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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高峰前的街道上还不甚拥挤,一辆鸣着警笛的消防车,向幸福源小区方向呼啸着驶去。
张瑞平伸手拦在王可可身前,而王可可也顺势紧紧拽住她的胳膊。祖孙二人把怀里的孩子像烫手的山芋一样传来递去,你争我抢的想要冲进火场去抢救可乐。两个人像打架似的都奋不顾身,各不相让。终于,在消防车的警笛声中,她们被消防队员和围观群众一起,拦在了警戒线之外。两个全副武装的消防员跑向单元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此时经过五号楼的人们会看到这样一番景象:在一团议论纷纷的人群中,一个老太太瘫坐在地上,身边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正试图把她搀起来。老太太脸色煞白,而女人和孩子脸上则挂着同款泪痕。
“诶,是她们家着火了?”
“好像是。看意思她们家俩孩子。妈妈抱着一个自己先跑出来了,还有一个落家里了。”
“呦,还有这样当妈的呢!”
“就是说嘛!家里着火,怎么能放着孩子不管,自己先跑呀。”
“咳,现在的年轻人呀,都不靠谱。”
几个围观的大妈,指指点点的低声议论起来。她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义愤填膺,撇嘴咂舌。在她们眼中,王可可就像地上的爬虫一样渺小可憎。
不多久,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只见消防员拎着一口冒着灰烟的铁锅,从楼里走了出来。身旁的另一位英雄,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烟雾缭绕下,他竟像是从天而降的神仙,在千钧一发之际拯救了苍生。
刚才还坐在地上拽不动的张瑞平,看见可乐,一咕噜爬了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可乐竟然还保持着一幅酣睡的模样,忽然间被姥姥喊醒,小眉头一皱,稍有不快。滚烫的铁锅被摔在地上,黑着脸发出“当啷啷”的响声。变了形的锅底,躺在红砖地上无辜的晃着脑袋。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就是锅烧干了,冒了点儿烟。没有着火,没什么事儿。” 消防员一边撤掉警戒线,一边向看热闹的人们招呼着。
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这气声听着却像是一声扫兴的叹息。人群开始慢慢移动散开,像极了好戏散场。但从观众们的表情看得出,他们似乎对这场戏曾经满怀期待,却因为现在的草草收场,而未能尽兴,未免有些小小的失落。看着依然惊魂未定的一老一少,和他们怀里的两个孩子,观众们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样的结果。如果真的烧起来了,小孩有个三长两短,又让人觉得结局未免太过凄惨,他们也许还会跟着掉几滴眼泪。但如果说只是虚惊一场,大团圆的结局,他们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免觉得扫兴。
小区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出来买菜的,提着菜篮子回家做饭,刚下班的,披着一天的倦意,再次进入日复一日单调的循环。
张瑞平和王可可几乎是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回家收拾残局。虽然门窗大敞,屋里还是弥漫着一层烟气。好在可乐睡觉的卧室一直关着门,糊味反倒小些。也许正因如此,小家伙才幸运的没有在浓烟滚滚的家中变成熏肉或者烧烤。
出了会议室,闫巧燕才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三个未接来电。刚才她就感觉到兜里的震动,只不过当着领导没敢接。走廊里,她一边对打招呼的护士们点头回应,一边给王可可拨了回去。
“喂,我刚才开会呢,什么事?”
“妈…你忙完了吗?要不…最好是能赶紧回来一趟。”
“我还没下班呢,什么事呀,别吞吞吐吐的。”
正当王可可为怎么陈述罪行而支支吾吾时,闫巧燕忽然打断了她:“诶,等会,我有电话进来。”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来电的是常飞翔,没等闫巧燕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常飞翔急促的声音:“你快回家,家里着火了!”
“什么?”闫巧燕脚下的步子停顿了一下,转而撒丫子掉头朝楼下跑去。
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闫巧燕跳下车,正好看到匆匆赶回来的常飞翔。
老常的眉头从一进门就再没有展开。在此之前,王可可从未见过他皱眉头的样子。即便是在可爱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王可可整天用一张加长版的臭脸面对家里的每一个人,但常飞翔却一直保持着温和慈爱的笑颜;还有,那些孩子们在夜里啼哭不止的夜晚,他也从未露出过半点怒容。王可可甚至曾在私下里悄悄跟齐特念叨:你说天底下能有比老常脾气还好的人吗?齐特撇撇嘴,也只能自愧不如。
但这个时候即使常飞翔冲她拍桌子瞪眼,大发雷霆,王可可也无话可说。因为她知道,自己愚蠢的错误,险些在家中闯下无法挽回的大祸。
“常叔叔…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还好可乐没事儿,不然……不然我真是……”王可可结结巴巴怯生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皱着眉的常飞翔承认起错误来。
沉默足足持续了半分钟,室内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但王可可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她想说她真该死。但她又知道死呀活呀这种词是闫巧燕最不愿意听的。她想说她无法交差,但又觉得这话听着太生分了。她又想说,她真是十恶不赦。但王可可真不是故意的,这么说又觉得心里委屈。
还好常飞翔并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显然他需要的,并不是一个道歉这么简单。
“以后用火小心点儿吧。这样……太危险了。” 说完,他就抱着可乐进屋去了。闫巧燕瞪了王可可一眼,眼神中有种秋后算账的意味。她跟着常飞翔进了卧室,随手把门带上了。
客厅里又恢复了寂静,时不时传来张瑞平深深地叹息声,和电子血压计的报数。王可可像只小猫一样,端了杯水轻轻凑到姥姥身旁:“姥姥…血压高了啊,要不要吃点儿药?”
张瑞平揉着胸口接过水杯,把两个白色小药片囫囵吞下。卧室里传来说话声,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还是能轻易从中分辨出急切的语气和故意压低的声调。张瑞平站起身来,朝厨房走去:“可可啊,该包饺子了,你来帮我打下手。”
当王可可一根一根的择着韭菜时,卧室的门终于开了。可乐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乖巧的蜷在常飞翔怀中。
“妈,你们包好先吃。我跟老常带可乐去医院看看。”
王可可站在门边,目送着两个人的背影,眼圈发红。一股说不上是委屈,是自责,还是羞耻的感情瞬间涌上心头,两行泪随之悄悄流下。王可可顾不得手上还沾着韭菜的泥水,用脏手在脸上胡乱地抹着。这不是梨花带雨凄美的泪,也不是慷慨激昂悲壮的泪,她急于抹去的是一种难以启齿羞于见人的泪。 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