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输局可以，输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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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输局可以，输你不行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风流鬼，可是没想到却是一个大情圣。
晚上8点40分，万家灯火。
唐爱和林密站在阳台上，望着眼前广袤的黑暗，心潮起起伏伏。只剩二十分钟了，如果再不做决定，时间真的要往前流动，再也不会回到6月11号。那样，谁的命运都不会被改变。
“林姐，如果叶珩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怎么办？”唐爱焦急地往室内望了一眼。叶珩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小时了。
林密叹了口气：“不知道，尽量去帮他做一些减刑吧。”她扭头看向唐爱，苦苦一笑，“以前他像大哥哥一样引导我，现在该我保护他了。”
唐爱难过地垂下眼睛。
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突然开启，一道亮光劈开黑暗，叶珩背光向阳台走来。唐爱和林密顿时全身紧绷，等待着他的决定。
“我决定了，继续循环。”叶珩淡淡地说。
林密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谢谢你，叶珩。”
唐爱激动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叶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当年我救不了爸爸，但是今天，我可以救一个和爸爸相同命运的人。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样一个机会。”
“叶珩……”唐爱扭头看他，眼睛里噙满泪水，也盛满了情意。叶珩像被针扎一般，松开唐爱，掩饰地扭过头：“时间所剩无几，我们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了。”
唐爱忍不住失落，但很快就打起精神。
夜风习习，温柔了这个夏夜。在这不足十平方米的阳台上，升起一个金黄色的光团，照亮了三个人的脸庞。
叶珩伸出手，将浮在半空的金色寿蜗转动了一个方向。时间在瞬间倒退，拨向另一个起点。
挂在客厅墙上的挂钟，指针忽然疯狂地逆时针运转起来。
这座城市的某个房间里，台式日历忽然颤动起来，被翻过去的一页猛然翻了回来，显示6月11号。
原本晴朗的夜空里，乌云在疯狂地集聚，豆大的雨滴疯狂地扑向大地。
高档别墅区门口，工人们正在安装新的道闸，已经断裂的道闸被扔在一旁。然而此时，工人们像回放电影一般迅速后退，消失。那两根被抛弃在一旁的断裂道闸也突然跃起，飞到原本的位置上，成为一根完整无缺的黄色道闸。
睡在病房里的唐佳佳，渐渐消失在床上。床头柜上的闹钟，日期突然一跳，从12号变成了11号。
太平间里，一具尸体也渐渐消失。
整个世界，都回到了6月11号，为了拯救一个人。
大雨滂沱，街上行人匆匆忙忙，偶尔只有公交车疾驰而过。唐爱举着一把透明的伞，怔怔地站在雨中。
她又回到了6月11号！
“佳佳……”她想到了什么，赶紧掏出手机拨通了唐佳佳的电话。过了一会儿，唐佳佳接听：“喂，姐……”
“佳佳，你听我说，不要喝那杯牛奶！”唐爱语速飞快。
唐佳佳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每天晚上要喝牛奶？”
“叶家的保姆有问题，她会在牛奶里下堕胎药！你不要喝，我马上过去找你。”唐爱几乎在央求，“相信姐姐，好吗？”
手机那端沉默了一秒钟，唐佳佳的声音再次传来：“好的，我相信你。姐，我等你过来。”
唐爱放下电话，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楚轩平愤怒的喊声：“唐爱，你们有完没完？”
“你又做了一半手术？”唐爱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那辆黑色路虎。
楚轩平从车上下来，一贯儒雅的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恼火：“我之前已经告诉你们了，8点多到11点，我在加班做手术！加上这次，这个手术已经做三次了！三次！”
唐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活该。”谁让他以不正当手段得到银色寿蜗的能力？这就是代价。
两人对峙的一幕全部落在叶珩眼中，他此时正坐在驾驶座上，一边操控着方向盘，一边和林密对话：“……雷鸣会在今天晚上杀人，所以你必须在九点半之前，带人去他的心理咨询室将他控制起来……对，相信我。”
挂上电话，他踩下油门。
