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绝壑耀奇辉 氛雾若云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兽虫如织赴鲸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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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绝壑耀奇辉 氛雾若云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兽虫如织赴鲸吞 (1)
童兴忍不住问道:“二位师姊争论这一路,到底是为了什么?”玄玉道:“你们适才庙中所遇雷姑婆,原是旁门散仙中有名人物,人却正派。只为性情孤僻,恩怨过于分明,早年造了好些无心之孽。这些年忽然悔悟,因和家师、师叔俱是;日交,又帮过她一次大忙,她这人向例有德必报,觉着受了家师的恩,偏又无从报答,为此发愿,焚香扫地,为我师徒做些杂事,以示报答之意,并借以隐居避仇,忏悔前孽,在我庙中隐迹已有好几年了。平日做完应做的事,时常独自神游在外修积功德,本身却从未离庙一步。她虽自居香火婆子,师父。师叔任她怎么自卑,始终以至交道友相待,我们这些后辈更无庸说。她却老是装聋装哑,疯疯癫癫。不理她没事,一向她恭敬求教,表面必要受她嘲骂几句,可是所求的事,以后多半如愿,偏又与她无什关联,语言行事,处处叫人难测。也曾背地偷问家师两次,老是笑而不答,仅知她法力甚高,这几年在我庙中清修,神通好似更大。只观查不出所以然来。还有她平日行事照例独断独行,不容第二人开口,明明可行的好事,只朝她一说,便决不管。我深知她的习性,恰巧这次黄山之行,有两件难事非她相助不可。我听师叔口气,内中一件,与她还没关联。她未始不愿我们成功,为她减消未来孽累。但是不能明说,最好由我设词引逗,才能如愿。我由前殿来,已然领有机宜。我知她性拗,惯和家师相左,喜与数争,又最看重清缘师妹。算计她将回来,故意假托师命,要等天明再走,果然被她回来听去。她匆匆回庙,不及细想,闻言误以为家师非令我姊妹天明客去才许起身,是因算出途遇妖物将要难满脱禁,恐我们中道惹事树敌之故。于是想起昔年与人订约打赌之事,正好假手我们前往,将怪除去,以应前言;又恰巧是五人同往,人数正够。这才作主令我们起身,并借法宝应用,指示机宜应付之法。那意思是家师、师叔二人所虑,有她到时出来承当,不必挂念。但是她生平行事,向不喜落人算计之中,虽然是她心愿、彼此有益的事,就明知中了我们算计,不揭穿总好得多。适才不肯泄露,便由于此。”
江明道:“二位师姊俱有法力。我弟兄三人只会一点武功。照此形势,那妖物想必厉害。我三人随去能有用么?莫要妖物除不成,反给二位师姊添一累赘,那才糟呢!”
玄玉道:“师弟不必太谦。一则各有一柄制妖物的飞叉;二则那东西刚刚难满回醒,元气未复。尤其黑师弟这口灵辰剑,乃昔年古仙人炼魔奇珍,不畏邪污,有此一剑,我们力量更大。雷姑婆要三位师弟同去,未始不是想用此剑为助呢。”江明道:“那铁船头地名颇生,我生长黄山,怎未听人说起?”
玄玉道:“那地方就在文殊院西面深谷之中,地绝凶险,常人足迹轻易不能走到。便在黄山住上一两代的山民,知道此地的,也不见得有几个。陶师伯又恐你年轻惹事,自来未曾提过,你怎知悉?本来谷中有两条捷径,一通后山鳌鱼口,一通天都、始信二峰。只为尽头处住有一位怪人,隐居在内近百年了,不到谷外走动也有二三十年。一师一徒,与雷姑婆原是同门之交,渊源甚深。如是别人,照她老人家的脾气,早就下手,无须许多用心了。这师徒二人法力甚高,虽非玄门正宗,只是性情乖僻,从未做什恶事,辈份也尊。我们此去,如若应付得好,对方也许拿我们当客看待,不特此时无事,将来遇上事,还可得到她一点照应;如是应付不好,这人比雷姑婆脾气还怪,一成仇,必令门人寻仇报复,只管纠缠不休。她那里收伏驯养的奇禽异兽虫蛇之类又多,近年闻说她因这些东西常被门人偷偷放出,在外生事,已然封闭洞内。不知确否?虽然那除怪物的地方离她本洞还远,到底不可不防。我们到了那里,无论见到什么,除那怪物以外,都须小心。如遇见人,那是她门下弟子,也许她元神便附在那人身上。见时尤应有礼貌,不间她辞色如何强横,均须忍受,不可得罪。最好能在她每日炼形入定,一干门人照例守护在侧不能离开之际,我们急上加快,除了怪物就走,不和那班人照面。事后自有雷姑婆和她解说,暂时不去和她对面,就省事了。”
江明道:“照此说来,那怪人可是昔年在西崆峒破百兽窟的那位丑仙人鲁瑾么?”清缘笑答:“正是此人。她虽移居在你邻近,踪迹甚为隐秘。尤其她遭劫坐僵多年,旧名早已无人提起,你怎知道?”
