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千万人读过的现代武侠小说之王:还珠楼主合集(套装三十七册)

第二十二回 绝壑耀奇辉 氛雾若云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兽虫如织赴鲸吞 (3)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千万人读过的现代武侠小说之王:还珠楼主合集(套装三十七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第二十二回 绝壑耀奇辉 氛雾若云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兽虫如织赴鲸吞 (3)

  毕竟蜈蚣对蛇天性克制,尽管为首两条最大的遭了惨死,不特不稍畏惧,同仇敌忾之心反而更加炽烈,连后面随来那些只有七八寸、尺许不等的大群小蜈蚣也齐发动,为数何止千百!一条条和疯了一般,爬的爬,蹿的蹿,纷纷毒吻齐张,毒钳伸举,朝着怪蛇飞驰上去。这一展开阵势,越显众多,把当中一片土地全都布满。一时毒烟滚滚,腥风怒呜,蓝紫色的百脚环节映在阳光中,闪动起千层彩浪,其密如织。当头一排二三十条次大的,身子也有二三尺长短,已和飞蝗一般扑在怪蛇身上。有的张口紧咬,有的通体附紧在蛇身上,爪牙齐施,粘在上面。因数大多,蛇只一条,任多灵活凶猛,也是照顾不到,身又不甚长大,除却几条扑向头部的被蛇仍用前法喷出毒气打落出去,跌翻地上死掉以外,晃眼工夫,上半身全被蜈蚣布满,后面的仍在来之不已。由上下视,宛如一根蟠龙彩柱,映日生辉,甚是好看。

  这些蜈蚣俱是立意拼命,上来咬钳极为猛烈,大有与蛇同归于尽之势。那蛇仍似不怎在意,只把一对凶睛注定后来那些飞蜈蚣,见一个喷一个,虽然一喷蜈蚣必死,始终全神贯注,不稍松懈。对于身上粘附、钳咬不放的,却如未觉一般,一直未加理会。蛇身渐渐越附越多,看去身上已无隙地。后来的无可咬附,便往后半断尾肉球一带咬扑上去。那蛇到此方似难耐,突然凶威暴发,两腮怒鼓,身子立即暴涨,粗出约有半倍以上。紧跟着通身颤动,微微一振,上半身粘附的许多大小蜈蚣立被振落,纷纷离体,倒翻着飞舞出去。蛇身附近两三丈方圆以内,纵横狼藉,遍地都是蜈蚣。这些被振落甩跌出去的,也和为首两条一样,落在地上稍微挣扎,迸了两迸,十九都是未曾落地先已毒发身死,只身上精血未被怪蛇吸去,不似头两条身子变成空壳罢了。蛇虽占了上风,身上被蜈蚣口咬钳夹之处,也立时肿起了许多大小长短不等的肉包肉岗,周身都是,体无完肤;有的还有紫黑色的血水涔涔外溢,通体花花绿绿,甚是难看。众人虽在高处,又是上风,兀自觉着腥秽之气刺鼻难闻。

  那蛇身受鳞伤,反倒精神焕发,凶威较前愈盛。这时凡在二尺以上的蜈蚣已然死尽,剩下许多尺许内外的小蜈蚣,对同类纷纷惨死直如未见,依旧发威急进,争先扑噬,前仆后继,丝毫不见畏缩。怪蛇始终将头贴紧颈间要害,任其扑噬,只两腮不时怒鼓,上下身挨次频频振动。这些小蜈蚣气候自更有限,多半刚扑到蛇身上咬了一两口,两列短脚还未得抱紧,便被振跌出去,死于就地。甚而还未飞近蛇身,便吃由蛇身振落出来的那些同类迎头一撞,互相扭抱跌落,连带也中了蛇毒。而这些同类大都毒重昏迷,痛痒难禁,撞上便拼命抱紧,乱钳乱咬,更分不出是敌是我,想要挣脱直是万难,在地上翻腾滚转了一阵,便同归于尽。内有好些似乎比较狡猾,见同类争先挤撞,满空满地乱飞,挤不上前,便舍了正面,由两旁绕将过去,不往上蹿,却朝蛇的尾部咬去。哪知此蛇通身皆蕴奇毒,最毒之处就是蛇头肉冠毒吻,尤厉害是那尾梢上面的肉球,先又吃洞中怪物抓伤,伤口正流着奇毒无比的血水,不论虫兽,沾上就死。这些蜈蚣原也志在拼命,凡是往尾部进攻的,往肉球上扑噬的居多,于是上一条死一条,越附越多,渐成了蜈蚣包没的一个大彩球。

  众人在山上见此凶毒残酷的景象,方在相顾惊奇。那洞中怪物生性多疑,尤恐洞外伏有克星,故放仇敌逃走,没有追赶,自在洞口潜伏窥伺。及见洞外无人出现,仇敌竟在时腋之下大肆凶威,吞食自送上门就要到口的美味,不禁暴怒起来。怪物刁狡异常,就这样仍不甚放心,先在洞中怪声怒啸了几声,意在试探洞外到底有人没有,然后突然追出,致敌于死。说时迟,那时快!那些先前排列最后、尚在途中、还未得扑近蛇身的小蜈蚣,尚有好儿百条残余未死,正在纷纷前驰之际,忽听怪物在洞中连声吼啸,由不得骨软筋酥,不能转动,全数停伏就地,又和先前一样,吓得索索乱抖。

