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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辩：实锤定罪变节说（4）

　　看来尉迟语嫣还是有脾气的。

　　她轻轻举起手，直接打断审议发问了。

　　“嗯，你问吧。”也许因为对象是不仅看起来可爱而且没有搞事前科的尉迟语嫣吧，法官老师只犹豫了半秒，很快宽容地点了点头。

　　“嗯嗯～那我问了。”

　　尉迟语嫣眨眨澄澈的大眼睛，打理了一下因久坐而显得褶皱的裙摆，双臂乖巧地贴在身前，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

　　浅浅地吸一口气，走向庭中，接近洛时雨。

　　“我的问题……洛时雨同学……”

　　眯起眼睛，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显露出类似于和我这种男孩子相处时才会露出的恨意。

　　“你到底在为了什么？”

　　戳破了。

　　“……”

　　尉迟语嫣用锐利的眼神和话语，将洛时雨避重就轻的泡沫一口气戳破了。

　　“啊……”

　　洛时雨神色闪动，她慌了。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她对学生会抱有怎样的真实企图，不过她显然慌了。

　　“那、我换个问法。”

　　尉迟语嫣的眼神变缓和了一点。

　　但是，从她嘴里流出的声音却开始显得越发沉重。

　　“洛时雨，你是觉得这个问题不能回答吗？还是说你觉得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啊呜……”

　　洛时雨倒抽一口凉气，像蒸汽耗尽的机械饮水鸡一样点了点头。

　　“是…………的……”

　　“嗯，也就是说这个问题确实某种意义上不需要回答。”

　　尉迟语嫣步步紧逼。

　　“那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说，对于庭内的我们来说，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就能理解吗？——还是说‘不言自明’？？”

　　“……”

　　洛时雨气若游丝，点头的力气愈发孱弱，脖颈软软地扣下去，仿佛要把视线和脑袋埋进自己的胸口。

　　“………？”

　　这阵应答的声音小得夸张，反正我完全没听清楚，只能凭嘴型推断她说的应该是“是”，大概。

　　台上的法官老师显然更没听清楚，她的眉头不悦地拧了起来，毕竟就算听见了，这种音量也完全不能作数吧。

　　“回答清楚一点。陪审员你也是，问题再明确一点，不要浪费时间！”

　　“啊，啊嗯…。”

　　尉迟语嫣收起那副让人感觉仿佛有黑气环绕的架势，略显尴尬地轻笑。

　　“不好意思……不过没事，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了，法官老师。”

　　“呃。”

　　法官老师尴尬地顿了顿。

　　“那也行，请你赶紧回到座位上，现在接下来——”

　　“我申请休庭，可以吗，老师？”

　　和善的笑容。

　　“……”

　　“…………”

　　“………………？？？？”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休庭是不可能休庭的，这种案件是不可能这样暂停的，就算洛时雨表面看起来再人畜无害，她的刀也证明了她不可能是个简单角色，对于我们学生会、受害者、而且还参与审判制裁她的存在来说，这件事绝对不适合往下拖，所以暂停是绝对不可以暂停的。

　　但是。

　　我要申请休庭——这样不属于学生会立场的发言，确实从尉迟语嫣的嘴里，以尉迟语嫣会有的语气说出来了。

　　平易近人，温婉和善，怀着如水般柔和，让常人难以拒绝的请求，尉迟语嫣确实这样说了，她请求暂停这起案件的审理。

　　我慌了。

　　发展太诡异了。

　　大概半秒的反应时间后，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的夏千夏，她的一侧的脸蛋正鼓成奇怪的方块形，这是被她吃进嘴里却忘记嚼碎的冰块的形状，她金闪闪的眸子也被冻结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尹穗星，原本没明显的表情，现在也没表情；周坤，也完全愣住了，看来就算他一开始说风凉话，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也完全没预料到这种奇怪的插曲。

　　不过法官老师看上去并没有放任这种插曲继续发展的打算。

　　“你是学生代表，陪审员，你并没有权利申请休庭。”法官老师轻咳着，冷酷地回绝道。

　　“啊，那……”

　　尉迟语嫣愣了，我倒是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我没料到的是，我这口气刚松出去一半，就被尉迟语嫣的下一句话噎在了气管里。

　　“那……那关于这次审议，我投反对票。”

　　尉迟语嫣双手合十，轻声说道。

　　“大概就是、案件证据不清，所有的链条和佐证的话，都不能直接指向嫌疑人亲手促成了这次案件。我认为不能定罪，反对公诉方的意见。”

　　“……”