江明道:“我是听家师说的。因为上年随侍家师始信峰顶观玩云海,到了半夜,云涛被天风吹散,月华清美,碧空澄弄。忽见东南方远处山谷之中,接连起了五六道青红黑各色的烟子,都是匹练也似笔直朝天斜射,那大山风,全摇不动。烟中有的涌起一团火球,有的喷起大小青银二色的星火,对着月光一面,上下跳踯不停。最后又由下面放出大片光华。似这样的有个把时辰,方始相继敛去。这时月光忽被云遮,本来四山阴暗。我想下去,家师吩咐暂停,还有奇景可看。果然隔不一会,后现那片白光忽又大放光明,照得整座黄山明如白昼,约有刻许光景,直到月出才又退去,不再出现。近年黄山,每当有星无月之夜,山中常时夜明。屡问家师,俱都含笑不答。我初见黑气升起,疑是妖物,曾向家师询问。先不肯说,只令静看。后来回到洞中,家师才说,本山附近有一邻居,已然隐此多年,是位老处女,名叫鲁瑾。头有肉角,生相奇丑。当初原是前辈散仙百禽道人公冶黄的师侄,睡尼潘度之徒。为了性情乖僻,私习旁门法术,行事刚愎,屡犯教规,被乃师逐出门墙。过不几年,乃师尸解仙去,因她生具异禀,睡尼平生只此一个门徒,虽以犯规被逐,未得承袭衣钵,法力仍甚高强。但有一桩怪痹,最喜收伏驯养各种奇禽怪兽以及通灵的虫蛇之类。这类恶毒之品,俱秉两间戾气而生,如何能使长久驯善安分?她又曾习左道法术,门下几个弟子俱非善良之辈,生相更是个个丑怪异常,每带了这些恶毒之物,在外惹事伤人。后被百禽道长知悉,大加斥责。一则自觉无颜;二则师父、师伯均不满意她为人,也生了好些愧悔。表面只管倔强,心实内怯。一意想照以前师传虔修仙业,便舍了西崆峒故居,辗转迁移,来到这黄山附近幽谷之中隐居修炼。那几个丑怪门徒和所驯养的一些禽兽怪物仍然随着。总算受了百禽道长一次惩罚,不再似前纵容门徒,本身既不走开一步,门人也不许擅自行动,规法又严,所以近二三十年来未怎生事,难得有人提她师徒姓名。可是这些恶徒虽然无故不许出外,以前也有人行经当地,不招惹她没事,至多放些禽兽怪物出来吓人,不致吃什大亏。要是来人无知,见她长得丑怪,或是话不留神冒犯了他们,或是一见惊奇,多看她几眼,立是一个乱子。常人还好,就吃点苦头,不致丧命。如是有法力的人走过,犯了她恶,再要不是敌手,一败休想活命。她平时法严,出了事却极护短。总说她避地荒山,所居之处,仙凡足迹均所难到。对方如非有意生事,上门欺人,怎会争斗起来?即或无心相值,也必见她们人长丑陋,横加嘲笑,因而触怒。不问事后如何,当时必定袒护恶徒,还不得甘休。自从初来,连发生了两次恶斗之后,真辈份高有法力的人,犯不上去惹她,法力差的,大都互相告诫,视为畏途。地本幽僻,极少有人走到,先后己住数十年了。那晚所见各种颜色的斜直妖气和那光华,俱是所豢蛇兽怪物的内丹,由那几个丑怪女徒率领出来,乘着星月之夜,吸收天宇清灵之气。命我以后见到,只是静观,不许多说,更决不许往那一方山谷之中走动,地名却是未知。所以二位师姊所说铁船头,我不知道。如是这位老前辈,我们去了,真须小心哩。”
众人脚程俱炔,边说边走,已走了不少的路。玄玉道:“我们走黄山,本可不由那里经过,而行前雷姑婆却说我们要走那里。不是她有心示意我们替她行事,便是别有深意。我们自己该走原路。那地方虽是隐秘险阻,人迹不到,相隔我们应走的路,只有一片广长危崖。空山传音,大概隔山唤人都可听见,何况主人师徒又具神通。她们比谁都难惹,专说她一面的理。现在还有三数十里之遥,便到主人所居危崖背后。依我之见,暂时仍照我们应走的路走,看看有无什事发生。等到崖下,如无什事,再照雷姑婆所说行事。好在那地方我知道,往侧一绕,由乱树丛中越过一片断壁便可到达,也不多费什事。如能作出无心撞上,并非有意入她禁地,见面责难起来,岂不更有理些?”