车子疯狂地冲向前方，然后叶珩猛然一踩刹车，溅起的雨点落了楚轩平一身。楚轩平掸了掸身上的泥点，冷冷地看向叶珩：“你的出场方式，倒是和上次没有改变。”
“楚医生，有个事拜托你。”叶珩向他露出一个笑脸，然后掏出一只药瓶，“这是硝酸甘油，没有拆封，请你去机场等候我二爸，见到他之后让他赶紧吃药！做病人的，最听你们当医生的。”
楚轩平傲娇无比：“我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12号晚上你要加班做一台手术。”叶珩勾起唇角，“难不成，你想把那台手术做第四遍？”
楚轩平立即抢过药瓶，冷着脸说：“好吧，算你狠！”
“谢了。”叶珩向唐爱一甩头，唐爱立即心领神会地去开车门。然而叶珩却一把拎起蛋糕，说：“你坐副驾驶座。”
唐爱一头雾水，但情势已经不容她思考。她坐上副驾驶座，叶珩才将蛋糕从车窗扔了出去，正好扔到楚轩平怀里。
“送给你的！”叶珩扬声说，“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
“喂！”唐爱跳了起来，“那个蛋糕是送给我的……”
叶珩一把将她按在座位上，看着被雨水冲刷的车前镜：“唐爱，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的银色寿蜗，不是真的爱你！所以那个蛋糕，不送也罢！”
车内蓦然变得十分安静，只有狂躁的雨声汹涌传来。唐爱难过到心脏抽痛，喃喃地说：“请你看着我的眼睛，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叶珩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
“看着我！”唐爱提高声音，“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不信！”
“系上安全带，开车了。”叶珩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完。
“不！我要你……”
叶珩转过身体，猛地靠近唐爱。突然而来的压力，让唐爱惊叫一声。然而他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是抬手拉过安全带，为她系上。
等到车影消失在雨幕中，楚轩平才回到自己的车里。
他没好气地将蛋糕扔到副驾驶座上，自言自语：“这东西高热量、高糖分，质量差的奶油还含有人体无法吸收和排解的植脂末，简直就是健康杀手，我们医生是不会吃的！”
然而经过一个绿色垃圾桶旁边的时候，楚轩平却犹豫了。
他拆开包装盒，嫌弃地打量着蛋糕上面的那句“囿你于心，一生宠爱”，评价了一句：“肉麻。”
拿起透明的塑料刀叉，楚轩平皱着眉头吃掉一朵奶油玫瑰，再评价：“味道还可以，偶尔吃吃也不会怎样。”
于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吃到第五口的时候，楚轩平扔下蛋糕，从嘴巴里掏出了一枚戒指。小小的钻戒，八心八箭。
“叶珩，”楚轩平目瞪口呆，“变态啊。”
大雨刷下，灵蛇般的闪电时不时劈开云层，瞬间将天地照得雪亮，也照出了一个在街道边上挪动的黑影。
雨帽之下，露出林密那张苍白而冷艳的脸。她在黑暗中迅速辨位，走到一处玻璃门前。玻璃门内黑乎乎的，依稀可见一楼是工业风的装修。闪电亮起时，就会凸显一楼小厅里黑色硬朗的线条。
这是一处新近开发的商业区，三层设计，连着一旁的写字楼。雷鸣租下这间店面当作心理咨询工作室，却大手笔地将一楼变成纯粹的休闲区。
林密曾经建议雷鸣，可以把一楼的空间另外租出去，不然真的超级浪费。
雷鸣却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咖啡，说，无所谓，我只是想让我的病人感到空间不那么局促。
现在想起来，雷鸣当时是说了一半实话，一半谎言。他是真的无所谓，但不是为了病人，而是心思根本不在事业上。
他要报仇。
林密不敢耽搁，立即掏出手机拨打雷鸣的电话。但是屏幕上很快出现了红色的叉号，显示电话并未接通。
她再仰起头，看到二楼黑着灯，秀美的眉毛立即紧紧蹙了起来。她迅速给小五打了个电话：“小五，你还在办公室吗……嗯，帮我查个手机号码的定位，手机号是138……”
打完电话，林密又给叶珩打了个电话：“你在哪里？”
“我正在往机场赶。虽然我把送药的任务给了楚轩平，但我还是不放心。”叶珩问，“你那边怎么样？”
林密语气冷肃：“雷鸣不在工作室。”
叶珩正在开车，闻言心跳立即加快了一两拍：“不是吧？”
“不在，工作室黑着灯。”林密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窗户没有拉严实，但因为没有光线，委实看不清室内的情况。
“那他去哪里了？奇怪了，上一次循环中，你的确待在他的工作室一直到快11点。”叶珩坐在车里，两手紧握方向盘，盯着车前的雨幕，“按理说，我们不干预，就不会有变数！”
林密迅速想了一秒，问：“上次循环还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要把重要的细节都告诉我。”
“他向你告白了。”
“我没开玩笑。”
“我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在审讯室里向你表白了！雷鸣，很爱你。”叶珩无奈地强调着。他知道，时间一旦从6月11号晚上重新来过，除了他和唐爱之外的每个人，都会失去上一个6月11号的记忆。
