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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冬天的严寒降临大地，天阴沉沉的，一场落雪呼之欲出。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所以湘宝给海雪穿上了棉衣和棉靴，戴上了暖乎乎的手套和帽子。那顶毛线织成的蓝色绒帽子，从两鬓垂下两条护耳，各自缀着一个绒球。

　　“小姐，这是海夫人生前给你织成的帽子，可惜还没来得及送给你就……你今天戴上吧，怎么说都算是海夫人的一点心意。”湘宝说。

　　海雪抚摸着那顶帽子，好奇地问：“好漂亮啊！可是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呢？”

　　“那是因为小姐你之前失忆了，我怕这顶帽子会刺激到你。”

　　海雪懵懵懂懂地唔了一声，突然心头酸涩起来。

　　妈妈……

　　已经过去了五年，如今想起妈妈，她仍然能感受到当年生死别离的那种痛苦。但是，她宁愿记得这种痛苦，也不愿意忘记妈妈。

　　“湘宝阿姨，”海雪认认真真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失忆了，就算是很痛苦的事情，我也要一点一滴地记得。”

　　湘宝的眼眶红了，抹着眼泪说：“海小姐，你终于懂事了！我今后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尤佳那样的坏人靠近你……”

　　自从海上归来之后，海雪在海爸爸和湘宝的协助下报了警。一天一夜后，警方在机场拦截到想要潜逃出国的尤佳。等待她的，是至少十几年的牢狱生活。

　　而那帮海盗，也被一网打尽。

　　许多被囚禁的孩子被解救了出来，他们的身份令人咂舌——有巴西首富的孙子，有世界级足球队员的孩子，还有那对双胞胎达西和达文，他们已经顺利地回到了美国。

　　那个充满罪恶的海岛和神秘组织，仿佛是一场噩梦，都结束了。

　　“小姐，快去上学吧，要迟到了。”湘宝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催促她赶紧收拾书包。

　　海雪不满地说：“湘宝阿姨，你忘记了，今天是周末——”

　　周末，她已经和亚黎约好了，要去监狱里找已经被关押起来的粗嗓子。关于海岛的事情，亚黎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林肯车在监狱门前停下，海雪从车上走下来，看到亚黎和高羽杰已经在等待了。

　　他们走进监狱，递交了申请，终于见到了粗嗓子。粗嗓子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神气，在狱警的陪伴下，戴着镣铐往他们面前一坐，没好气地问：“你们有什么事？”

　　亚黎微微一笑：“我需要你的证词，指认是欧兰国亚当王子买凶，想要杀掉公主丽丽安的。”

　　粗嗓子狞笑起来：“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吗？”

　　高羽杰忍不住开口说：“这是事实！你在船上也说过，是亚当王子让你们组织杀掉丽丽安公主，但是你们动了财心，所以只是囚禁了丽丽安，反过来勒索亚当王子一笔钱。”

　　粗嗓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没错，这是事实！不仅如此，亚当王子还承诺给我一笔钱，要我让亚黎喂鲨鱼！你们知道报酬是多少吗？一亿元！你们坏了我这笔生意，我会帮你们指认亚当王子吗？做梦！”

　　“你知道亚当王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粗嗓子呸了一口，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还不是为了欧兰国的王位？亚黎王子，你要我的证词也可以，但是必须给我两亿元！”

　　“你都在坐牢了，为什么还要钱。”

　　“我总会出狱的！到时候我就是大富豪！”

　　海雪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太过分了！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可怜的孩子在海岛上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居然不知悔改，还想勒索亚黎的钱？”

　　“我的条件就是这样，”粗嗓子得意洋洋地说，“亚黎，你如果想扳倒你哥哥亚当，就只有和我合作。”

　　亚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站起身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所以钱我不会支付。高羽杰，海雪，我们走吧。”

　　“喂！你就这样放弃了吗？你不愿意成为唯一的继承人了吗？”粗嗓子不甘心地大喊大叫。

　　亚黎回头对他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刚才你所说的，都已经被录下来了。这段视频会呈到欧兰国的贵族们面前，还真是一个绝佳的证据呢。”

　　“啊！”粗嗓子忽然察觉上了当，顿时汗如雨下。

　　“真是要谢谢你呢，我还以为你以为摄像头在拍摄，根本就不会承认亚当和你自己的罪行。”亚黎指了指太阳穴，笑眯眯地说，“下次，记得长长脑子。”

　　粗嗓子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高羽杰乜斜了他一眼：“亚黎，你忘记拿一个东西了。”