清缘笑道:“师姊真有心计,一点亏也不吃。这么一来,中途如无事故,便算是代雷姑婆行事,回来又可卖一人情,对不对?”玄玉道:“那倒不然,对雷姑婆也不应如此私心。不过未曾行兵,先防败路,当地主人太难说话,自己多留一点地步总好。我们越走越近,已快到达,她们精灵已极,前面不要再提此事吧。”
众人闻言,各自振起精神,暗中戒备,一味哑走,更不再加谈论,都想早了此事。语声一住,脚底益发加快。三数十里的途程,众人走起来自是迅速,因行处还有一道山岭挡住,虽然隔近,那崖仍看不见。玄玉、江明先后一说,众人存了戒心,脚底走路,逐处都在留神。
玄玉正以手指示意,告知众人:转过前面岭角,越过一个山坡,再行三四里,便到铁船头的危崖后面。忽听远远传来各种野兽的啸声,甚是凄凉繁杂。江明听出,内中杂有虎豹豺狼之类猛兽,不禁诧道:“黄山虽大,这类猛兽并不怎多,出来也是日落黄昏前后,多在丛莽偏僻之处出没。现在大白日里,时候还早,怎会成群吼叫?”说时,众人也刚由岭角转过。天色本来晴朗,来路一带并无什风,这一拐过岭那面去,忽听前面山风大作,呼呼怒吼,势甚猛恶。可是附近一带仍是好好的,连树枝和草都未怎吹动。
黑摩勒。江明俱是久惯山行,情知有异,往前一看,隔坡那一面尘雾飞扬,滚滚高起,上空天色依然晴弄未变,下面被那山坡挡住,除尘头高涨而外,均看不见。互打一个手势,飞也似往坡上驰去。晃眼相继赶到坡顶之上,见面前地势甚广,像似一大片盆地,中间肢陀甚多。坡下横着一条去始信峰的山径,坡对面斜横着一片绵亘不断的危峰峭壁,势险高陡,雄险异常。循径右去,到了前面,便与那崖成了平行,山势也渐收束,只对坡一面离崖最远,约有半里之遥,崖势到此,渐失高整,有如几处裂缝和缺口。那尘头起处,便在对崖里面。
众人看时,一阵阵的旋风卷起十多丈的尘雾,正和走马灯一般,由右而左,在缺口里面驰过,怒涛也似,一浪赶一浪,已然过去了好几阵,后面尘头兀自追逐不已,势甚迅疾。因这两处崖口裂缝最低,崖内地势比外面还要平衍,立处坡顶颇高,正可看到对崖里面景物。当头两阵风头过去,众人只当山中怪风,未怎往下注视,先没看真。及见风头一阵接一阵逐队直驰,与寻常旋风有异,定睛一看,原来尘沙滚滚中,竟有不少生物在内,以先过的不曾看到,后看这几阵,似是鹿和山羊之类,百十为群,箭也似急,朝前蹿去。那旋风尘雾。便是这些野兽飞驰激起,尘头却比前几阵低些。下余俱是大小蛇蟒,风沙之势最猛,行驰也最迅急,一条条似匹练一般往前抛起,有的五色斑斓,有的银光闪闪,由三二尺起到十余丈长短,为数之多,不可数计,越往后越长大,五光十色,奇形怪状,不一其类。所过之处,激得地上尘雾浮空,蜿蜒宛如一道灰色长虹横亘山半,比起前头一阵逐一阵的又自不同。
众人本都是嫉恶的天性,尤其黑摩勒自从得了灵辰仙剑,听秦岭三老等一班前辈剑仙纷谈此剑妙用,并还专戮妖物,便喜在心里,屡欲大展身手,一试此剑威力。哪知在花家打完擂出来,在荒山古庙之中遇到清缘,激他和庙中二灵蛇相斗,出手便碰了钉子。如非救星从天外飞来,几乎还吃了大亏。后来互说渊源,双方虽成一家,少年好胜心情,总觉上来不应先说大话,这是一件丢人的事。口中不言,心实自愧。难得遇见这等机会,误以为山中蛇蟒追杀灵兽,既忿蛇蟒凶残,又想山中寺观和樵采居民颇多,有此蛇群盘踞,岂非大害?本着师训,见了固应除去,再者,杀它几条大的,也可证实前言,遮遮庙中羞脸。虽然为数大多,不是一人之力所能胜任,好在同行人众,玄玉、清缘均精剑术,自己一引头,势必随同上前,断无袖手旁观之理。
想到这里,胆气一壮,刚要开口起步,童兴已先喊道:“你们快看,哪来这些大蛇,我到前面找地方看看去。”口说着话,脚底一点劲,早往坡下纵落,往前面崖缺赶去。黑摩勒随喝道:“这多毒蛇如不除去,要留多少祸害!万万容它不得!二位师姊还不下手!”说罢跟踪纵落,飞也似往前赶去。
江明见二人相继纵落,也忙随后赶去。那崖缺口一排三个,对坡和左前面一个最是浅豁,当中一口较高。童兴见蛇势猛盛,未敢轻惹,只想往对面崖上觅地隐伏,暗中窥看,下坡便照直往对面缺口跑去。黑摩勒志在除害,见蛇群已过不少,恐赶去蛇将过完,不能多杀,特意往最前面缺口抄去。江明虽和黑摩勒交厚,平日亲如手足,遇事照例同上,这次因见蛇群大多,觉着黑摩勒手有仙剑自然无妨,童兴年幼势孤,恐有失闪,意欲将他唤回,同往前面缺口,与黑摩勒一齐下坡,没追黑摩勒,却向童兴追去。