林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雷鸣，居然一直爱着她？
“还有，雷鸣本来打算在坦白罪行之后自杀的。”叶珩继续说。
林密眸光冷锐，全身紧绷！
事情俨然出现了变数。
生与罪！
爱与死！
希望与复仇！
每一个，都是能够令雷鸣疯狂的人生命题。
“糟了，他一定去了机场！”林密迅速判断，“他本身就是心理医生，能够通过自我催眠，恢复上一个6月11号的记忆！”
一旦雷鸣知道阻碍复仇的人是林密，那么必然会不惜任何代价地避开她，提前完成复仇行动。
叶珩也紧张起来：“你先别紧张，我应该会提前赶到机场，一旦见到雷鸣，我会不惜任何代价阻止他！”
“好！”
挂掉电话，林密迅速奔向不远处的停车坪，启动了一辆SUV，黑亮的SUV像鬼魅一般冲进雨幕。
暴雨略小，转为哗啦哗啦的中雨。在路灯的照映下，路面上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红灯亮，林密不得不停车。
小五的电话在此时打来：“头儿，我查了！”
林密精神为之一振：“那个手机号码现在定位在哪里？”
“目前关机，查不到定位，但是可以查到这个手机在9点之前，位于……”手机里传来鼠标轮的声音，似乎是小五在放大电脑上的地图，“弓臣街附近，这是个还算繁华的商业区，具体是……”
“一家心理咨询诊所。”
“头儿，你怎么知道？”手机里传来了小五惊讶的声音。
林密挂断电话，干脆利落地转动方向盘。车子一个180度大转弯，向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边开车，林密一边拨打雷鸣的手机，可是屏幕上无例外地出现了红色的叉号。
“雷鸣！接电话！求求你接电话！”林密沁出了眼泪。
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闪现，那个在阳光下向她微笑的大哥哥，那个在球场向她招手的大男孩，那个有条不紊地为她煮咖啡的男人，还有那个为她擦掉眼泪的他……
这些全都重合起来，成了雷鸣。
他的目光从来都是暗含深情，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或者说，没有关心过。
林密风驰电掣地回到原地，一出SUV，就快速冲向雷鸣的工作室。她正要抬脚踢碎玻璃，强行闯入，有人却猛然拉住了她的胳膊。
林密机警转身，刚要防卫，却发现那人居然是叶珩。
“你不是去机场了吗？”
叶珩长眉紧蹙，俊朗的面容上满是肃然：“半路觉得不对劲，觉得还是应该来看看。”
“雷鸣就在里面，我必须要赶紧进去！”林密急得声音都变了。她一想起叶珩刚才提到，雷鸣可能自杀，就觉得不寒而栗。
“就算你要硬闯，也要先冷静！”叶珩说完，趴在玻璃门缝隙上嗅了嗅，“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
林密依言照做，顿时浑身冰冷。
煤气！
她办过不少小区煤气爆炸案，对这种味道太熟悉了。
林密立即从腰中掏出手电筒，照进玻璃门。果然，手电筒灯光所到之处，显出室内有四五根紧绷在半空中的尼龙绳。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机关？”林密寒声。
“对，只要你硬闯进去，当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刹那，就会触动这个机关！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机关会触发一个打火装置。在煤气充斥的密闭空间里，一点点火星都能引发爆炸。”叶珩啧啧地感慨，“林密，爱上你的果然都是狠角色。”
林密咬牙切齿：“废什么话！快疏散周围人群！”
这里是商业区，好在附近的住户并不算多，只有邻近几家店面还亮着惨淡的灯光。叶珩疏散完这些商家，回到原地，才发现林密已经身姿矫健地从下水管爬到二楼。
林密抬起大长腿，狠狠一踢，玻璃应声而碎。她跳进窗户，一抬头，就看到地上趴着一个男人，正是雷鸣。
“雷鸣！”林密被煤气熏得头昏脑涨。她架起雷鸣的一条胳膊，使劲将他扶起来，想把他推到窗前。
“不……”雷鸣发出微弱的声音，“别管我这个怪物……”
“你不是，你不是！”林密声音哽咽，“你是雷鸣，是我最看重的朋友！”
雷鸣挣扎起来：“我不是……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怪物……林密，求你了。”
挣扎之际，林密突然感到手上触感古怪。那是几丛又长又软的毛发，绝不似人类所有。
雷鸣像触电一样将手收回，疯了一样地往外推林密：“走！你给我走！不要管我！”
这个房间充满着煤气，尽管开了窗户，林密还是觉得一阵头重脚轻。她咬着牙，使出擒拿的招式，想要制服雷鸣。可是雷鸣就算脚步踉跄，身手丝毫不输她，怎么都不肯就范。
这是一个人的尊严。
他不愿意让自己的伤痛暴露在世人面前，不要说嘲笑，就连同情对他而言都是一种侮辱。所以，他给自己安排了一种死法，在烈火中焚身而死。
烧毁肉身，也同样烧毁了禁忌。
就在两人纠缠之际，叶珩已经从下水管爬到二楼。他一脚踢碎另一块玻璃，冲进来揪住雷鸣就往外拖：“给我走！你以为死能解决任何问题？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什么用都没有！”