　　“哦，我真的忘了。”亚黎对看守在旁边的狱警说了几句话，然后蹲下身体，从粗嗓子的鞋跟里挖出了一块定位仪。

　　粗嗓子吓得目瞪口呆：“你在我的鞋跟里放了定时炸弹？”

　　亚黎吹了吹定位仪上的浮尘：“看清楚，这是定位仪，很贵，反正你还要在监狱里坐到一辈子呢，又用不到。哎，可惜费尽心思弄的这个定位仪，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粗嗓子气得哇哇大叫：“你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当然是在你被我打昏之后喽。”亚黎向他摆了摆手，“沙扬娜拉，永别了。”

　　轰的一声，粗嗓子又一次跌倒在地。这一次，他是真的气昏过去了。

　　“走吧，他想要减刑，这根本就是奢望。”亚黎对他们说。

　　三个人告别了狱警，向监狱外面走去。

　　海雪简直是太得意了，让高羽杰侦查到海岛的方位的是海豚的那句话，而不是这个昂贵的定位仪。

　　“这次要不是我和小柴，你们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找到海岛。”海雪得意极了。

　　亚黎微笑：“好，给你记一等功。海雪，我将来会报答你的。”

　　“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完成了任务，而且没有被亚黎炒鱿鱼。”高羽杰伸了个懒腰，“自由喽！”

　　亚黎乜斜了他一眼：“你想被炒鱿鱼，我可以帮你。”

　　“别，还是先付我工钱还是再炒我鱿鱼吧。”

　　海雪好奇地插嘴问：“炒鱿鱼是什么？好吃吗？亚黎，我饿了。”

　　“……”亚黎默默地扭过头。

　　“哈，我们去吃炒鱿鱼吧！鱿鱼上的洋葱和胡椒粉简直是太美味了。”高羽杰开心地提议，然后适时拉住亚黎的衣袖，“亚黎王子，这顿美餐就由你来买单吧。”

　　海雪没有想到，和好朋友在冬日街头一起吃炒鱿鱼，很快就是一种奢望了。

　　对于神萃学院的学生而言，这个季节意味着期末考试和寒假，香喷喷的食物和愉快的节日。只有海雪一点都不兴奋，因为自从那件事情落下帷幕之后，亚黎和高羽杰的座位空落落的。他们已经三天没有来上课了。

　　老师依然在课堂前方讲课，但是海雪一句都听不进去，只是呆呆地望着外面铅灰色的天空。

　　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大家要好好复习。”老师讲完课，收拾了一下讲义，突然像记起了什么似的，“哦，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亚黎和高羽杰要转学了……”

　　轰——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同学们纷纷议论：“天啊，亚黎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转学了？”

　　“难道欧兰国的王子要去别的地方游历了吗？”

　　“明天就是元旦舞会了？难道亚黎不打算参加了吗？”

　　海雪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突然冲出了教室。身后有同学惊叫：“海雪，下课铃还没有响！”

　　她顾不上了，一股脑地跑到湖边，然后停下粗粗地喘气。好一阵子，她才恢复了平静，上了小船，向湖中心的小岛划去。

　　湖风冰冷，她打了个寒噤，搓搓手然后继续划船。走进那栋银白色的大楼，她看到小柴正好抱着小山般的文件从里面走出来。

　　“小柴，亚黎要转学的事情，你知道吗？”海雪问。

　　小柴一慌张，手中的文件哗啦一声都倒在地上。白花花的一低纸页，就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他震惊极了：“我不知道啊，为什么他突然要转学？”

　　海雪急促地点点头：“我还在想，到底要送他什么告别礼物比较好。”

　　“这个……”小柴也犯了愁，索性蹲下来捡着文件，“我也不太懂啦，但是我觉得，小雪无论送什么，亚黎都会很开心的。”

　　“那送他一条海豚怎么样？”

　　小柴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问：“海……海豚？”

　　“是啊，我要挑一只最漂亮的海豚送给他。”海雪握紧拳头，“就这么决定了！”说完，她活力满满地向水族馆那边跑去。

　　“海雪，你不再考虑一下了吗？”小柴忍不住大喊。可是一转眼，海雪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哎，路途遥远，亚黎王子该如何将这只海豚运回欧兰国呢？小柴已经开始担心这个问题了。

　　他慢慢地走进水族馆，看到海雪蹲在水池边，正在对海豚说着什么。

　　“海雪，如果你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小柴在她身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说，“你想啊，亚黎是欧兰国的王子，总是要继承王位的……咦，你在干什么？”