这一来,三人成了两起。崖势原颇弯斜,中间又多突出之处。黑摩勒去时,原是满身勇气,及至赶近缺口一看,那蛇多半又大又长,微昂着头,身子微微一躬,便似弩箭脱弦一般,由右往左横射过去,为数又多。远看还不觉十分可怕,这一临近,见那蛇群过处,地上尘沙滚滚,搅起一条粗大无匹的灰虹。尘雾之中,一二十丈的蛇影,三五参差,似电一般掣过。鳞光隐隐闪动,蛇眼凶光,青红蓝绿,各色都有。又似流星飞射,一瞥即逝。后面还来之不已,往往数十为群,最小的也有丈余长短、碗口粗细,奇形怪状,势子又劲又疾。别的不说,单是随着蛇行带起来的风声,便尖厉刺耳,令人心悸。左近一带草木固是乱飞乱舞,摇摆不停,连那崖壁也轰轰震撼,起了极大回应。怪风声中,还夹着许多树木折断、石土崩落之声,料是前途树木当了蛇路,被它撞折而起,声势之猛恶,端的从来未见,人如何敢轻樱其锋!这才知道,除它不是容易。自己虽有仙剑,拦腰下手,杀它几条,并非不能,但是来势既多且猛,前蛇一死,余蛇一齐冲来。就把宝剑舞个风雨不透,挨中就死,为数这多,也难应付。休说被它乘隙撞上,难于活命,所喷毒气便难防御,一被喷中,非受其害不可。心渐内怯,略一停顿,那蛇便似流水一般过了好些。及至看出那蛇都是一味照直前蹿,头也不回,意似争向前面,有个一定去处,不是追杀山中生物。
蛇群已然过完,忙追近去一看,蛇群离去,腥风尘雾依然绵亘未散,略微闻嗅到一些,便觉头脑昏眩,不禁惊异。暗忖:这东西真个厉害!过后余腥尚且如此凶毒,如若冒失邀截,定为所伤无疑。不敢再进。偏头往蛇群去路一看,原来那崖也是一条长蛇形势,沿着里面崖脚,乃是一片宽长野地。最前面林木蓊翳,另有一片山崖横亘右侧,与这长崖不相连属。遥望尘雾,蜿蜒如龙,正往林中蹿进。蛇群影子犹在雾中隐现,晃眼之间,全数投入,只剩尘雾未息。
方自凝望,寻思无策,忽听崖上有人唤道:“黑师兄,那蛇俱已到了前面山谷之中,正好全数诛戮。我们还不迫去?”抬头一看,正是清缘同了江明、童兴,由崖上寻来。黑摩勒想起适才不合一时勇气,又闹了个虎头蛇尾,心中内愧,笑答道:“我只说可以拦腰杀它几条,哪知这等多法!除了二位师姊飞剑,人真不能近身。大师姊呢,怎未随来?这多恶毒之物留在世上,将来要害死多少生灵!二位师姊用飞剑仙法合力将它除去,岂不是好?”
清缘笑道:“你说蛇蟒凶毒,前面还有比它凶毒十倍的东西在那里呢!你没往高处过,不曾望见。蛇蟒虽多,十九是往前途送死,越是长大猛毒的,越难得逃活命。大师姊本还不想伸手,因这蛇群后面,另随有一条奇毒无比的怪蛇,已然气候将成,与前面谷中怪物一样,也以吞食蛇蟒为粮,专残同类,凶毒无比。以前曾经路遇,吃大师姊断去它一条长尾,因它行走如风,比箭还快,终于被它逃脱。性又狡猾通灵,复仇之心更重,自那次断尾之后,只要大师姊在这附近三四百里以内经过,人一落地,它必暗中追蹑伏伺,意欲乘隙毒杀,报那一剑之仇。所用方法却是阴毒巧诈,本身现形只得一次。因它事前蓄意仇杀,算计大师姊常时往来,预先相好地点,在地底穿有许多又深又长歧道甚多的洞穴。身在地下,只把口目露出一些,与谷中相平。外面并借草树山石掩迹,万看不出。它那毒气内丹厉害非常,能喷射出老高老远,如不知底,休说由它身侧走过,喷中必死,便是飞行稍低,被它喷上,功力稍差的人也禁受不住。更可恶的是穴口甚多,下面俱相通的。它见一处不能下手,又往第二处伏伺。人在上走,它在下追,一点也无奈它何。幸而大师姊机警,以前连发现它狡毒之计,过时格外留心戒备。这次又是特为搜寻它而来,意欲一劳永逸,将它除去,才未中它暗算。否则,即以大师姊的功力,如无防备,被它冷不防迎面猛扑上来,虽有灵丹不致送命,一样也吃它的亏。就这样,仍吃兔脱,没搜寻到,白费了好些心。这东西也真乖巧,这一次过后,自知报仇无望,永不再现。在大师姊眼里,适才蛇群过时,这东西正在后面,那条断尾已然长成一个大肉球,七只眼睛也瞎了四只,正想暗混蛇群之内,往前面去与谷中怪物火并。不料冤家路窄,被大师姊看见,忙在暗中布好罗网。暂时还借它的力量去与谷中怪物恶斗,减消许多毒气。静等它归途回去,自投死路。为了这东西过于机警灵巧,防其逃脱,不能不加紧密,所以来得晚些。只等这些蛇虫猛兽过完,稍停片刻前往正是时候,那时大师姊也就到了。”