雷鸣一拳打过去，喘着粗气：“你没有资格……说我！我想起来了，你救了叶家明，你还有血性吗？”
叶珩如遭雷击。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他救了叶家明那老狐狸，救了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恶人……
抓住雷鸣衣领的手，渐渐松开。
“叶珩！别被他催眠，你没有做错！”林密发现叶珩脸色不对劲，忙出声提醒。
叶珩如梦惊醒，盯着雷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救老狐狸，不是因为我没有血性，而是我希望审判他的是正义，而不是死亡！”
黑暗中，眼前的年轻人眼睛里闪着不同寻常的微光。他好像在看着自己，可又不像在看自己。
那目光深沉执拗，穿透了十五年岁月的迷雾，看的却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和自己一样，在一步步变成怪物之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焚。
“小心！”林密忽然惊叫。
半空中，一个黑影迅速逼近，转眼就飞入室内。
雷鸣脑子瞬间空白，猛地将林密推出窗户，吼道：“走！”
千钧一发的时刻，叶珩揪住两人，一同跳下窗子。身后轰然一声巨响，热浪冲了出来，火舌狂舞，点燃了夜空。
晨光熹微。
叶珩醒来，立即被阳光刺痛双眼。他下意识地抬手，想遮住窗外射来的一小束阳光，肩膀上却一阵刺痛。
“该死！”叶珩回忆起那场煤气爆炸，知道肩膀还是烧伤了。
话音刚落，病房里就响起了胖子杀猪般的叫声：“你醒啦！”
“医生！护士！林警官！”
“谢天谢地！”
叶珩被这一连串的叫声吵得脑仁生疼。他扭转视线，看着站在病床前的胖子，狠狠瞪过去：“你戏精啊？别喊了！”
“老大，你都晕过去一天一夜了，我能不担心吗？”胖子哭丧着脸。
叶珩浑身一抖：“现在是哪一天？”
“6月13号。”
叶珩怔住了，也就是说，距离6月11号这一天已经超过24小时，他再也不能轻易启动时间循环，改写任何过往。
他低头，发现自己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立即想起了什么，赶紧捋起袖子：“我的护腕呢？”
“护腕在这里。”胖子赶紧将护腕递过去。
叶珩将护腕套在手腕上，遮住那根蜗形线，才继续厉声问：“谁给我换的病号服？”
胖子吭吭哧哧没回答。
“说！”
“老大，你别跟失贞少女似的，是唐爱给你换的。嘿嘿，开心吧……”话没说完，胖子就看到叶珩脸色惨白。
他小心翼翼地问：“老大，美……美女给你换衣服，你不开心吗？”
“真是她给我换的？”叶珩眼刀凌厉。
胖子咽了口吐沫，心里泛起了小嘀咕。在他的印象里，叶珩是在脂粉堆里打过滚的人，不可能抗拒女人给他换衣服这种事。可是看叶珩的脸色，的确差到了极点……
他只好说了实话：“是我给你换的。”
“她没……”叶珩似乎难以启齿，“没乱动我身体吧？”
胖子瞪眼，想不通叶珩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保守。他死命摇头：“你放心，唐小姐规矩得很。”
“那就好。”叶珩若有所思地摸着手腕。
就在这时，唐爱拿着化验单从外面进来，看到叶珩苏醒了，顿时惊喜。
“叶珩！”她立即扑了过去，“你醒了？担心死我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胖子立即很有眼力见儿地离开，估计去喊医生和护士了。
短短两天，唐爱瘦了很多，衣领处露出了高耸的锁骨，脸颊也没有以前那样丰盈圆润。乌发垂在颈窝里，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叶珩问：“我昏过去的时候，都发生什么了？”
“唐佳佳没事，你养父也活着。叶珩，我们成功了。”
叶珩一掀被子下床：“老林呢？我去看看。”
“林警官的伤势最轻，已经出院了。只有雷鸣没有苏醒，还在重症监护室。”唐爱说，“他煤气中毒，又从二楼跌落下来，头部受伤，有5%的烧伤，不过经过抢救，没事了。”
叶珩沉默了一下，又问：“还有呢？”
“还有……医生发现了他的病。”唐爱迟疑了一下才说。
雷鸣最不愿意让别人发现的返祖病症，还是曝光了。如果白京玏当年活下来，也要面临这样残忍的局面。
叶珩沉默了一下，低头揪住自己的头发。他心情复杂，不知是歉疚还是愤怒。唐爱弯下腰，轻声安慰：“叶珩，这不是你的错。”
“是老狐狸的错，我要让他付出代价。”叶珩眼睛里隐有戾气。
唐爱蹲下来，仰头看他：“会的，雷鸣会指控他的。”
“还有其他证据，也会指控叶家明这个黑心商人。”林密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两人双双往门口看去，只见林密站在门口，精气神十足。爆炸的那一瞬间，雷鸣用身体为她挡住火浪，所以她受的伤最轻。
“雷鸣在拧开煤气罐之前，往我的邮箱里发送了一份资料，是关于叶家明的秘密工厂的。这么多年，叶家明一直研究各种禁药，在黑市上开出一个个天价，牟取暴利。”林密关上病房的门，平静地说，“叶家明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我们会查明他的罪行，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叶珩哑然失笑，半晌才说：“我误会雷鸣了。”