  蛇听怪物啸声,知道强仇大敌晃眼追出。先前逃走本非甘伏,这一饱餐之后,精力大加,心胆立壮,不特没有逃意,反倒激起复仇之念,当时暴怒起来。长尾甩处,尾稍上许多粘附着的蜈蚣,先似暴雨一般洒向前去。再一眼瞥见面前聚着许多蜈蚣,俱都僵伏地上,不禁又发凶残天性。鸡形蛇头倏地往起一昂,呱的一声怪叫,长信伸处,立由口里喷出一片毒气,直向蜈蚣群中射去。这些都是残余的小蜈蚣,最大的还没二尺长,气候有限,如何禁受得住?加之又受洞中怪物镇吓,胆落身僵,一条也未逃跑,全被喷中,当时中毒晕死。腥雾迷蒙中,怪蛇行动至快,长身一摆,便即驰近前去。蛇头往下一低,立似饿鸡啄米一般,往众蜈蚣头腹等处一阵乱啄乱咬,专吃蜈蚣的脑子和腹中膏血,都是咬啄上一口随即弃去,那蜈蚣便只剩了一个空壳。只见蛇头乱点,不住起落,死蜈蚣的躯壳随同四外飞掷,遍地狼藉;凶蓉已极,晃眼工夫,二三百条蜈蚣便去了一半。

  此时洞中怪啸之声忽然停止,怪蛇啄咬愈急。童兴悄告清缘道:“怪物还不出来。这等腥秽之气,久了实是难耐。”玄玉方在摇手示意,不令出声,以防怪物警觉。忽听谷尽头危崖之下呼的一声,同时下面一亮,由那石土杂乱的暗洞之中,飞也似蹿出一个怪物。众人中清缘与黑摩勒因来得晚,尚是初见。

  那怪物远看形如一条海产星鱼,行动矫捷,其疾如风,身上发着好几处绿黝黝的亮光,互相明灭闪变,看不甚真。及至临近,才看出怪物身作五角星形,只前面凹里突出一个半边扁馒头形的怪头,上生血盆也似的阔口、一排茶杯大小的怪眼和一个凸出如坟的三孔大鼻。周身漆黑,上面密压压叠满宽约尺许、长还不足一寸的坚鳞,每片俱能翁张自如,每一走动,闪起千万片水也似的波纹。中间体盘约有七八尺方圆,那五条星角分向五方突出,由身到角尖约长一丈三四;前面两角因夹着一颗怪头,看去仿佛稍短。每条近身之处宽约二三尺,往前渐渐缩细,上下两面各生着许多大小吸口;近尖一段稍微展开,宽约尺许,边上生着五根钩爪,甚是坚利;当中并有一个星形口眼,发出绿色暗光;互相挥舞,起落不停。没有腿足,走起路来便用这五条上附钩爪、长鞭也似的星角挨次着地,此起彼落,在地上翻滚过去,又似能飞,看去灵活已极。未出现前,那等小心迟疑;等一出动,那来势之猛恶迅速,真是少有!在地上滚转起来,也辨不清头尾脚爪,只是亮光闪闪一大圈墨绿色的影子,电驰星飞,往蛇前照直飞去。

  那蛇也似早有准备,未等怪物出现,先就停了啄食,把上下身盘作了一堆,只怪头露出二尺。头上肉冠高昂,两腮越发怒鼓,凸出老大两半团。那条长着肉球断了后梢的秃尾,却伸出身盘以外约有三尺,将肉球拄向地上,通身皮鳞一齐颤动,起伏不停。一对凶睛光如电射,远远注定怪物所居洞口,作出以静御动、蓄势待发之状。

  它这里刚摆好阵势,怪物也突由洞中蹿出,泼风也似急滚而来。因是一动一静,两下相去颇远,蛇始终目注仇敌来势,毫未动转,身子却是缩得紧紧。眼看怪物驰临切近,两下相去只得两丈,转瞬就要扑上蛇身之际,怪物突把来势一收,看那意思,仿佛也另具有制敌之策。怪物刚将势停住,五条星形肉角同时向外舒展之际,说时迟,那时快!蛇先在洞中想是吃过怪物苦头,这次已换了方法。不等仇敌停住,断尾肉球猛就地上一拄的劲,全身立似一条长鞭,斜着向上往前暴伸出去,紧跟着尾梢也自离地蹿起,朝那怪物蹿将过去。两下本是迎头相对,蛇蹿却高,蛇头离地竟达四五丈,到了空中,忽把身子一弯,改作头下尾上,往下射来,意思似要越过怪物前面扁头,去咬身后那条似尾非尾的星形肉角。其势迅速绝伦,疾如电掣!

  哪知它快,对方也自不弱,前面两条肉角尖梢微微往地上一沾,立即腾身而起。两下势子都极猛快,谁也不及收势。蛇见弄巧成拙,知道不妙,呱的一声怒啸,迎头一口毒气喷下,同时蛇头往上一抬,欲要避过,已自无及。就这全身凌空、略一蜿蜒腾挪之际,怪物已自仰面朝天猛迎上来,恰好接个正着,两边四条星形肉角合抱拢来,将蛇身上半段抱住,上面大小吸口立生威力,吸紧蛇身,同时身后一角也搭向蛇的下半段,同样由角上肉盘吸紧。那么力大无比、厉害猛恶的毒蛇,竟被这五条星形肉角扯了一个挺直,只剩蛇的一头一尾,前后左右乱摇乱摆,挣扎不脱,吧哒一声,一同落向地上。

  蛇力原大,无如怪物更猛,蛇身偶然挣弯了些,晃眼又被怪物挺直。最怪是蛇自喷过一口毒气之后,竟不敢和怪物的头相对,却把蛇头抵向怪物颚下,芒形肉冠搭向怪物口边,一面伸出长信,往怪物颈间乱点,双方抵得紧紧。怪物落势大急,身已翻转,也不作理会,两下几乎合为一体,就地相持。双方好似各有短处,全都不敢放松,急切间也看不出是什用意,都是在使足全力,拼命相持。约有半盏茶光景,那蛇看去渐渐势萎,暗中却潜运气力,倏地身子一弯,猛又一挺。怪物骤不及防,虽未被它挣脱,竟吃带着连身腾起,翻转过来,由此便满地滚转起来。似这样苦斗了一会,那蛇终敌不过怪物的神力,一下吃怪物翻在上面,经此一来,益发失势,休说腾起,再想翻转都难,只急得呱呱乱哼。