童兴道:“这不都过完了么,我们先去看看何妨?”清缘道:“这类奇毒恶物,大都气机相引。据大师姊说,谷中怪物尚未见过。雷师婆性情古怪,又未曾说,不知何名,恐是盘蜃、游风一类。这类毒物,每逢腹饥思食之际,只要几声怪叫,或是放出它特有毒气,所在三数百里以内,禽兽虫蛇无不赶往俯首送死,供其咀嚼。直到它吃饱与尽,醉眠不动,收了毒香气味,方始狼狈退走。越是鸷禽猛兽、毒虫蛇蟒,越是争先恐后,甘膏毒吻。尤奇的是,只要那地方毒虫蛇蟒繁殖大多,当地将难容纳,渐要蔓延四逸为祸人间,必有这类怪物出来,给它一扫而光。所以这类怪物虽是奇毒凶烈,却有一件好处,只要人能设法制除,不妨听其生长,用以消灭大多的虫蛇猛兽,实是再妙没有。刚才过的只是蛇兽之类,别的毒虫因没蛇兽行走迅速,想必还在后面,没有见到一个,如何能算过完?并且蛇蟒有毒性的居多,蛇群过去以后,地上卷起来的尘雾聚而不散,内中含有不少毒气。我们只一吸进鼻子里去,重则中毒晕倒,死活难定;轻亦头昏脑眩,口腹烦渴。那谷口就在林后,更无别路。前面毒雾未尽散去,我们可由谷顶上走,到底小心一些,等大师姊来了同走,方可万全。此事不问如何,也在必办,忙什么呢?”
众人立处,原在道旁近崖壁一片山石之上。下面杂草本甚繁茂,因吃蛇兽践踏,压成两三丈宽一条驰路,好些地方草已枯黑。众人只顾谈话,目光多注蛇群去路,不曾留意右方来路。这时,忽听下面草地里寨饵爬沙之声甚急,跟着群响骚然,飒飒之声四起。循声一看,先是许多蜈蚣,十九为群,其长均在尺半以上,最大者几达三尺,一条条昂首张钳,目射金碧凶光,身上闪着红蓝紫三色光华,两列铁一般的短足划行如飞,由草皮上疾驶而过。大的过完,后面还有七八寸长一群小蜈蚣,为数何止千百!远望过去,宛如一片锦云贴地疾飞,甚是好看。
蜈蚣过净,后面跟着来了不少大蝎子,多半都是灰色,其中最短的也有六七寸,长的竟达三尺以上。各摇舞着两只铁叉也似的长钳,尾后毒钩上翘,口里喷着毒水,疾如奔马,成群结队往前驶去。蝎子过完,又见守宫壁虎之类,行径大略相似。本来尘雾未消,再吃这些蜈蚣、蝎子等奇毒恶虫一驶过,雾影中又添上一缕缕一片片的绿烟彩气。众人立处虽然较高,相隔蛇虫所经雾阵约在五六丈远近,已不时闻到奇腥之气,刺鼻难闻,头脑也觉有点发闷。知道雾气奇毒,远处已是如此,身在雾中必无幸免。
又待一会,所有各类毒虫全数过尽,玄玉仍未见来。毒雾已消沉了十之八九,四人正商量由高处绕道赶往,忽然一阵山风起处,沙石惊飞,尘土高扬,林木萧萧,势如涛涌。黑摩勒因见地上沙尘被风卷起,向人扑面飞来,方想起这些尘土多半染有奇毒,忙喝道:“风沙有毒,大家留意,快把气息屏住!”哪知只顾招呼旁人,却忘了自己。话未话完,鼻间便微微闻到一股子腥味,同时空中飞来一只怪鸟。众人抬头一看,那乌身大如马,两翼展开长几两丈。狗头独角,足粗而短。铁爪若箕,大约三尺。后尾短秃,钢羽若箭,根根猖立。通体俱是油光水滑的翠毛,映日生辉,鲜艳夺目。一只突出的圆眼,约有两寸大小,金光电射,凶威怖人,端的猛恶无比!初发现时,飞得极高,看那意思,也似往左方密林后面的峡谷中飞去,本已飞过众人头上,江、童二人年纪都轻,从未见过这类猛恶庞大的怪鸟,心中一惊,不禁便出了声,各喊:“黑哥哥,快看怪鸟!”那鸟想似发现下面有人,立即回身,在空中略一回旋,忽似飞星下泻一般,直往四人当顶扑到,势子猛急非常。相隔还有三四丈,两只钢爪便自舒开,那双火眼金睛所射出的凶光,已注到众人头上。
黑摩勒见那凶鸟回翔下视,二目凶光似两点金星,上下飞舞,腰间灵辰剑也在不住振动,便知不妙。手刚握紧剑柄,待要拔出以备不测,怪乌已自飞临头上往下扑来。鸟未飞落以前,本就狂风呼呼,石卷沙飞,这一临近,当时猛觉眼前一暗,一股极强劲的风力,泰山压顶般当头罩下,逼得人气都透不转来,身也乱摇,不能自主。江、童二人,一个还能往侧纵开;一个起步稍迟,便被风力裹住,身虽作出横斜欲纵之势,脚却不曾离地,直似一个系在地上的假人,定在那里。黑摩勒见势迫危临,一时情急,也没看清怪鸟离头还有多高,猛奋神威,运足平生之力,一剑往上撩去。本心是想剑光芒尾甚长,连身纵起,出其不意给它一剑,双方势子都急,怪鸟决躲不脱,不杀死也必重伤。哪知风力太大,劲急无比,气被逼住,口张不开,怪鸟又是下压之势,力大异常。宝剑虽撩上去,身子却被风力压住,仅纵起数尺高下。