“原来雷鸣一直在收集叶家明的罪证。”林密长舒一口气，看着叶珩，“相信我，叶家明会被绳之以法。”
正义会迟到，但正义不会缺席。
叶珩微微一笑，却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对了，煤气爆炸的那一瞬间，你看到了什么？”
林密面色沉重起来：“我看到了一个飞行的黑影……幸好我们反应够快，躲过了这场爆炸。”她略一沉吟，才说，“后来我们勘查现场，发现了一台损毁严重的无人机。有人操控这台无人机进入室内进行自爆，才引发了煤气爆炸。看来，有人想要我们的命！”
叶珩惊讶：“但是在第二次的6月11号里，并没有出现无人机！”
这一次循环时发生的变数，未免也太多了！
“雷鸣通过自我催眠，恢复了第二次6月11号的记忆。他知道我会逮捕他，所以做出完全不同的决定——自杀。”林密推测说，“所以，恢复上一次6月11号记忆，是产生变数的根本原因。”
她看向唐爱和叶珩：“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雷鸣和你们两个，还有没有其他人的记忆不会被覆盖？”
叶珩和唐爱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楚轩平。”唐爱肯定地说，“他盗取了我的血液，获得了银色寿蜗的能力。他的记忆不会被覆盖！”
林密立即掏出对讲机，命令道：“第二分队注意，立即监视青松医院急诊部心脑神经科主任楚轩平！”
放下对讲机，林密叮嘱：“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和楚轩平接触，这个人可能是个潜在的犯罪分子！”
叶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下意识地想起在第二次6月11号的暴雨中，他对楚轩平说过的话——
等这件事结束，我会跟你合作的，但目的不是让你改变世界！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给你，我的血。
如果楚轩平是一个更大的魔鬼，那他还把自己的血给楚轩平吗？
叶珩不动声色，将心头的疑问暂且按捺下去，抬头认真地看着林密：“我想见见老狐狸，五分钟就行。”
“为什么？”
林密和唐爱异口同声，两人同时紧张起来。
叶珩捋了捋头发，眼眸浓黑如墨：“魔鬼谢幕，所以要说再见。”
看守所里的光线很暗，角落里散发着夏季特有的溽热潮湿，让人皮肤上黏黏腻腻，很不舒服。
叶珩在谈话室外等候，表情平静，没有任何不耐烦。过了一会儿，铁门开了，狱警带着叶家明走进来。
叶家明木然看了叶珩一眼，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话筒。
“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叶珩拿起话筒，表情淡淡。
叶家明动了动嘴唇，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你是看笑话来了。”
“如果说你是一个笑话，那这个笑话也太冷了，一点也不好笑。”叶珩眸光顿时锐利起来，“叶家股票大跌，公司内部一片混乱……不过这都是你应得的！你制造了多少悲剧，你知道吗？”
叶家明用那双憔悴的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是来告诉你，你死不足惜。”叶珩说，“违背人伦，罪恶滔天，世间的惩罚不会放过你！”
叶家明顿时脸色煞白。
“小珩，你不能这样说我！我们是父子！”叶珩正打算放下话筒，叶家明忽然涨红了脸。
叶珩一愣，脑中浮现出几块记忆碎片。
就在上一个6月11号，就在机场，雷鸣曾经当面揭发出，叶家明被人蒙骗了十几年，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
想到这里，叶珩冷淡地笑了：“我只有一个父亲，不是你。”
“不，我们有血缘上的联系……”叶家明激动起来。
“那是你被骗了，很遗憾。”叶珩打断了他的话。看着叶家明的脸色迅速变成猪肝色，又迅速发白，他并没有多少复仇后的快感，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压抑感。
话筒从叶家明手中落下，他神经质地摇着头：“不，不可能！”顿了顿，他哆嗦着说，“为什么都不愿意跟我？明明我最有钱！我会给你们优质的生活，简直是天堂般的体验……”
“因为你的心是黑的。医学应该为人类的幸福而服务，而你是这个行业的蛀虫。你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叶珩咬字很重，“没有人想跟你有关！认清楚现实吧！”
叶家明面如死灰地坐着。
叶珩站起身，正打算往外走，忽然听到身后又传来了叶家明的声音：“小珩，如果你答应常来看看我，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叶珩回过身，看到叶家明正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瘆人无比。他摇了摇头：“不会了，你是一个句号。”