  众人见怪物将蛇吸紧,制伏在地,一声未出,通身皮肉不住鼓动起伏,知是时候。玄玉便令众人按照预计行事,由自己去断怪物归路,清缘、黑摩勒、江明、童兴四人,仍守崖上。各人先认好了下手方向,以便到时一齐发动。玄玉分配停当,刚刚飞走。忽听下面怪物一声怒吼,五条星形肉角立即鼓胀,比前大了半倍,一齐作势,用力往外一分。

  那蛇被怪物肉角上面吸盘将身吸紧,压在底下,暗中原在打算脱身之策。一听怪物发威怒吼,自知无幸,正用力猛抵怪物颈颚,一面暗中运力想要脱卸时,只听嚓的一声厉响,怪物五条肉角扬处,蛇皮立被分裂,全数分为好几片,连那半段带有肉球的尾梢也揭将起来,甩向四面。同时那蛇只剩了火也似红、鲜血淋淋一条血身,带着近颈二三尺长、两三片未断的残皮,一声惨叫,乘隙往前面仰着身子,斜行向上猛蹿出去。那蛇也真猛恶性长,身上皮鳞除头部外,全被怪物撕揭了去,势子依然未衰,迅急异常。这一蹿约有五六丈高,凌空一挺,身子先自翻转,就势箭一般又猛蹿出十来丈远近,正往下落。

  怪物原意一举将蛇扯裂数段,不料蛇会脱壳,而那五条星形肉角俱正用力外甩,胸前门户大开,竟被蛇乘隙遁走。怪物也真矫捷,一见蛇逃,一声怒吼,就着五角外甩之势,往下一搭,略微沾地,立即腾空而起,追上前去。众人见怪物五条肉角一齐展开,飞在空中宛如一只怪鸟振翼急飞,蛇身还未着地便被追上,当头罩下,前面两条肉角往下一抄,便将蛇的尾部捞住。那蛇头下尾上正往下落,见落敌手,自是情急,前半身立即避开怪物后面三角,就势昂头反卷而上,一面猛喷着毒气,照准那怪物口内蹿去。哪知怪物对于自送入口之食竟不领情,后两条肉角往外一招展,突然高起数丈,同时前两角紧持蛇身,凌空一抖一甩。蛇当重创之余,尾部被仇敌擒住,早落下风,又是往上仰翻,自然种种吃亏。并且怪物吸口紧附擒处,还在猛吸它的精血,哪禁得住这一抖一甩!当时前半身往下一垂,怪物后面一条肉角跟着捞将过来,一下捞住蛇颈,挽了个结实。这次更不往下坠落,就用前后三角吸紧蛇身,在谷中心那大片盆地上面,招展着另两条肉角,飞翔起来,吓得下面群伏待命的各类毒虫猛兽,全都战栗瑟缩,不敢仰视。

  那蛇皮鳞己去,仅剩肉身,吃怪物肉角吸口一阵猛吸、便把精血吸尽。初被擒时还在不住惨哼,奋力打挺挣扎,不消片刻,身便酥融无力,渐渐绵软,腹部下垂。怪物见蛇已死,把后角往前一递,一颗蛇头便到口边,好似忌那蛇头上面芒形肉冠,凶睛略微注视,忽把后角一松,只剩前两角抓紧蛇尾,蛇头带前半身便直垂下。这一来,下面虫兽却遭了殃。怪物也不知是何心意,一面仍就飞翔,一面把那蛇身长鞭也似向地上乱甩乱打。蛇鞭所到之处,地上虫兽立成了一片肉泥。有的残肢坠骨还被带将起来,满空飞舞,可是一个敢逃的也没有,俱是战战兢兢,甘心待死。兽群聚伏之处,多在两边山崖之下,死得还少一些,各类蛇蝎毒虫多在中间一片,排得又密,遭祸尤惨,不过一二十下过去,便死了一多半。怪物凶残嗜杀似是天性,越打越起劲。那蛇身也特坚韧,连打了三数十下尚未打断。一时腥风呼呼,毒雾飞扬,血肉模糊,遍地狼藉。落山红日正向谷中斜照,赤血昏黄合成一片,光景格外凄厉惨淡,无殊地狱。

  玄玉原欲假手怪物残杀蛇蝎虫兽,及见这等凶残,渐渐看不下去,天又渐晚,加以最恶毒的蛇蝎已被怪物残杀十之八九,兽类中除了二三十只虎豹狼猪等猛兽,下余多是羊、鹿等不害人的兽类,已有好些惨死,怪物仍肆凶残不止;照此下去,这些无辜生物非全成了肉泥不可,不禁心生恻隐。正待发令下手,事有凑巧,蛇身连遭猛击,前半头部一带残皮碎肉早已脱落殆尽,内里筋骨任多坚硬,也禁不住这等猛烈甩打。时候一多,蛇骨环节渐渐破碎,只蛇头上芒形肉冠坚韧得出奇,经此猛恶打击,依然完好无伤。怪物见蛇头竟打不破,似乎情急,口中怒啸连声,势子越猛,忽然一下甩在近崖根两丈多高、五六尺粗的石笋上面。只听克嚓一响,跟着轰隆一声巨震,蛇鞭到处,那根石笋竟齐中心打断,倒落地上,同时蛇身前半着石之处也断裂成三截。因这一下用力特猛,连蛇头带两段蛇环骨,宛如弹丸激射,其势又高又远,竟由下面飞上崖来,分作三起,内中两段蛇环骨落在众人立处前面十余丈处一片杂草丛中,蛇头自重得多,又是齐颈断落,成了圆形,甩落时又最得势,竟由崖上越过去三十多丈,方始势衰落下地。