黑摩勒目力本极敏锐,百忙中瞥见怪鸟二目中两道金光正对自己脸上,强烈耀眼。身未纵起,上下相隔还有三丈多高,这一剑又用得力猛,如若一剑撩空,照怪鸟下击之势那等神速,风力更大,自己身手不能随意挥动,回手收势再砍第二剑,决来不及。心中一寒,方觉要糟。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心念微动。事机瞬息之际,剑尖芒尾倏地暴长数丈,一道青光已随手向上撩过。耳边只听碟的一声厉啸过处,又见白光一闪,身猛一轻,随着自己上纵、将落未落之势,忽然改下为上,似被风力裹住往上升起,不禁大惊。连忙收剑护住头面,往下一挣,猛又觉几点骤雨打向身上,鼻端隐闻血腥气味,下面又是丁丁几响。一面定睛观望。
原来怪鸟似被剑光撩中,已经冲霄飞去,因为来得太快,去势更急,两翼风力太大,将人兜起,吃这一挣,方始挣落。黑摩勒到地一看,怪鸟飞得不知去向。江、童二人相继赶来,手中各持着未发完的暗器,已离原立之处十许丈了。
三人见面,江明面上略有惊喜之容,还好一些,童兴已是面如土色。再看清缘,未在原地,回顾不及。心想适才惊慌匆迫之中,口张不开,也忘了她有飞剑法力,可以抵御;此时不见,难道似她这等精通剑术的人,也怕怪乌厉害,逃避开去不成?正向江、童二人询问,可见清缘何往?忽听破空之声,随见两道剑光疾如流星,自空飞坠落地。一看,正是玄玉、清缘二人。
未及发问,清缘先埋怨黑摩勒道:“这类身有至宝的大恶鸟,多少年也难遇到一次。好容易看见我们,自送上来求死,那是多好的事!眼看入网,你偏心急,将它惊走,多么可惜!不必说了。似此恶鸟,留在世上要害多少生物,不是你造的孽么?大师姊如若早来一步,或是它上来没受那一下重伤也好,偏又来晚了些,我也费许多力气,仍被逃走。此乌机警通灵,已被滑脱,再来除它,取那两粒宝珠,可艰难了。”
黑摩勒闻言,才知清缘适才原有戒备,是想以人为饵。自己因见来势过于猛恶,惊慌之下,一剑没有杀死,将鸟惊走,以致追赶不上。方想回问清缘先何不说,玄玉已接口笑道:“事有前定。你先以此鸟灵警,想借三位师弟惊惧逃避之状诱使上当,不曾预先叮嘱。却没想到他们年纪虽轻,都是生具异禀奇质,与常人不同。各人都有一身好武功,身边带有暗器,个个胆大好胜,怎肯任怪乌随意抓攫,何况黑师弟又有一口灵辰仙剑,除非有言在前,焉有不出手的?你自错想,如何能埋怨人?我看这类恶鸟与此地两怪物一样,凶戾之气大半机息相引,此番必是有为而来。据你说所逃不是来路,只管通灵机警,因那一剑只擦中左腿,不能算重。只我们踪迹隐秘一些,它看不见,必当是无心路过,少时仍要回转,还许去至谷中与两怪物相并都不一定。该你的仍是你的,悔惜它作甚?倒是我们现在便要入谷守伺,除那怪物,黑师弟身上染有鸟血,比起生人气息更易被那怪物警觉,非先去掉不可。我见来路不远有一溪涧,且到那里洗去了吧。”
黑摩勒一看,身上果有寸许大小血点四五处,适才空中骤雨乃是鸟血飞洒,匆迫之间,竟未觉察,不禁好笑。
童兴急于想往谷中观看怪物和蛇兽毒虫吞并奇景,一听玄玉要黑摩勒去洗衣上鸟血,笑问道:“黑哥哥,把外衣脱下好了,此时忙着洗它作什?”玄玉道:“你不知道,那怪鸟乃东海墨云岛犬骛,狡诈非常。它挨了一剑,再吃空中飞剑一追,已知我们不好惹。如若闻到黑师弟衣上血腥,必不敢再往谷中飞落。就此被它滑脱,不特遗害无穷,它身上还有两件宝贝,丢了也自可惜,所以血衣非洗净不可。休看适才蛇兽毒虫那样成群疾驶过去,实则离谷中怪物出洞之时尚早。适才我自空中遥望,还没有影子呢。我们去了,也是等着,并且停得时久,还须防到山风吹动,毒气中人。你和江师弟如若好奇心甚,可随我先往谷中一看,但须听我招呼,不得随意出声行动。清缘陪了黑师弟去洗血衣,后去好了。”
江明道:“忙什么?我们还是一起的好。”黑摩勒却道:“洗件衣服,无须大家同去。你们都走,我一人洗完血迹,自会寻来。”玄玉道:“黑师弟休惜想,我令清缘作伴,不是防你遇上什事须人相助,乃是防那怪鸟万一飞回,你虽有仙剑在手,不能升空追逐。我们这样一分开,不论谁遇上,都可将它除去,岂不是好?”