　　紧接在尉迟语嫣的发言之后，是一阵椅子的挪动声。

　　是从陪审席上发出来的，冯开进老师松开他的二郎腿，高高地举起自己单侧的手臂。

　　“既然如此，我弃权。”冯开进说道，“我无法判断这次案件的证据因素什么的，我觉得我没法支持任何一种想法，我放弃我这次的权利——权老师，你怎么想？”

　　“有罪，理所当然。”权洪斌冷冷地答道。

　　“…………”

　　沉默与尴尬像发了寒潮一样扩散。

　　法官老师一脸尴尬，就连审判席上也陷入死寂。

　　那么结果接等同于强行休庭了。

　　我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洛时雨恶意袭击学生会这件事的，案件的初审，居然就这么……宣告失败了。

　　“踏、踏、踏、踏——”

　　是脚步声。

　　尉迟语嫣低着头，收拢双臂，一言不发地向庭外走去。

　　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把她放走？

　　这到底是些什么——

　　礼节啊，法庭秩序啊什么的都别管了，反正我不是那种人，我们学生会从老大到下级都不是那种人，我直接踩着座位的椅背，越过两层听众席翻了出去。

　　——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语嫣！你到底是怎——？！”

　　“哐。”“哇啊！”

　　我试着用身体拦住尉迟语嫣，没想到她一点迟疑都没有，直接用手肘和肩膀把我强硬地顶开了。我本来体格就不比她占优太多，还完全没有防备，被她硬生生撞倒在走廊侧墙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尉迟语嫣已经一言不发地又走出好远了。

　　“好啦～～！平方数什么的就不要装作很懂语嫣啦！”

　　夏千夏也飞快地追了出来，应该是正好看到我和尉迟语嫣的刚才那回合吧，她非常严厉地奚落了我一句。

　　“语嫣很脆弱的！别添乱，让我来！！”

　　“啊……”

　　没错啊，尉迟语嫣确实是……很脆弱的女孩子啊，我不由分说地用身体去阻拦她也未免太蠢了。

　　对于尉迟语嫣，应该没有比夏千夏更了解她的了吧。

　　我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夏千夏飞奔着朝尉迟语嫣离开的方向追去，终于在行政楼大门口的地方抓住了尉迟语嫣的手腕。

　　“……”

　　银铃般的，但似乎有些急促的尖锐的劝阻和辩解的声音。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夏千夏的胳膊被以一个相当反常的力度向后甩去，她的身体也在这个巨大的力量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千夏下意识地向门外伸出手去，但却再次被甩开——

　　然后夏千夏孤零零地，呆呆地站在门口，什么声音和动作都没有了。

　　“……”

　　显而易见，事态失控了，连夏千夏都无法控制事情的发展了。

　　之前出现过的麻烦全都在学生会之内，在统一口径前往校园治理委员会之前；这次居然出现在庭审现场，简直就像是夏千夏之前提过的，“治理制度”之初，前辈们的惨状复现。

　　“为什么……”

　　我和周坤、尹穗星两位一起靠近夏千夏。

　　夏千夏双眼失神，无助地低喃着。

　　“为什么，语嫣她……突然……”

　　熟悉的人变得陌生这件事，绝对不会好受吧。

　　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

　　出现了什么——哪怕是夏千夏也没能触及的，深刻地对尉迟语嫣构成着巨大影响的——

　　“…”

　　我感觉自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马上反身朝审议厅冲了过去。

　　被告席上空空如也，洛时雨已经不见了。

　　“诗芸，小兰学姐！犯人…洛时雨呢！？”

　　“从后门走了，她还要去谷雨秋分打工，我没权阻止她。”贺小兰冷哼道。

　　“……”

　　贺小兰说的没毛病，学校而已，哪儿来的权力随便羁押学生。

　　只不过这个洛时雨，脸皮可真够厚，神经也真够坚韧。

　　我立刻返回夏千夏那边，毫无迟疑地抓住她的手腕。

　　“干、干嘛？”夏千夏被我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缩。

　　“去找洛时雨！”

　　我吼道。

　　“这家伙问题大了去了！我们早该想到既然有宣战书问题就没那么简单，她肯定对语嫣做了什么！”

　　“……”

　　夏千夏愣了愣。

　　“我……我不觉得当面质问当事人会有有效的结果……”夏千夏轻轻地撕咬自己的嘴唇，“我刚在给周坤和穗星她分配任务，我要去找一下语嫣，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

　　可是尉迟语嫣也是当事人啊。当面质问她就能有效果吗？

　　——我咽下一口唾沫，把这句临到嘴边的气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既然怎么样都不见得有效，那选择哪边就全看千夏看重谁了。

　　随她去吧。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态，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做才比较有用。

　　“总之，我去试试看，千夏你加油。”

　　我深吸一口气，没再和千夏多废话，朝校外冲了过去。 三〇一室无一人Vol.03（轻小说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