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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白墨捏着锈迹斑斑的钥匙来到后院，看了看钥匙挂着的木牌上写的数字2，便来到二号房前——门上挂锁也已遍布锈斑，而且根本就没有锁。他取下挂锁，用力推开门，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蛰居其中的许多尘封往事刹那被惊醒，呛得他后退两步。

　　简单打扫一番，天色已是傍晚。店主端了粗陋的饭菜过来：一碟咸死咸鱼的咸菜，一碗腊肉芋头的焖饭。

　　这对苏白墨来说，已是很好的伙食。他沉默着接过饭菜，向店主点头致谢，狼吞虎咽吃起来，味道算不得好，勉强果腹而已。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在饮食上多么挑剔苛责。吃完饭简单收拾一番便拉开睡袋钻进去。期待和脏老头梦中相会。

　　梦境起了极大的变化。

　　苏白墨出现在浓雾弥漫的清水镇街道上，周遭没有一个人，家家户户关紧大门。在梦里，清水镇是如此熟稔，仿佛来过很多次或在此生活过那般，这次没有犹豫，他迈开步子朝镇外走去。

　　穿过竹林来到山脚下，他扒开繁茂的杂草向山里走去。

　　脚下是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路，但他却如此熟悉，是那种必经之路的熟悉。

　　绕了几绕，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长满青苔的石屋出现在眼前，屋前有块不大的空地，歪斜的石桌石凳位居其中。石屋没有门，发黄的旧布帘挂在上面。他知道屋后还有一口井和一株百年桂花树，酷暑难耐的中午，那里会有个小小的身形盘踞在树上，闻着桂花香睡午觉。

　　梦里没有奇怪的感觉，一切都那么自然，见到这里，甚至隐约有了回家的欣喜。

　　有人拍拍他的肩。

　　是那个脏老头。

　　老头也不说话，笑呵呵指一下院子，景物瞬间起了变化。

　　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女孩，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气鼓鼓噘着嘴，举着和她体型不相符的斧头在劈柴。一个男子慢悠悠从屋里晃出来，一看便知，这时年轻了十多岁的脏老头，笑呵呵的对小女孩说着什么，小女孩鼓起嘴，朝老头做鬼脸……

　　厉宁远一下捂住了胸口，巨大的疼痛让他身形不稳几乎无法站立。他跪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眼睛却无法从小女孩身上挪开。他认出来了，这是十来岁的沐云锦，身形五官虽未长开，但那双灵的大眼睛，淘气中带着邪痞，已是初具雏形。

　　他不由得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一阵浓雾袭来，旋即散去，景物却又变了。

　　像电影镜头闪回，厉宁远看到了沐云锦成长的一点一滴，从黄齿小儿到花季少女，眼见着一朵带刺的玫瑰即将开放，也看到了越来越老的脏老头偷偷将那缕起死回生的神识放入沐云锦元魂内。

　　“你之所以和我心意相通，就因为这缕神识。”苏白墨脑海中突然响起脏老头的话语声，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身处梦境的苏白墨颇为淡定，动也不动跪在那里，静静等候。

　　“我这个傻徒弟，为了救你脱离魔障，不但将自身全部修为与功德送你，还把我留给她的这缕起死回生的神识也送给你了。”

　　“幸亏我算出她命里有大劫难，提早留了后手，将自己的神识隐匿其中，你若按我说的做，事情或许还有补救。”

　　苏白墨已经确认这就是沐云锦挂在嘴边的师父，刘老牛。及至听见他说或许还有补救，更是激动起来。

　　“冷静点，激动醒了，就要等到明晚才能看到我。我藏在你脑海深处，只有等你睡熟了才能出现。我且问你，若你和小锦之间，只能活一个——”

　　“她活，我死。”苏白墨没有一丝犹豫。

　　“这般笃定？”

　　“我欠她的。没有她，我十几岁上就已经死了。她几次救我，我却只能还她这一次。告诉我，怎么做。”苏白墨急切问到，他内心充满了希望。

　　“好。这房子后有口井，跳进去，那是我当年埋下的法阵。你将回到过去，你和我家小锦初相见的时刻。然后——”

　　“不要卖关子。”苏白墨握拳。

　　“你只要和当年的自己面对面，你们就会消陨于无形之中。毕竟一个人不能在同个时空间有两个存在。”

　　苏白墨恍然大悟：“我懂了。这算时空错误，而错误只有消除才能被解决。”

　　“所以，你决定了？”

　　“早就决定了。我能看她一眼吗？”

　　“能，但不要靠太近，你身上有她的修为与功德，你若靠太近便会伤害到她。”

　　“明白。”苏白墨唇边终于露出久违的微笑，犯下的错误还有机会去弥补，没有比这更令人欣慰的事情了。他突然想起个问题：“我若是消失了，你呢？”

　　“我本就是一缕神识附着在你识海中，你若消失，我自是散了。我都是死了好久的人了，这缕神识散了也是应该。”

　　苏白墨从梦中惊醒，此刻弯月斜挂，天边泛白，眼见着天快亮了。他起身随便收拾一下，急忙出了门。

　　清水镇还在梦中，街道空无一人，公鸡都尚未打鸣，沿着石板路向外走去时，街面被露水浸润有些湿滑，墙角青苔绿意欲滴，苏白墨走在晨雾中，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刚才的梦里。

　　就这样走了半个多小时，那座石屋便出现在眼前。他毫不犹豫走上前去。

　　梦里石屋虽然就破旧，却是有着烟火气，那是有人住的房屋才有的活力；眼前的石屋，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房顶塌陷，石桌上泥土斑驳依然长出了杂草。转到屋后，唯有桂花树生机盎然，那口井，就在树旁边不远处。

　　他三步两步走过去，跪在井边向里看：黝黑一片，隐约有水流声，鼻子嗅到了湿润甘凉的气息。等眼睛适应了，这才看见井壁上似有点点星光，极快的明灭闪烁，像幻觉般难以捕捉。

　　没有片刻犹豫，苏白墨小声说一句：“小锦，我来了。”便一头扎了下去…… 苏先生，请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