黑摩勒不便再说,五人便即分手。玄玉即领江、童二人由高处绕道往谷中走去,黑摩勒、清缘便寻溪涧洗涤身上血污。因怪鸟这一耽延,俱把适才风起所闻腥毒之气忘却。那溪涧在空中看去虽近,由下面走,也有三里多路。仗着二人俱走得快,一会也自赶到。清缘笑道:“你弄不惯这个。好在是上衣,你脱下来,我替你洗吧。”黑摩勒这一路上已和清缘说得投机,也不作客套,一看内里衬衣也被污血浸透,便同脱下。清缘接过,令在涧旁树下坐候,也往涧中纵落,代为洗涤。
黑摩勒方想洗衣不能立时晒干,时候久了,岂不误事?忽听清缘在涧中唤道:“黑师兄,衣服洗净了。你在此稍等一会,我代你吹于去。请不要走远,我就回来的。”声随人起,跟着便见清缘双手张着湿衣,驾了剑遁,高飞入云。黑摩勒心想空中风大,这样吹干衣服,主意果是不差。看这一丑尼姑,年纪比自己大不多少,居然练到飞行绝迹地步。自己虽幸得了一口仙剑,又拜在最负盛名的剑仙门下,但是秦岭之行暂时还不能去,何时可将剑术炼成,尚自难料。葛师一番期爱的厚意,黄山事完,必须先往相从,又不应舍了而去。这一随他学艺,便要耽延好些日月了。
黑摩勒一面心内寻思,一面见清缘尚在高空飞翔未下,随意起立,循涧闲步。走了几步,觉着有些口渴,见那涧水甚清,意欲饮些,便纵落下去,因嫌当地洗过血污,便欲往上流取饮。那片涧岸原是高低错落,突兀陡峭,上流一带俱是削壁直下,没有落脚之处,又未带有汲水器具,必须低头俯饮,加以崖上藤树杂花密茂,好些突出涧中,时有落花飘堕水面。黑摩勒本来好洁,正择地间,忽然想起:此山毒虫蛇蟒甚多,焉知涧中没有窟穴?涧底泥多,更有积年飘落的花草树叶,怎会如此清澈干净,水面上连点浮萍水苔都无?是否可饮,拿它不定,还是寻到它那发源之处饮用,比较稳妥。
心念一动,见对面是一浅滩,立即纵将过去。落地一看,地甚宽大,再往上是片平斜的草坡,坡上林木蓊翳,草莽繁密,地上不时发现各种野兽脚印,中还杂有好几处蛇行蜿蜒之迹,俱由坡上行来,到水方止。越知此是蛇兽平日饮水之地,便顺浅滩往前驰去。脚程飞快,接连两个转折过去,忽听瀑声轰轰震耳,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已到尽头,绝壁悬崖之上悬着一条丈许宽的大瀑布。崖势孤突,形如龙口开张,离地二三十丈。瀑自龙口怒喷而出,水势极猛,四面又无依附,直似一条玉龙凌空倒挂直注涧中。水雾蒸腾,玉涌珠飞,寒气森森,侵人肌肤,声如雷轰,震得山谷皆起回应。方想来路相隔不远,这么大的声势,怎会先前一无所闻,走近方始觉察?猛瞥见水柱往下飞坠,瀑势一收,水源立涸,只剩余水点滴,仿佛上面水口突然被人关闭一样。
黑摩勒素来好事,觉着这么大的瀑布,说住便住,水势收得太快,又见那形如龙口的发源之所,四外寸草不生,连苔薛都没一点,相隔两丈以外,却围着一圈碧葱葱的肥苔,草树丛生,因得水气常时滋润,苍翠欲滴。越看越奇,附近恰有一根兀立的石笋,高约两丈,斜对着那龙口,便纵将上去。身才立定,一眼瞥见龙口里面似有黄光一闪,口也甚深,朝内弯斜,宛如巨吻开张,隐闻里面水声轰轰;势颇猛烈。想起上次巧得灵辰剑的甜头,不禁心动。略一观察形势,便由石笋巅上飞身往对面龙口内纵去,两下相隔,高低远近相差约在两三丈之间。
刚离石笋纵起,还没飞到,猛觉一股寒气对面扑来,力量绝大,骤出不意,身子竟被撞退了些,同时耳听水声怒吼,龙口内似有白光飞出。黑摩勒身正凌空,吃那冷气一撞,已然往侧斜退,如换旁人,凌空无从着力,决禁不住这一撞,非跌坠涧底不可!此时前进已是不能,来路石笋巅大窄小,后退又不易找到落脚之处。总算轻功得有高明传授,心思又极灵警,长于应变,匆促之间一见情势不妙,立即变计,施展师传身法,就着寒气猛撞。往侧歪退之势,身子凌空,往侧一翻,由原来“飞燕入帘”的去势,化作“风卷残花”,接连在空中两个翻转,避开正面,再化一个“飞鹰觅兔”之势,觑准涧岸缺口断崖,飞身纵落。