“句号？”
“我所有的恨，都因你而起。如今你锒铛入狱，我也该给这段生活画上句号了。”叶珩勾唇一笑，“永别了，老狐狸。”
那些屈辱的岁月，永别了。
那些涌动的仇恨，永别了。
就算等待他的是无底深谷，他也要往前迈步，不想再回头看上一眼。
从看守所出来，阳光正辣。
叶珩抬手遮了下阳光，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按开车锁。不料，刚打开车门，身后就伸出一只手拦住车门：“叶珩。”
那只手白皙细嫩，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块白玉。
叶珩愣了一秒钟，扭头去看手的主人。唐爱站在眼前，正怯生生地看着他。她穿了一身湖蓝色雪纺长裙，身形晃动时，裙摆也跟着舞动，像是海水的波浪在轻轻摇摆。
“有事吗？”叶珩强迫自己将目光收回，却看着车玻璃。车玻璃上映出唐爱姣好的身形。
唐爱深吸一口气：“我想回住的地方拿东西，你能陪我去吗？”
叶珩笑了一下：“唐爱，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你都没学会撒谎。胖子在家，你随时可以回去拿。”
“我……”
“你不就是怕我去找楚轩平吗？”叶珩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将车门狠狠一关。
唐爱赶紧打开另一侧车门坐进来。她目光急切，似乎蓄着一汪水：“楚轩平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你真的不能和他见面！”
叶珩启动车辆，车子徐徐上路。
“我们去哪里？”唐爱警惕地问。
“你不是要回住的地方吗？我送你。”叶珩面上不起波澜。唐爱也只好沉默下来。
车内气氛沉闷，唐爱偷偷看叶珩，只见他目不斜视，注意力丝毫没有分给她一厘半毫，心情顿时抑郁起来。她是痛恨过他的薄情，可这种恨是因爱而起，她不能看着他去跟楚轩平这种危险分子接触。
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她的苦心呢？
为什么还要跟楚轩平这种危险分子斡旋呢？
唐爱感到茫然，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到了家，胖子正看着地上几个大纸箱发呆。看到叶珩回来，胖子忙迎上去，苦着一张脸：“老大，房子确定要退吗？”
这里不仅仅是他们的住处，也是他们的实验室。在这里，他们凝结了太多心血和热情。吵过的架，熬过的夜，开过的心，都已经成了记忆，和他们的骨血凝为一体。
胖子老早就下定决心要拎包走人，可是东西收拾到一半，双手却怎么都不听使唤。
叶珩看了一眼明显宽敞许多的客厅：“不退了，继续住。”
胖子立即喜上眉梢：“老大，咱们要继续研究寿蜗吗？”他不等叶珩回答，就去问唐爱，“唐小姐，是你说服了老大吗？”
唐爱尴尬地笑：“我说话没那么大的分量。”
叶珩不理睬她语气里的嘲讽，从卧室里拿了一只牛皮袋就往外走：“我出去一会儿，不回来吃饭了。”
胖子满心欢喜地答应。唐爱却急了，三步并作两步拦在玄关处：“你去哪儿我就要去哪儿，不然你哪里也不能去！”
叶珩微微眯眼，眸光里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开。”
“如果你要去找楚轩平，那我宁死也不让开！”唐爱斩钉截铁地说，“我今天，一定要说服你！”
叶珩没多废话，一把将唐爱打横抱起来冲进卧室，用腿将房门狠狠关上。胖子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弱弱地嚷了一声：“老大，我们都是守法公民，你可别……别犯罪啊！”
卧室里很快传出叶珩的怒吼：“给我闭嘴！”
胖子缩了缩脑袋，转身去将打包好的仪器从纸箱子里再搬出来。
卧室里，唐爱被叶珩死死地压在床上，连双手也被他用手钳住，高高举在头顶。这个姿势又尴尬又暧昧，加上室温很高，她浑身发热，心脏更是怦怦乱跳。
这一幕落在叶珩眼中，却是那般美好——她躺在身下，软玉温香，长发如水倾泻在床单上，自然是美人横陈，乌发温柔。
“放开我！”唐爱挣扎。
叶珩轻佻一笑：“你刚才还说要‘睡服’我，那‘睡’啊！”
“谁说要‘睡服’你……我说的是说服！”唐爱惊呆了。
叶珩宠溺地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耍赖地一笑：“我不管，你要‘睡服’我，就要拿出行动来，不能言而无信。”
唐爱欲哭无泪：“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
“要食言？那就算了。”叶珩松开她的手，作势要起身。
唐爱怔了怔，猛然坐起身，抱住他的腰：“好，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只要你别去找楚轩平！”
叶珩扭头看她，只看到唐爱低着头，肩膀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他一阵心酸，回身将她重新推倒。
唐爱紧紧闭上眼睛，全身绷紧。叶珩觉得好笑，轻声说：“你这样是‘睡’不服我的。说好了，光‘睡’不行，还要让我服气！”
“那怎么……”
叶珩将脸凑过去：“亲一下。”