　　海雪弯下腰，右手轻轻地抚摸着海豚的头顶，然后嘴中发出奇怪的声音。乌黑的头发从肩头垂下来，发尾荡漾在碧绿清澈的池水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直起腰来说：“我教会了海豚说话。”

　　小柴呆若木鸡。

　　海豚兴奋地在水中游泳，忽然哗啦一声跃出水面，嘴中发出了一连串的声音。小柴惊讶地说：“天啊，你现在不仅会海豚语，还会教他们说话！你真是个天才！我要去告诉爷爷！”

　　“给这只海豚起一个名字吧！”

　　亚黎想了想，一拳砸在手心里：“就叫小雪吧！怎么样？”

　　海雪笑得十分开心：“太好了，就叫它‘小雪’。”

　　“不过，你教它说了什么话？”

　　海雪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映出的水纹和明灯，说：“我教它说——亚黎，别走。哈哈哈，亚黎不会听懂的海豚语的啦！”

　　笑容从小柴脸上迅速散去，他默默地低下头说：“我也希望亚黎不要走，他是第一个肯定我的价值的，那样闪闪发光的人。”

　　海雪也沉默了，看着池水，许久都不说话。

　　关于神萃学院今年的元旦舞会，学生的参与率是百分之百，场面可谓是空前绝后。

　　因为，这是亚黎能够参加的最后一场舞会，他很快就要回到欧兰国去。许多学生都打算在舞会上向他告别呢。

　　校长和老师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学生们的热情会这么高涨。毕竟，元旦舞会之后就是期末考试了，往年总会有不少学生选择复习而缺席舞会的。

　　因为人数太多，学校的舞厅里人满为患，所以校长索性让同学们在广场上进行露天舞会。于是，广场上架起了烤肉架和点心桌，许多照明灯将整个场所照得亮如白昼。

　　湘宝为海雪准备了一套白色洋装，上面缀满了层层叠叠的蕾丝，内衬有一层压缩羽绒，衣袖边口还镶着绒毛，又保暖又漂亮。她拎着裙子在广场上寻找着亚黎，却并未看到他的身影。

　　“嗨，海雪，可以一起跳一支舞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海雪回过头，看到丽丽安站在身后。她打扮得时尚入时，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粉色束腰长裙，显得非常迷人。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依然那样有神采，海雪几乎认不出她来。

　　想起五年前，丽丽安被关在囚室里，是多么瘦弱啊！

　　“丽……丽丽安！”海雪结结巴巴地说，“你不是还在医院里吗？”

　　“休养了好几天，我已经好多了。其实也就是营养不良的问题。”丽丽安说，“谢谢你，海雪。”

　　此时，音乐响起，海雪不由自主地拉起丽丽安的手，和其他学生一起跳起舞来。丽丽安一边翩翩起舞，一边说：“谢谢你，海雪！你并没有忘记我，你遵守了你的诺言，你把我救出来了！”

　　海雪想要说没关系，可是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想起过去的岁月，她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丽丽安，回到欧兰国后，你会报仇吗？”尽管知道这个问题不合时宜，海雪还是问出了口。她担心，丽丽安会从此心态扭曲，变得狭隘。

　　丽丽安像是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摇头回答：“那不叫报仇，我会和亚黎一起，向亚当讨一个公道。但是尽管受尽了苦难，我依然是原来的丽丽安公主——苦难不能成为一个人做恶的理由。”

　　海雪忍不住点头。是的，丽丽安不会变得邪恶，她是自己所见过的最坚强的女性。

　　她所喜爱的《红与黑》里，有这样一句话：我祖先的热血，流到我这里还没有变冷。

　　丽丽安体内的热血，永远不会因为这些苦难所变冷吧。

　　“那你和亚黎什么时候回国呢？”

　　丽丽安突然哑然而笑：“还有十几天吧！你看我，都忘记让你和亚黎跳一支舞呢。”

　　她侧过身，示意海雪向一盏照明灯看去。就在那耀眼的地方，亚黎负着光向她走来，脸上带着一贯温文尔雅的微笑。

　　下雪了。

　　广场上的学生们发出小小的惊呼，然后更加投入地跳起舞，迎接元旦的到来。而在海雪心中，也同样激荡着感动和幸福。

　　她也向亚黎走过去。

　　哪怕分别就在眼前，哪怕注定要天各一方，那又怎样，他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一起度过难忘的时刻。

　　——全文完—— 许君玲珑心：莲沐初光言情作品集（全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