说时迟,那时快!他这里刚吃寒气一撞,人未翻落,龙口内的飞瀑已似狂涛怒涌,猛喷出来,水势较前更猛。翻退之势稍缓一瞬,必被冲倒无疑。
黑摩勒见是瀑布重又喷发,心神略定,暗幸未被喷中,闹得通体淋漓。只是龙口里面黄光决非水影,不能忘情,并且黄光一闪,飞瀑重喷,两下好似关联,尤为可疑,如非宝物,也是怪物所炼内丹之类。二次又往石笋上纵去,仔细一看,瀑势甚大,由龙口内怒涌而出,直注涧底,水光如银,映日生辉,巨声震耳,山鸣谷应,崖壁摇摇,似欲崩堕,水将龙口撑满,什么也看不见。其势不能穿瀑而入,不知何时方始收住。清缘一会将湿衣吹干,便须去往铁船头峡谷之中除那怪物,事完即去黄山,无暇在此久候。如若真是宝物,就此舍去,岂不可惜?正想高呼清缘下来观察,借她法力辟水入视,以免日后被外人发现,搜寻了去。还未出声,这次瀑布收得更快,水柱倏地往下一堕,忽又停止。龙口内水一干,立有茶杯大小一团黄光徐徐升上,到了口边,在日光斜照之下停住,又微微升起了些,凌空急转不休。因先上来,黄光初出,看得逼真,益发断定是件异宝,更欲取走。因想此宝既能自行上下,又与瀑布收发相连,定是通灵之物。如不及早下手,一被警觉,定必逃入泉眼之内,再想它出现,便是难事。
念头一转,更不寻思,立往岩石龙口内飞去。纵时,黑摩勒已然闻到飞剑破空之声往下飞坠,只为时机匆促,稍纵即逝,一举不得,黄光受惊遁回,定难再现。自己身有要事,又无暇在此久候,似此奇珍异宝,失之交臂,岂不可惜?所以去势极快,既未寻思,也未向空仰视。
也是机缘凑巧,黑摩勒该当有此佳遇。那泉眼内本藏伏着一个凶恶无比的怪物,那黄光便是怪物腹中内丹,潜伏泉眼之内已数百年。因那怪物性喜静卧,动辄经年,深山荒寂,崖又高峻,下临危涧,向无人兽惊扰,除却每二三年一次探头出来,仰首向空吸取飞鸟大嚼外,从未离穴一次。身又庞大,泉眼以内怪石嗟峨,下宽上窄,先还能够伸出长颈,探头口外取食,年时一久,长颈日缩,后半身越发粗大,渐渐连颗怪头都伸不出来,积久相安,也就不以为意。这次原因近日铁船头峡谷中封锁的毒物出世,所喷出来的毒雾腥香随风吹到。这类恶毒之物气机牵引,所有近山毒虫猛兽全被吸引了去。势强凶猛、各不相下的,见面立成恶斗,互决存亡,不死不休;力有不敌的,便俯首听命供其吞噬,哪怕为数大多,对方当日吞吃不尽,暂时逃生,退了回来,次日再闻到那股怪味,依然争先赶往,甘心送死。物类相制相引,实有好些令人难解之理。
泉眼中怪物便是那头一类,前日闻到腥毒香气,野性暴发,大动馋吻,恨不得当时赶往,得而甘心。无亲身太长大,石质太坚,上半出口尤为狭隘,中间一段被它长颈上下多年磨擦,成了一个圆桶。由泉眼到中段约长两丈,怪物颈长一丈七八,粗仅尺许,后半身满布软鳞,形如一个丈许大小的鸭卵,又肥又大,一蹿上来,那肥蠢的身子便将中段通路堵住,头隔上面还差二尺,上半颈身将通路恰好填满,下半身却紧紧吸附在中段桶形石洞之下,凌空孤悬,四围皆水,无从着力。长颈虽能鼓气,无如颈外一圈俱是极坚厚的山石,一任气力多大,其势不能将之强行撑裂,硬挤出来。一面又受了腥毒之气引诱,不肯罢休,此外又别无出路,于是拼命往上硬蹿。接连数日均无用处,万分暴躁,情急之余,意欲反客为主,便将内丹吐出,想诱对方自行投到。等了一会无效,又退下去,在泉眼内乱冲乱撞,等皮鳞受了点伤,火性稍煞。安静不多一会,贪欲又动,二次重又上蹿。似这样起落不停,也不知有多少次。瀑布突然中断,便是泉眼被它堵塞之故。 千万人读过的现代武侠小说之王:还珠楼主合集(套装三十七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