  在众人所立的右侧崖后,乃是一片十多亩大小、满生野麻阶草地。怪物正当野性暴发之际,只顾拿下面虫兽生物煞火出气,用蛇鞭乱甩乱打。目中凶光,却注定下面那些坐候残杀的生物。因打了一阵未能如志,没想到断得这快,这一蛇鞭原朝崖侧噤伏的鹿群打去,照例蛇鞭到处血肉乱飞,至少也有七八只野鹿被打得乱滚乱飞,血似泉涌,绝无完体。怪物天性凶残,喜看群鹿死时惨状,竟忘了那根石笋碍事,用力既猛,恰又过了点头,一下打空,只扫中了一只鹿角,连头都未挨上。可是那鹿也被打了个犄角粉碎,身子蹿出好几丈,跌晕过去。

  怪物意自不足,怒吼一声,待要扬鞭再打,跟着往回一收势,谁知打向石笋之上,蛇头已断,因此身在石上缠了一缠,石又中断下落,没打中群鹿,再发威往回一收,匆促之间,先未警觉,及至蛇鞭一轻,瞥见一点影子,方知蛇头断落。无如那一带危崖虽比别处较低,也有十丈以上高下。怪物飞离地面才只两三丈高,发觉又晚,自看不见蛇头下落之处。当时一声怪叫,将前面无头蛇身一松,五条肉角一齐展动,凌空一翻,捷如飞鸟,随带起一路腥风,星驰电射,照准那点余影往崖上飞来。想似闻得那气味,方向一毫未错,晃眼便由众人身侧飞过,先朝那两段蛇环骨坠落之处扑去,落向深草之中,用肉角一阵乱捞,捞起一看,不是蛇头,立即怒吼弃去。跟着又把另一段蛇骨找到,见仍不是,益发激怒,啸声更是凄厉。急切间,似没想到蛇头会飞那远,已然越向崖后。当时凶性大发,怒吼连连,五角齐施,不住在地上乱抓乱捞。那一带草木便遭了殃,一会工夫,躁蹒了个狼藉满地。

  那蛇头落处原是一个山顶,三面俱是怪石峥嵘,形势险峻。中间空出一片野麻丛生的浅凹,一面连着众人潜伏的危崖,地势较高。铁船头峡谷原在半山之上,崖离谷底虽只二三十丈高下,如由平地起算,却要高出好多倍,因此,那山离地甚高,向着谷口的一面山边沿上,更有怪石林立,挡着目光,山下和对面景物全看不见。玄玉见怪物离巢愈远,怎么也不易遁逃回去,忙即乘隙施展法力,将怪物所居洞口先行封闭,就便再在谷中设下埋伏,连那残余虫兽一齐禁制,然后隐去身形,暗回原立之处,与清缘等四人会合。因怪物离谷上山,换了下手地方,刚用手势指点四人,仍照预计分头埋伏,把预计略变,改由自己先上前去挑战。

  忽听隔山下面一阵怪风,声势劲急异常。怪物也好似觉出有异,头方往起一昂,猛瞥见一片绿色怪云中有两团酒杯大小的金光,挨着那阵疾风,由对面山下斜飞上来,来势比电还快。众人刚认出那是初来时在谷外所遇狗头怪鸟,已然飞向蛇头落处上面,略一注视,突如席云飞坠,只见绿云影里,有两只箕形鸟爪往深草里一闪,跟着抓了蛇头腾空而起,便要冲霄飞去。怪物见了怪鸟,也似遇上夙仇大敌,再见乌爪上抓着蛇头,越发情急,早和弹九一般飞射上去。怪鸟乃东海荒岛所产恶鸟犬骛,此番突然掩来,原本欲得怪物而甘心,不过目光敏锐,嗅觉又灵,上来闻到奇腥,发现蛇头,就势先捡了个现成便宜。本非畏怯,一见怪物追上,一面两翼一招,向上疾升,避开来势;同时拳起利爪,将蛇头下半断处就口啄了一下,便自扬爪掷落。玄玉见两恶又要相拼,便令众人暂缓下手,相机而进。

  众人见那犬骛飞腾神速,动作敏捷,俱疑怪物必要扑空。哪知怪物先前飞翔并未施展全力,这时强敌相对,又将它到口美食乘隙夺去,愤怒万分,全力猛扑过去。犬骛也似知道仇敌厉害,不大好斗,不合心贪口馋,不舍抛弃到手之物,就在啄食蛇脑,势子微微一缓之际,怪物已自飞近。因平日猛恶,残暴已惯,自恃生具神力,一身铁翎钢羽,爪喙利若刀剑,又加上两分轻敌之念,百忙中仍欲吃完蛇脑,再制怪物死命,竟忘了自身所带的弱点。当蛇头正往下抛落之际,一眼瞥见仇敌仰飞上来,正在身下。心还以为必胜,便用那平日残杀生物的惯伎,不但不往上躲,反而猛的往下一压,伸开那大约三尺的箕形钢爪,当胸抓下。

  也是二恶俱该数尽。一个是向无敌手,轻敌凶猛太甚;一个是痛惜美食被夺,急怒交加,知道对头飞得极快,惟恐滑落,追赶不上,拼命飞起急追,万没料到回来这快,两下势子俱都猛急万分,一下撞个正着。彼此一声厉啸,怪物前胸首先被犬骛利爪抓住、只管皮鳞坚厚,这一下也禁不住。怪物一负痛,五条长鞭也似的星形肉角立即同时往上搭去,犬骛翼长身短,两肩和尾、背全被搭抱了个结实。犬骛两肩和尾背三处被怪物肉角搭抱了个结实,只两翼毛羽紧密如鳞,又滑又硬,不曾搭上。于是一个乱扑乱抓,一个乱甩乱打,双方都是愤极拼命,成了死仇。各自拥抱成一团,扭结不开,在空中上下翻腾,滚转不休。只听互相扭打的叭叭之声,连同双方阔翼、长角一起招展,激起来的狂风,宛如连珠巨霆当空暴发,轰轰呼呼,震得山摇地动,一时飞沙石舞,天昏云暗,惨雾蒙蒙,又当斜日西匿之际,声势越发骇人。比起先前怪物在谷底残杀生物的惨厉景象,又自不同。

