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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一个女婿半个儿呀,不是亲的就是靠不住,丈母娘刚遇到一点不顺,不说帮着宽宽心,反倒幸灾乐祸。真是患难见真情,你还不如老常呢!”
齐特听着王可可说话间就上纲上线了,一言不合自己俨然成了家里人人喊打的叛徒。自从老家回来,齐特也憋了一肚子无名火没处发。本来带媳妇回家是想让老人开心,没想到却给老两口找了一堆不痛快。田淑芬看不惯儿媳妇的种种却也不直说,面子上好好的,那些不好听的叨叨,不好看的脸色,全都转嫁到儿子身上了。但齐特又没本事去找王可可发作,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吞。
“你看看你把她惯的,像什么样子!她又不上班不挣钱,家里的活还不理所应当归她干呀!不然呢,咱们还娶了个祖宗回家供着吗?”
“你上班那么辛苦,晚上还要再出去挣一分钱。周末就好好歇歇,别跟着瞎忙活。她不是天天在家嘛,什么时候想歇什么时候歇。你可不一样,累垮了,这个家就垮了。”
“你现在这么惯她,不是爱她。惯坏了她以后就敢不尊重你,然后就是不尊重你爹妈!等老了就跟她妈一样刁蛮任性,这都是你自己埋下的隐患。”
齐特当下觉得这些话没道理,但再没道理的话也架不住天天听。被老妈洗了脑的齐特,现在倒觉得还是他妈看人准,她就说王可可这丫头刁蛮任性,眼下看她这做派,真是不假。
其实从那天在丈母娘家说起可爱生病的事,齐特就开始有小情绪了。他虽然不觉得可爱生病是王可可的责任,但她上来就把锅甩给他妈,这是齐特说什么也无法接受的。更何况还是当着丈母娘的面。齐特可怜的自尊心挣扎着膨胀起来,背后当然也离不开田淑芬的加油打气。
他在心底呐喊:王可可,你可以说我,甚至可以当着我说我妈,但再怎么着也不能当着你妈说我妈不好吧!
他当时甚至想着,如果丈母娘也不知轻重的对他妈说三道四,他就不管什么面子,立刻发作。但闫巧燕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一个电话被医院叫走了。齐特这口憋在胸口的气,也就暂时平息下去了。
但今天,小两口话拱话火激火,把小本本上的陈年旧账和胸口里挤压多时的怨气都一并抖了出来。
“说我顶不了半个儿,咱们彼此彼此,你能顶我妈半个闺女吗?”齐特心里想着有妈打气壮胆,小脖子一梗,和王可可针尖对麦芒。
“嘿!你哪根筋搭错了?我还没说你呢,你来什么劲呀!”王可可觉得也用不着等着小本本上记满七宗罪了,现在当下她就该给齐特点颜色看看。这个向来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贤良夫婿,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本事,还揭竿而起闹开革命了!
革命的结果是,当晚齐特就卷着铺盖被轰去了书房。
在与老婆的斗争中,齐特在心理上其实早就已经败下阵来,几次想要把撕下来的二皮脸再贴回去。可又几次想起田淑芬的话,有如得到鼓舞一般。
“女人不能太惯,越惯越没样。你要给她几次教训,她身上的毛病才能一点一点的扳过来。”
对,扳过来,扳过来!齐特心里默念着,给自己打气。
女人最了解女人。女人也最擅长出招对付女人。他虽然不愿意去对付自己最爱的老婆,却也不自觉的认同老妈的“儿媳妇改造论”。
“她好不好的,我才跟她处几天呀,我还不是为了你,怕你在家连受气带受累。”
齐特爱上王可可的时候,她身上也有很多毛病。但情人眼里出西施,齐特愣是看不出来。婚姻是爱情的退热剂,一针下去,齐特的眼也不瞎了,耳也不聋了。王可可,需要改造了。
齐特觉得,王可可是有点太娇惯了。同样是孩子的妈,乐团里那些大姐,也一样跟着他们一起加班加点的忙排练忙演出,酒吧里一晚上唱二十多首歌把嗓子唱到哑的琴晓,是何等艰难又何等坚强,就更不用说了。
而王可可只是在家带带孩子而已,又没做出什么大不了的贡献,在家还要压齐特一头,把他支来唤去当个小崔巴一样使唤。齐特这样想着,有时候会忽然生出反骨:我凭什么要给你端茶送水捏肩膀,生我养我的妈我都没这么伺候。他看着田淑芬脸上渐深的皱纹和愈发密集的白发,心疼之余不由得也为自己抱不平。
齐特忍不住拿自己的老婆和别人的比。比方说,乐团里圆号的老婆,每天早上都给他准备爱心便当。虽然是减肥餐,不见荤星,但十分讲究色彩搭配和摆盘艺术。小树一样的西蓝花,小花一样的西红柿,绿草一样的生菜,小太阳一样的煎蛋,有时候甚至还用胡萝卜丝在米饭上写一个I LOVE U。虽然这些都是他老婆给孩子准备便当时剩的下脚料,但丝毫不影响圆号秀恩爱撒狗粮。他每天打开餐盒动筷子前还要拍张照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家有贤妻,收获一波羡慕。齐特点赞的同时心里忍不住会酸那么一小下,盼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在朋友面前秀一秀老婆的贤惠。
王可可也并不是没给齐特带过饭。有一阵,她觉得老在外面吃,一来贵,二来不健康,于是也张罗着给齐特带饭。第一天,齐特故意在圆号面前略带显摆,满怀期待的打开饭盒,里面是西红柿炒鸡蛋盖饭。为了给辛苦的老公补充营养,王可可特意多放了几个鸡蛋。西红柿炒鸡蛋的卖相十分有创意,鸡蛋与已经炖烂的番茄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要不是那两片仅剩的西红柿,齐特几乎要把它当成番茄味的摊鸡蛋了。要说这道菜的点睛之笔,一定是浮在鸡蛋上的那两点葱花。它们和那两片红一起,在黄橙橙的大鸡蛋饼脸上形成了绿色的眼睛和红色的唇。齐特看着饭盒里这张狰狞的“脸”,听着一旁圆号肆无忌惮的嘲笑,深深地感到了来自老婆的“幽默”。
第二天,齐特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先偷偷的打开饭盒看了看。然后就没挪地方,一个人默默的吃完了。
第三天…就没有第三天了。齐特又恢复了中午一碗面或者一个三明治的习惯。王可可的营养便当计划就这样搁置了。
其实王可可做饭并不难吃。齐特吃下第一口的时候,味觉上的满足就完全抵消了视觉上的不适。但王可可不理解的是,小小的盒饭里却包含了大男人的虚荣心。就像每个小女人都希望被爱人宠着惯着一样,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有一个能把自己伺候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贤惠妻子,然后在朋友面前炫耀她的贤良淑德,以彰显自己的魅力。更有甚者还要再踏上一脚,故意表现一下对“贱内”的轻蔑,以此赚足面子,强调自己在家绝对权威的地位,庆祝在爱情博弈中的完胜。
如果把爱情当做一场博弈,那生活就是角斗场。两个人都想被爱多一点,付出少一点,一个有所保留,一个无动于衷。你觉得自己赢了,其实你们都输了。 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