唐爱挺起上半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叶珩立即笑容满面，在她身边躺下：“好，我服了。”
“啊？”
“我说，你已经让我服了。”
唐爱哭笑不得，在叶珩肩膀上轻揍一拳：“你又吓唬我！我还以为你要……”
“以为我要做什么？”叶珩故意问。
唐爱涨红了脸不说话，小模样惹人怜爱。叶珩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问：“你爱我吗？”
“爱。”唐爱毫不犹豫，“那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很扎心。
叶珩想了一下：“你可不可以当作我不爱你？”
“不可以。”
“是假装，假装觉得我不爱你。”
“就是不可以。”
叶珩低下头，正看到唐爱抬起头。她眼睛里弥漫着雾气，一字一字咬得很重：“你一定是爱我的。”
她双唇娇艳，情话轻吐。在这样美好的时刻，最正确的事情是吻上去。可是叶珩却迟疑了。
他伸手捂住唐爱的嘴巴，唐爱没有防备，没怎么挣扎就昏了过去。叶珩松开手，手心里立即掉出一块浸了乙醚的手帕。
“对不起，我也爱你，很爱。”叶珩抱住唐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骗了你，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他在她脸上轻吻，几乎吻遍了每一寸肌肤，可是唯独没有去吻她的唇。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抑或是心虚。
许久，叶珩才坐起身。他将空调打到适宜的温度，又拿一块毛巾被盖在唐爱的腹部。做完这一切，他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牛皮纸袋。
门一开，胖子立即弯腰，装作擦桌子的样子。叶珩走到他身边：“别装了，你都听到了吧？”
“老大，我没……”胖子讪笑。
“这是我的银行卡和信用卡，密码是312566，里面还有点存款，全给你了。”叶珩直接将钱包塞给胖子。
胖子嗫嚅：“老大，你把钱给了我，那你呢？”
“我马上要发财了，所以提前给你钱堵你的嘴，不然到时候你又给我要分成。”叶珩拍拍胖子的肩膀，往外走去。
胖子喊了叶珩一声：“老大，唐小姐不让你出去……”
“照顾好唐爱，我去去就回。”叶珩打开门，回头向胖子做出一个招牌式的笑容。那笑容极具感染力，胖子立即放下所有防备，连声答应：“那我们就等你回来了，老大，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份大脸鸡脆骨呗，嘿嘿。”
“没问题。”
关上防盗门，叶珩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站在门前，站了许久。半晌，他才开口：“再见，胖子。”
下午3点25分。
因为不是周末，所以城郊的圣玛丽教堂里并没有多少信徒。叶珩赶到的时候已是下午，拱形窗上的七彩都开始暗淡下去，更衬托得教堂正中央的十字架庄严肃穆。
祷告区是一排排长桌长椅，只有一个男人坐在中间。
叶珩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为什么约在这里？”
楚轩平扭头看他：“为了让你相信我，我是诚心诚意跟你合作。你把血给我，我就不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你想好了？一般人都不想变成我们这样的怪物。”
“怪物？”楚轩平自嘲一笑，“你以为做一个普通人，就很容易？”
叶珩微微被触动，扭过头看他。
“生活已经平庸无常，死水无澜，你在这样的生活里透不过气来，还要骗自己说这叫作‘平凡是真’！尤其作为医生，无数次面对抢救不过来的病人，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办法对抗命运。”楚轩平加重了语气，“换作你，能忍耐这样的生活吗？”
“不知道。”
楚轩平摊手：“所以，合作吧。”
叶珩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他：“我是有条件的。”
楚轩平半信半疑地打开纸袋，从里面掏出几张纸。他阅读了一两分钟后，猛然抬头看叶珩：“你这是……”
“一份协议，是和我的工作室签约，内容是你甘愿将自己当成胖子的实验对象，每个月配合抽血，供他研究。胖子对你的研究在合法范围内，你不能违约。否则，胖子有权利公开寿蜗的秘密。”
楚轩平瞪眼。
“哦，忘了告诉你，胖子的真名叫贾凯。”叶珩一本正经地说，“违约的内容太多，但我可以给你总结最重要的两点，第一你不配合贾凯的研究，第二你伤害了唐爱。”
楚轩平怒极反笑：“你这都是什么条件，凭什么？叶珩，我诚心诚意，你却给我玩花招？”
“你不能伤害唐爱，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关于凭什么，你应该知道，我的血是能量最大的。”叶珩说，“只有我靠近，银色寿蜗的能力才能发挥出来。这说明，存在于我体内的金色寿蜗的能量，占据主要地位。这一点，你承不承认？”
楚轩平看了叶珩两秒钟，突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钢笔，在几份协议书上签字。然后，他掏出身份证拍在叶珩面前：“够诚意了吧？”