  犬骛身子吃怪物三条长的肉角抱紧,挣扎不脱,又愤又急,两爪越发用力抓紧怪物前胸。一面扬着犬形铁喙,觑准怪物的头部,凶睛如电,便要啄下怪物前胸。怪物被利爪抓紧,深陷入骨,本是负痛急怒,知道仇敌的嘴厉害,一被啄中,伤便不轻;一面施展全力抵御,待要制敌死命,也把凶睛怒突,注定仇敌的嘴,一张血盆大口不住开张,喷气如云。双方一面翻飞扑打,一面蓄势待发,相持不多一会,犬骛身上满是极紧密的鳞形硬毛,本不怕怪物肉角上面吸口,偏巧先在谷外吃黑摩勒灵辰仙剑芒尾将后股砍了一剑,伤口甚长,斗时又恃强疏忽,只顾猛扑仇敌求胜,没防到会被仇敌占了胜算,这伤处成为制命所在。上来正当凶威暴发之际,本身又极健强,还不怎觉得,及至当空恶斗,翻飞了一阵,才觉不对。

  那伤口原是剑光芒尾撩过,是个狭长口子,并不甚深。怪物肉角先只搭中寸许大一块,后来发觉仇敌通身皮毛坚厚如铁,全不能伤,只这一条见肉之处,便顺势移将过去,紧紧附在那条伤口上面,施展全力,一面由吸口内放出毒汁,一面猛吸。不消片刻,犬骛便觉又麻又胀,又痛又痒,由伤口起传布全身,万分难耐,挣又挣不脱,万分情急之下,无计可施,不禁凶性暴炽,再也忍耐不住,猛的一嘴往怪物头上啄去。原意想啄怪眼泄忿,哪知怪物气候较深,只胸前被抓一处硬伤,加以皮厚肉坚,并未洞穿腑脏,除却负痛颇巨,井无大害,加以心性又较灵警沉着,虽然暴怒,章法未乱,凶睛睒睒,注定仇敌,一丝不瞬,早防到有这一手。一见啄到,故意缩头避开来势,紧跟着猛张血盆大口,突然往上迎去。犬骛心乱神慌,啄势又急,百忙中还当仇敌畏它铁喙,不知竟是假的。刚吃避开准头,便猛迎上来。

  怪物嘴大得多,又是两下迎凑,一个猛劲虽未将整个犬形乌头咬下,却将前半自鼻以下连那扁长鸟嘴紧紧咬住,死也不放。急得犬骛连鼻子带嘴,在怪口里不住乱哼,闷声厉啸不已,双爪用力更猛,两翼腾飞更急。怪物自知占了上风,胜算必得,也不再去理它,只管咬紧,一面猛力吸血,随同满天乱飞。

  这时天色已然入夜,月光渐渐升出东山。除当地狂风尘雾滚滚升扬,乱成一团灰山外,四山仍是云白天青,清澈如画。玄玉见是时候,把手一挥。各人刚刚分开,站好地位,玄玉还未出手,怪物早已警觉,口咬鸟头,不能出声,急切间又放不得,急得喉中不住哇哇乱吼,鼻中发出虎虎怪响,同时,紧附鸟身的三条肉角首先放开,似欲弃了仇敌遁回穴去。无如犬骛性烈且长,自知难活,立意拼命,只管身上被怪物肉角缠紧,仗着双翼铁爪仍在外面,鸟头铁喙又极坚硬长大,怪物咬它不断,一面猛力挣扎,一面用双爪抓紧怪物前胸肉包,死也不放。它先被怪物吸血,通体麻痒胀痛,力量还自稍差,这附骨之疽一去,益发加了威力。怪物本想张嘴放开鸟头,一见敌势甚强,前胸又吃抓紧,于是闹了个进退两难。匆迫无计,便将五条肉角一齐弯转,将角尖抵紧鸟身,欲待挣脱。不曾想怪鸟血中受毒,渐渐发作,神志已然昏乱,凶野性气益发猛烈,一心与敌拼死,怎么也是不肯放开。

  说时迟,那时快!两下在空中不过两个翻滚,玄玉已由地上纵遁光当先飞起,到了怪乌头上,大喝一声:“无知妖孽,还不纳命!”随手指处,一道白光朝下飞去,只一绕,剑光再一掣动,便将一鸟一怪拦腰围住。当时毛羽翻飞,鲜血四溢,鸟身立被断作两段。后半身带着一股瀑布也似的血水翻滚下坠;那有鸟爪的前半身,依然抓紧怪物前胸不放,并还带有两大半片残翼。血水由腹腔里带着脏腑突突往外乱涌。怪物情知不妙,将头一甩,一颗大鸟头首先甩去老远,带了半只残鸟尸,又打算招展肉角,逃回洞去。

  玄玉知道怪物身坚如铁,通体只有胸前一处致命所在,除非破了它的皮内精气,急切间飞剑也难伤它。怪物飞行极迅速,怪鸟身长力大,正是怪物一个大累。上来斩断一半乌身已然失计,若再将这半只残乌尸去掉,一则怪物易于逃遁,再吃它用五条肉角护住前胸,更难除它。一念及此,便把剑光一指。怪物顿觉身上一紧,沉重异常,知难逃脱,便连鸟尸往下坠去。到了地上把头一缩,五条肉角一齐舒开,平伸地上,一任剑光缠身,也不挣扎,通身皮鳞一起怒凸膨胀,身于立即粗壮了多半倍。剑光恰似一条银链,勒紧当中,两边的皮凸起有二尺高下,兀自奈何它不得。

