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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药，齐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想要起身喝口水的时候，却感觉胳膊腿上像被绑了沙袋，稍微动一动就疲惫不堪。
他有些后悔早上没有听王可可的话去医院看看，现在一个人病在家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齐特用手背摸摸自己的额头，即使不用体温计，他也能明显感觉脑门烫的像个烤红薯。他觉得应该再吃一粒退烧药，但王可可临走前说过，药一定要饭后吃。肚子确实有些饿了，虽然躺了一上午没挪窝，但与病魔作斗争还是非常耗费体力的。齐特想起冰箱里有老婆做好的饭，掀开被子想下床去整点吃的，但铅球一般重的脑袋，让他一阵头晕，眼前发黑。他赶紧扶着床沿坐下，原地缓一缓。
头一蹦一蹦的疼，像一根根针扎进左边的太阳穴，又从右边穿出来。不动还好，一旦动起来，这根针穿过脑仁的节奏也就随之加快。
齐特靠在床边闭上眼，用手顶着太阳穴慢慢揉起来。
这时门铃响了。
他十分不情愿地再次起身，晃晃悠悠的去开门。这个时间，大概是快递吧。
可门外并没有人，门铃依旧在响。他这才意识到，这铃声来自楼下的门禁。长期以来都是老婆为他开门，自己不常在家，连两种铃的声音都混淆了。
“哪位？”
齐特摁开对讲，单元门前的视频监控也随之出现在屏幕上。
画面中是一个女人的侧脸，虽然被羽绒服的帽子遮住了一部分，但齐特还是一眼认出，是琴晓。
这张侧脸齐特再熟悉不过了。眉峰很挑，眉毛很长，鼻梁高高的，鼻尖微翘。虽然谈不上多漂亮，但在酒吧舞台的灯光下，在爵士与摇滚的映衬中，这张侧脸被勾勒上一圈金色的光晕，仿佛每根汗毛都透着英姿飒爽的侠骨气质。
然而今天她出现在门前，却让齐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来啦？”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啊。”
齐特惊魂未定的按下开门键，在等待琴晓上楼的几分钟内，他仿佛一下子忘了病痛，急急忙忙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拢了拢头发，扯下身上的睡衣团成一团，顺势丢进被子里盖上。又从衣柜拿出一套衣服，刚穿了一半，门铃又响。他一边跳着脚提裤子，一边跑去开门。
出现在琴晓面前的是一个整洁的齐特，一分钟之前的邋遢相全然不见了。
琴晓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手指已经被勒的发红，脸蛋和鼻尖也微微泛红。大概是因为冷的缘故，她不停的吸着鼻子。
齐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到琴晓手中的袋子，赶紧接了过来。
他把琴晓让进屋，这才发现，家里乱糟糟的，沙发扔着好几件衣服，茶几上的东西也摆得乱七八糟。
他赶紧拾掇起来：“不好意思啊，也不知道你要来，家里有点乱。”
“没事，我是来看病号的，又不是来检查卫生。”琴晓跟着一起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客厅里就恢复了整洁。
然而这两下折腾，也把齐特身上因为琴晓的到访刚被打进去的一点鸡血消耗殆尽。他虽然依旧坐在沙发上保持笑容，但身体已经被掏空，强打着精神，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应酬着。
“这大冷天的，专门来看我啊？其实就是个小感冒，没什么大不了。你喝什么？我给你倒。”
两个人虽然平时接触颇多早就相熟，但此时这样坐在屋里，还是难掩尴尬。齐特虽然不擅长寒暄，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尽地主之谊。
琴晓赶紧摁住他：“我可不是来喝茶的。我是来给可爱送生日礼物的，也顺便来看看你。”说到这，琴晓避开了齐特的目光，腼腆的一笑。
齐特感觉脸热乎乎头晕乎乎，大概又烧起来了。
“我没想到可可和可爱都不在家。我还以为，你病了她在家照顾你呢。”琴晓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她店里忙得很，最近什么都顾不上了。不然一般情况下，家里也不会这么乱。”
齐特说着把从沙发缝里摸出来的袜子往靠垫后面塞了塞，也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其实齐特和琴晓在平时并不缺少共同语言。开演前，两个人经常去路边摊随便划拉两口，他们会聊到王可可，聊到两个孩子，后来琴晓也会跟他讲这些年的北漂故事，虽然苦的多甜的少，但她说起那些往事，总是挂着笑。这让齐特想起他上学的时候，周围的朋友有苏靖凯这样家境好的，有王可可这样的本地土著，也有陈鹤那样事事处处都拔头筹的人生赢家。但他一直都是最平常的那一个。平时跟着大家嘻嘻哈哈，而在他心底藏着的那些焦虑和自卑，即便是对王可可也不曾提起过。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反正她也理解不了。但齐特能理解琴晓脸上挂着的笑，那是看淡一切苦中作乐的笑。