叶珩将资料收好：“不错。你敢这样做，我相信操纵无人机自爆的人，不是你。”
楚轩平没留意叶珩话中的信息，而是冷笑着说：“你的真正目的是保护唐爱吧？其实你是多此一举。有你在，我能靠近她吗？”
叶珩动作一顿：“我以后可能保护不了她了。”
“你又有新欢了？”
叶珩摇头。
“那就是她越过皮囊，看清了你的本质，跟你分手了呗。”楚轩平推了推眼镜，“早就说过，她应该选我。”
叶珩没直接回答，而是将手腕上的护腕取了下来。楚轩平只看了一眼，就倒抽冷气：“你……”
原本全是金色的蜗形线，已经变成全黑，只有末端的一点金色在闪烁。
这种现象表明，叶珩的生命快要终结了。
“这是寿蜗蚕食的？”楚轩平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
叶珩平静地回答：“不是，是第三次循环6月11号的时候，蜗形线就变成全黑了。当时我就决定，答应跟你合作。不管怎么样，胖子的研究要继续下去，唐爱还需要人保护，不能没有寿蜗的能力。”
“有人要杀你。”楚轩平判断。
“如果你害怕，那我现在就可以撕毁协议，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楚轩平无所谓地说：“我当然不怕！我只想知道，唐爱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叶珩眼神里有一丝波动，“你不要告诉她！”
“为什么？”
“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会千方百计找出那个凶手。可是我并不想让她这样做，这件事太危险了。”
一个从未谋面的凶手，一个躲过怀疑的幕后者，可能比叶家明还要阴险十倍、一百倍。
叶珩已经不想去试探人性了。他知道，那是一个无底洞。
楚轩平怔怔地看着叶珩，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他看了叶珩好久，才说：“我以为我们在合作，没想到你是在安排后事。”
“让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吗？”
“有。”楚轩平肯定地回答，“叶珩，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风流鬼，可是没想到却是个大情圣。”
叶珩直接将手腕伸过来：“开始吧。”
楚轩平弯腰从脚下拿起一只药箱，打开后取出一套抽血工具：“你放心，我会善待你的血液的，我只要100毫升。”
红色的血液，慢慢涌入针管里。楚轩平拔出针头，让叶珩按压针眼，迅速处理完血液储存，才松了一口气，伸出右手：“好了，我们合作愉快。”
叶珩握住他的手：“最后一次合作愉快。”
楚轩平犹豫了一下：“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快放弃，还是可以尝试和凶手对抗一下。”
叶珩将护腕重新套上，语气淡淡：“对抗的代价太大，我不愿意。”
“能有什么代价？”
从彩色玻璃窗透过的阳光洒了叶珩一身，让他周身都笼罩上一层光晕。在这样静谧的时刻，他的目光苍茫幽远：“对抗的代价是，可能又会将她拉进这场阴谋旋涡里。她的愿望是平平稳稳地活到八十岁，而我最后的心愿，是实现她的愿望。”
命运已经出牌，他必须要输掉自己的所有，去保住另一个人的全部。因为关于她的一丝一毫，都是世间难得的珍贵。
十年前那场海难的记忆碎片，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叶珩仿佛听到唐爱在耳边低声细语，诉说着那个浪漫、极致又可怕的爱情故事。
你说你爱我，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他当时根本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爱。可是真正经历过，他终于放下所有的倔强，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我爱你。
我愿意为你去死。
怀着这样的心情，叶珩转过身。他看到拱形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她穿着一袭长裙，走起路来裙角翩跹，像是海浪摇晃。
是唐爱。
叶珩不动声色地看着唐爱走过来，不自觉地将右手手腕藏在身后。在医院里醒来的那一刻，他就担忧她看到自己全黑的蜗形线。他伪装，他试探，他演戏，全都是因为如果唐爱知道自己是一个将死之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一如此时此刻。
叶珩正在酝酿着第一句话，可是唐爱已经走到他面前，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晶晶亮亮的，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垂落。
“最后的时刻你都不愿意让我陪伴吗？”她流着泪，却笑着说，“叶先生，你怎么能这样残忍？” 许君玲珑心：莲沐初光言情作品集（全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