  玄玉忙喝:“众人留意!”语声才住,怪物猛由口里喷出一股腥香浓烈的黄雾,中杂无数暗绿色的火星,往四外上空飞射出去,同时,那上下均有吸口的五角一齐紧紧贴地,身形也越发膨胀起来。玄玉知怪物情急逃死,凶威暴发,不惜把千百年炼就的丹黄毒气狂喷出来,下手稍失机宜,不待那粒元珠喷出,固是伤它不了,如被尽量喷出毒气,散布开来,休说常人和生物闻之必死,便是江、童诸人,如非身有灵药,也是禁受不住。但不到事完,又不能过于施展法术,以免将左近隐居的那伙恶人引出作梗。想了想,一面招呼众人戒备,一面飞向怪物头前引逗,使其专注一处。怪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头缩颈中,凶睛觑定玄玉,狂喷不已。玄玉恐毒气散布为害,便施禁法,将那黄雾绿星一齐逼住。怪物见状越发暴怒,满口怪牙连挫了两挫,倏地头由腔中猛伸出来,立有茶碗大一团深黄色、通体晶莹、四外裹住好些血丝的光华随口喷出,朝玄玉打去。玄玉见怪物情急拼命,竟不惜把那性命相连的内丹至宝喷将出来,知道成功在即,不禁大喜,忙即诈败,往旁飞遁。

  怪物心性凶毒,自从成形出世以来,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物。除被人禁制在铁船头前峡谷地底多年外,直没吃过什亏。因为禁闭年久,郁怒莫宣,二次出世,凶焰益炽。先和怪鸟犬骛对敌受伤,已是愤怒万分,眼看可以得胜出气,不料又有强仇大敌突然乘隙来攻,与昔年禁制它的仇人恰又同一路数。身被死鸟铁爪抓紧胸前厚肉包,成了一个大累赘。仇敌飞剑神速厉害,难以脱逃。又急又怕之下,只得咬牙切齿,与敌一拼。心中实已愤毒,恨不能把仇人嚼成肉泥才称心意。嗣见喷毒无效,恶气难消,又觉身虽被剑光困住,竟把多年苦炼、不久即可完成功候的内丹至宝冒险喷出。怪物本极机警,此举原是出于无奈,初次发动时意尚踌躇,不肯猛进,只把凶睛注定那团黄光,准备情势稍弱立即回收。及见仇敌望即退避,心胆一壮,顿忘厉害。一声怒吼,怪口连张两张,运用真气催动那团黄光,疾如流星,朝斜刺里仇敌退路打去。

  玄玉退出约有三四十丈,侧面黄光追来,知到时候,左手一扬,立有一道白光飞出,将黄光后面的真气隔断。同时,右手把先准备好的法宝往外一掷,立有千百道其细如丝的青光朝黄光迎去,一下网个正着。口里一声“请吧”,再把来时雷姑婆分赠玄玉、清缘和黑、江、童三人的小铁叉,照定怪物打去。清缘、黑摩勒、江明、童兴四人分立四面,伺机夹攻。怪物也明知四外有人,因要全神对付当前强敌,无力兼顾,因此四人不致有什大凶险。但是怪物所喷毒气已然布满当地上空,聚而不散,四人立处已被笼罩其下,幸有雷姑婆所赠灵药梅实含在口里。

  怪物志在玄玉一人,毒气大部俱浮空中,未全下沉,但那股带有异香的腥毒之气也煞是厉害。黑摩勒身有避毒之宝,尚不惧怕。清缘是深知厉害,一见毒雾弥漫,老早便把气屏住,也不觉怎样,江、童二人先已吃过怪物喷毒的亏,这次虽在服药之后,不过人不至于中毒晕倒,仍觉着奇腥刺鼻,有些头脑昏眩。偏生人怪相持,玄玉迟不下手,多觉难耐。方欲以手势催促,忽见怪物喷出黄光,玄玉略一飞身退避,便即下手,不禁精神一振。四人原是虎视眈眈,全神同注在这一人一怪身上,一接号令,各将手中铁叉各占一面,觑定怪物那星形肉角梢尖的血红色小洞打去。五人恰好不先不后,同时发动。那五柄小铁叉拿在手上并看不出什异处,这一出手,只听轰的一声会合的大震,各有一溜叉形火焰,分向怪物肉角尖上猛射了去。

  事有凑巧,怪物正运用那团黄光追敌,得意之间,猛瞥见青光白光由仇敌手上电也似疾飞起,真气立被斩断,惊遽亡魂之下,忙运真气往回猛吸。因是急怒交加达于极点,通身都在不顾命般用力,那平伸地上的五条肉角上面的大小吸口,随着自然开张,角梢血也似红的小洞也自暴张。待要暴起,角尖还未离地,飞又急逾电掣,已夹雷火飞到,立将五角一齐钉住。玄玉先用法宝去收怪物内丹,不肯发放神雷,原恐惊动当地主人出来作梗,没想到飞叉声威如此猛烈。一听雷声大震,暗道:“不好”,且喜怪物已被飞叉钉住,内丹一失,身上皮鳞便失去抗御之力。杀它容易,但须防到那粒内丹被人强索了去,以为济恶之助。

  玄玉知道下手愈快愈妙,时机稍纵即逝,口喝:“你们四人速往谷口去路相待同行,不可迟延!”话未说完,手往地上连指,那横绕怪物腰间的剑光威力大增,空中那道白光便如长虹飞坠,直向怪物口中穿去。两道剑光一齐夹攻,怪身先被头道青光斩为两段。当玄玉发话时,清缘一心惦着怪鸟犬骛脑中所藏宝珠,早往鸟头落处飞去。黑摩勒也因身有异宝,不畏毒侵,叉一脱手,便持手中灵辰仙剑飞舞而上,朝着怪物头上远远挥下。神物灵异,果是不同,人怪相去好几丈,剑上芒尾也随着暴涨。怪物性异,身虽被叉钉住,尚还未死,又吃腰斩,方自负痛怒吼,白光已穿口而入,同时黑摩勒剑上芒尾也自扫到。怪头受惊,忍不住往颈腔里回缩,正好齐脑斩落下半个头来。另一面,清缘刚把鸟头用飞剑斩开,取出宝珠,玄玉所说的话也自听清,猛想起来时雷姑婆之言,忙纵遁光回飞,正待招呼黑、江、童三人先退,瞥见地上怪物震天价几声惨嗥厉吼过处,已被斩成大小数块,残体皮鳞仍在飞叉之下不住颤动,顺手又指飞剑一路乱穿乱搅,益发将残尸剥成了碎块,血肉淋漓,狼藉满地。