“这几天我不在，酒吧那边还好吧？”话一出口，齐特就后悔了。又不是老板，又不是大明星，地球缺了他还能不转了？
他立马改口：“我是说，我这几天不在晚上带不了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自从上次派出所的事之后，齐特每天下班都用摩托车带琴晓一程。一开始是带到大路上的公交站，后来带到他家往琴晓家去的岔路口，再往后干脆就再加一脚油门，直接送到琴晓家楼下了。齐特请假的这几天，对别人倒没什么影响，对琴晓来说可谓度日如年，一下回到解放前，又得提心吊胆地一个人走夜路了。
琴晓心里虽然盼着他回去，但嘴上还是要客气客气：“没事，哪能老遇到那种危险事啊。以后你都不用操心，我自己坐夜班公交很方便的。”
“不光是安全问题，还要考虑时间成本。反正也顺路，我多花十分钟，拉上你咱们半个小时就能到家。你坐公交等车先要花个十分二十分，车上半小时，下车还要走一段，算下来至少也得一个小时，到家都一两点了。铁人也受不了啊！”齐特原来觉得自己很辛苦，忙活一天有时回到家还叫苦连连。但认识琴晓之后，他觉得眼下的任何困难跟人家比起来，根本不叫事。一个女人，年纪轻轻死了丈夫，自己带个孩子，还要这么辛苦的做两份工作。如果上天再不眷顾这个女人，他都觉得心疼。
“我在公交车上可以睡觉啊！你的摩托车风驰电掣的，我可不敢睡。”琴晓笑着打趣起来。
齐特很是不服气：“我也知道汽车舒服啊，但一是酒吧门口没处停，二是遇上堵车咱等不起。其实最重要的是，家里的车轮不上我用。我老婆带孩子出门还要开呢！”齐特说着自嘲一般的笑起来。
在琴晓的观念里，摩托车可以和危险划等号。要想死得快，就开一脚踹。摩托车是跑得快，但速度与激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然而如果是坐在齐特的车上，她就觉得这一切担忧都可以抛到脑后。坐在他身后听风的声音竟有一种甜蜜的安全感。
琴晓生怕流露出这种不恰当的情感，赶忙转移话题：“你感觉好些了吗？”
“没事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齐特操着重重的鼻音口是心非的回答。
“这就叫好了？你看你的脸色，又灰又黄的，嘴唇都干得发白，是不是发烧？”
“早上有一点，已经吃过退烧药了。我一会吃了午饭再吃片药睡一觉就好。”
“呀！你还没吃饭呀。”琴晓的脸上一半是惊讶，一半是心疼。
“有什么吃的？要不我给你做点。”琴晓没有半点客套的意思，撸起袖子就要往厨房去。
“不用不用，我老婆给我做好了，在冰箱里，热一下就行。”齐特赶紧拦在她身前。
“那，那行，你赶快吃吧，我先走了。”琴晓不想耽误他吃饭，抓起衣服就要走。
到门口又停住脚步，犹犹豫豫的回过头来问：“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给你把饭热好再走吧。”
“哎呦，姐啊，我又不是小孩子，饭还不会热啊！”齐特硬打起精神，想展现一下自己的活力，却发现力不从心。
琴晓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的打开冰箱：“别管是大人小孩，生病的时候都需要照顾。发着烧还要自己搞这搞那，端水吃药，弄得惨兮兮的，我都有点于心不忍。”
琴晓这么一说反倒把齐特逗乐了。
“我哪里就惨兮兮了？”
琴晓打开饭盒看了看，一半芹菜炒肉，一半米饭：“哎呦喂，生病了吃这么粗纤维不容易消化的。你少吃一点，我再给你弄点别的。”她拿了两个鸡蛋磕在碗里。
“你这是干嘛？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了，不要搞复杂了。”
“微波炉是会破坏营养的，平时还好说，生病了更需要营养，还是吃新鲜的好。你别管了，回屋躺着，我弄好了叫你。”琴晓已经系好了围裙，一副主人翁的样子把齐特推出了厨房。
她用筷子在碗里熟练的打着蛋，两个炉灶同时工作。不一会儿，一个鸡蛋羹，一碗瘦肉粥，还有一碟回了锅的芹菜炒肉摆在托盘里，连同筷子和勺子一起端到齐特床前。
“哇塞！我今天当了一把VIP病号啊！这么丰富。”齐特本来没什么食欲，但被这一盘满满的关爱感动得胃口大开。
“反正我如果生病了身边没个人照顾，就会觉得自己特别惨，病自然好得慢。你怎么对待你的身体，身体就怎么回馈你。你今天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再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病就好了。”琴晓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向齐特喊话。
齐特已经大口地吃了起来：“刚才确实挺难受的。不过你一来现在好多了！”
琴晓握着抹布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心里掠过一丝暖流。 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