  玄玉见清缘、黑摩勒上前相助,匆匆不暇分说,回手向空一扬,便有一大团雷火朝空中所网黄光打去。那黄光见火立燃,一声大震过处,化为一团烈火熊熊上升。空中毒雾也被引燃,化为红黄紫绿四色彩光烈焰,凌虚而焚,宛如半空中浮着一层火浪,逐渐往上升起,映得远近山石林木齐幻华彩,顿成奇观,腥香之气甚是浓烈。

  玄玉见怪物内丹已毁,火灭毒净,去了后患,对头也必就要寻来。防生枝节,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管黄山斗法之事完场尚早,再晚两日也能参与,终以早到为是。好在毒气一会便消,虽剩怪物残尸在地,一则荒山危崖,四面峻削,常人足迹不至;二则那五柄飞叉乃地主之物,尚留钉在怪物肉角上面,对头少时来此收叉,自必将尸消灭掩去,何不乘他未到以前,赶即退去?便不再顾怪物残尸,喝道:“快走!由我断后。”这时江、童二人因飞叉已发,更无神物利器在手,先听玄玉一说,早当先纵上崖顶,沿崖往谷外来路急驰而去;只清缘和黑摩勒在侧,闻言刚要起身。玄玉忽想起除恶务尽,谷底尚有好些恶毒虫蛇,俱吃自己先用法力禁制。反正主人已被惊动,为何不就手便中除去?念头一转,一面挥手令清缘、黑摩勒从速先行,一面发动谷底禁制,再发连珠神雷往下打去。

  这一来,谷底除各种不甚猛恶的野兽外,凡是凶毒之物所聚之处,全都整片地皮下陷,身子全受禁制,不能转动,上面再有数十团雷火往下一打,自然全都了账。

  玄玉动手原快,一片迅雷过处,知谷底毒物差不多除尽,忙纵遁光,待要追上前行四人,速离当地,身刚飞起空中,猛听身侧身后有人远远同声怒喝:“何方贱婢,敢在本山骚扰!”玄玉知口舌已躲不脱,忙按遁光回看,由后崖和右侧相隔二三里的一片危壁上,同时各飞来一黄一青两道光华。晃眼飞近,现出两个身带邪气装束诡异的少年男女,都是身围一片豹皮短裙,两腿裸露,赤着一双白足;上身披着大小树叶结成的鱼鳞短蓑衣,长只齐腰,露出两时。男的手持一柄长叉,银光射目,生得修眉大眼,猿臂鸢肩,身材高大雄健,看去威风凛凛,十分英武,只是目射凶光,一脸煞气,不似正经修道之士。女的却是长身玉立,貌相美艳,常带笑容,刚健之中含以婀娜。这男女两人原是一东一南,分两面同时飞来。

  玄玉早知来历,胸有成竹,忙即举手为礼,道声:“二位道友,请同下降一叙。”随说随即下降,三人同落地上。男的似己看出玄玉不是庸流,到地未开口,先朝女的看了一眼。女的仍是带着满面笑容,戟指问道:“你是何人?怎敢在本山大胆放肆?”话未说完,男的忽朝怪物死处回看了一眼,失惊大怒道:“贱婢胆子不小!非但敢在我们门前卖弄,把新出世的星蜍杀死,用的法宝竟是师父当年失落的五雷叉,无怪乎起初雷火之声听去那么耳熟。你先看住贱婢,待我去将那些同党追回,一齐处死。”女的闻言微笑道:“我早看见了,还用你说!那几个同党已被我将去路隔断,决跑不脱。这贱婢是为首的一个,同来那些全是废物。且先向她一人究问好了。”

  玄玉听二人口出不逊,强忍着气,正要答话,忽听身后有人答话道:“你们两个野男女有话好说,莫要出口伤人。我们不过尊敬你师父黄神姑,不值与你们计较罢了,谁还希罕谁不成!”玄玉听是清缘口音,忙喝道:“师妹不许开口!待我和他们讲理。”那女的倏地一声冷笑,两道柳眉往起一扬,左手跟着往上一撒,先飞出大片黄光,似电一般在空中闪了一闪。忽然星月无光,阴风四起。暗雾弥漫中,瞥见青红黄白各色光华不住闪动,天低得快要压到头上,男女二敌人已不知去向。这原是瞬息间事,清缘等四人因是步行疾驰,原未走远。对头一出现,清缘机智,知道双方真要破脸,黑、江、童三人决难逃脱,还不如聚在一起。好便好,不好也可合力抵挡,至少也可由自己和玄玉二人,加上黑摩勒一口灵辰剑,将江、童二人护住,突围逃走,免得分开势孤,难于兼顾。一听对头出声喝骂,立令黑、江、童三人止步。三小侠俱是胆大好奇,年轻气盛,闻得对头喝骂,俱都忿怒,一见清缘回身赶去,也忙跟在后面急追。那少年男女刚刚发作,三人也恰先后赶到。

  玄玉见对方不容分说便下毒手,虽较清缘持重,也自有气,三人这一赶到,正对心思。忙和清缘先把飞剑放起,化作青白二色的长虹,将五人全身先行护住,然后高声喝道:“二位道友怎的不容人开口,便自恃强欺人!这五雷叉并非我们五人之物,否则除去妖物之后早已收去,怎会还留地上?此乃日前有人路过西崆峒,看见有人用此叉生事伤人,代令师黄神姑收回,因而想起叉主人十五年前玉女峰月夜之约。知我五人有事黄山,经过这里,命将此叉带来,就便将妖物除去,以践前约。”玄玉正说之间,忽听有一半哑的口音喝问道:“你既代人送叉,如何不交本人?那人叫什名字?何处相遇?从实说来,或许能免你们一死。如有支吾,休想活命!”

  清缘闻言,气往上撞,方要答话。玄玉忙一把拉住,答道:“那位前辈女仙是个丑胖老太婆,身侧还同有一个麻面白衣女子,原是日前在紫盖峰下与我五人不期而遇。交我五人叉时,我曾请问姓名。这位老前辈坚不肯说,只说主人知道此事,无须详说,也无须请见。只把妖物杀死,将叉留下,主人自会料理。却不许误事并过今日限期。说完不等我再回问,这两人便破空飞去,行踪异常神速,晃眼不知去向,详情一概未说。我们看出那老婆子是位前辈女仙,随行白衣麻面女子也非庸流。虽知此谷与老前辈仙府相隔甚近,一则不敢违背她的意旨,况又答应在先,所说十五年前;日约之言必不会错;二则修道人原以积功行善、诛恶救灾为念,照她所说妖物如此凶毒,便是无心相值,也应尽力杀死,为世除害,况又有人指点,借与宝物,自更义不容辞。反正就便的事,今日路过,还未入谷,便见许多毒虫大蟒猛兽之类,为怪物腥毒之气所诱,千百成群,往此飞驰;此外还有一只怪鸟、一条将成气候的妖蛇与怪物恶斗,互相残杀。初意仍恐惊动主人,因而见怪,先遇前辈女仙又嘱无庸进谒,即使登门,也难赐见,所以上来未敢造次,只作旁观,以为仙府密迤,必不容妖物在此扰闹,互相火并残杀,欲待门下高弟出来再相机行事,除此大害。哪知一直候到日落黄昏,怪物已将妖蛇杀死,又肆凶焰,残害了数千蛇虫猛兽。那等猛恶的声势,始终不见有人寻来。因料主人必是闭洞清修仙业,不轻易开杀戒,对于这些妖物恶怪,任其数尽,自行灭亡;也许还是先机烛照,知我五人要来,欲令代效微劳除此凶顽,俱在情理之中。怪物如此凶暴猛恶的声势,主人尚置不问,对于我等自更宽容,纵有不知,误干禁忌,也必能邀原宥,于是渐渐胆大。正赶上怪鸟飞来,两下恶斗,纠缠一起,恰是时候,才照预计下手,将怪鸟一同杀死。当时因料定主人默许,至少也是不加嗔责,又不料飞叉有那大的威力妙用,再见怪物所喷毒气弥漫空中,怪物伏诛,失了主持,势必随风飘散。防其流毒生灵,为祸人间,匆匆未暇寻思,便发雷火将其消灭,遂致惊动。适才二位道友突然追出,始而不问青红皂白便以恶语相加,继而不听分辩便施法力将我五人困住。老前辈仙居咫尺,神目如电,当已鉴谅。我等也并不是畏势,只缘双方素无嫌怨,事情又出于误会,宁甘退屈,不愿相争。现承明问,业已据实奉告。望恕冒犯由于无知。此次虽说为世除害,实缘送还法宝而来;未先进谒,有人叮嘱。所说止此,不知其他。”

  清缘也道:“二道友将仙法收去,容我五人上路如何?”黑、江、童三人听玄玉说了这一大套,俱觉不耐。清缘却知玄玉是因带着三个不会飞行的人,不得不加慎重,意欲借此拖延,稳住对方,暗中准备下脱身之策,好便罢,稍见不妙,立即突围遁走,因此也在暗中戒备,觑准玄玉眼色行事。那发话的女子未再言动,直等玄玉把话说完,才二次喝道:“果如你所言,自可宽容。如有虚言,异日相逢,须知我的厉害!叉我收回。从今以后不许再来此地,去吧!”

  玄玉说时,黑、江、童三人本紧在一起并肩同立,清缘也早准备停当。一听语声口气已然缓和,知道对方一于门人太恶,夜长梦多,时机稍纵即逝,枝节随生,二人不约而同,闻言先对看了一眼,互相示意,听到未句,立照预计一同行法,催动遁光,连黑、江、童三人摄起,随口应得一声:“我等怎敢妄言?遵命便了。”声随人起,五人同在剑光法宝卫护之下,破空急驶,往谷外飞去。对方收法也是真快,“去吧”二字才一脱口,四处烟雾齐收,法术全撤,月色立转清明。五人也恰飞起。玄玉是早有成竹在胸。清缘先还担心黑、江、童三人均是凡人,尤其江、童二人未必能有黑摩勒那等身轻。虽都是好根器,自己和玄玉连带三人同飞,恐飞不快。对头法力乃旁门中能手,不追便罢,真要追来,恐难脱逃,结局仍是徒劳,白用心力,此外又实无善策,见玄玉独为但然,只得尽力相助。及一飞起,三人全是轻极,毫不费力。

  二人原是得了对方的话,未容第二人开口,立即突然飞起,一分一秒也未耽延,遁光迅速,晃眼飞出谷外,心方暗幸,忽听先遇少年大喝道:“贱婢诡诈难信,可将同来小贼那口宝剑留下为质。等我们日后查明真情,然后还他不晚!”清缘与黑摩勒一听对方有人反覆,不禁大怒,一面相随同飞,一面就要反唇相讥。玄玉忙即摇手止住,并把遁光放缓,随笑道:“此非主人之意,由他说去。我们去到前面落下,安心上路好了。”话未说完,果听后面喝道:“没出息的孽障!有话早怎不说?还不收叉回来!”底下便听一片风雷之声由来路谷口上空往回退去,转眼之间,万籁皆寂。 千万人读过的现代武侠小说之王:还珠楼主合集(套装三十七册)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