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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毒蛇之啮（二）

　　在“她”的带领下，两人移步至相对安静的仓库中。

　　“你就坐那里吧。”

　　克拉拉听从“她”的吩咐，坐到唯一一张椅子上，“她”则倚墙而站，给人一种警官讯问犯人的压迫感。

　　“那么，我现在应该可以问一句，PPUF少将的千金找我这个‘干湿活的’有什么事了吧？”

　　即使“她”视线垂落在地，克拉拉依旧能感觉到潜藏于双眸中的魄力。

　　不过，要说最令她感到吃惊的，还要数——

　　“早闻少校同志的情报搜集能力在虫穴是首屈一指的，就连现役谍报人员都自愧弗如，可没想到就连我的底细都被你摸得一清二楚呀……看来果真是纸包不住火啊，我本以为保密工作已经做得够到位了。”

　　克拉拉苦笑着说道，很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后脑勺。

　　“与其说我摸清了你的底细，还不如说你的背景在虫穴就没人不知道吧？”

　　“骗人的吧！明明没人跟我说过这件事！”

　　居然惊讶得叫出声来……难道真如传说中所言“除了本人不知道以外就连基地外面负责看门的那只旺财都知道”吗？

　　“因为大家都知道你不是靠父亲的关系才坐上这个位置的。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像你这种豪门千金，不安安心心在后方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却偏偏要跑去虫穴那种鬼地方，还要玩‘深入敌后’这种危险游戏，你觉得这么做很有意思么？”

　　“至少比在家有意思多了……”

　　一听到“她”的问题，克拉拉很落寞似的垂下视线。

　　“我是情妇的孩子，从小就没人看得起我，我不想像我妈妈一样默默无闻地死去，所以我才要往上爬，建立一番丰功伟绩，成为比谁都了不起的大人物。”

　　“就算急于立功，也没必要给别人当枪使吧？”

　　“她”不是不能理解克拉拉的执念，但却无法认可她的手段。

　　“那少校同志又为什么甘愿被PPUF当枪使呢？”

　　“她”沉默良久。

　　并非无言以对，而是拒绝回答。

　　因为“她”深知这背后的理由有多么疯狂。哪怕被评价为“自不量力”、“螳臂当车”、“蚍蜉撼树”，都毫不为过。

　　尽管搞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保持沉默，但有一点是克拉拉可以肯定的——

　　在不经意间，自己踩到了“她”的地雷。

　　于是，她只好发出一阵干笑，试图让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尽快和缓下来。

　　“什么啊，明明我说了这么一大通，一提起少校同志的事情，你就不吭声了，这算什么意思嘛？是怕我口风不紧到处乱传吗？连同吃一锅饭的战友都信不过，真是叫人伤心啊~”

　　“正是因为同吃一锅饭，所以才更好下手，不是吗。”

　　作为重新打开话匣子的第一句话，她说话的语气，却依旧充满紧逼而来的压力。周遭的声响消失无踪，只剩下这句话回荡在空气中。

　　“噗哈哈哈哈~”

　　毫无征兆地，克拉拉捧腹大笑，叫“她”误以为自己刚才讲了什么笑话。

　　就在“她”试图找出这其中的纰漏之前——

　　“就是因为你是这样的性格，才会叫我如此着迷……乃至不能自拔哦。”

　　“上尉同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仅凭一个眼神，克拉拉就能确定，她深深憧憬的对象、曾一度君临虫穴最强宝座的“蚁蜘蛛”又回来了。

　　看起来十分松软的浅色短发；

　　给人以乖巧气息的粗框眼镜；

　　仍带有几分稚气的粉嫩脸蛋；

　　与身材形成强烈反差的巨乳；

　　散发出笨拙感的一举一动；

　　以上的一切，共同构成她人畜无害的小动物印象。

　　任谁都不会把她视为威胁，然而一旦察觉到她有多么危险时，猎物早已身陷重重蛛网之中，在绝望的笼罩下，被她一点一点地蚕食殆尽。

　　那么，能让她露出如此认真的神情的猎物又会是何方神圣呢？

　　“嘘”的一声，“蚁蜘蛛”示意克拉拉保持安静，紧贴住她的身体，唯恐她会弄出什么动静。

　　明明是这种危急关头，克拉拉无暇顾及其他，只觉得体温正在不断上升。拜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所赐，她几乎能听见……不，不仅仅是是自己的心跳，透过紧贴的胸膛，就连“蚁蜘蛛”的心跳她都能感觉得到。

　　当她还在疑惑“蚁蜘蛛”为什么要挟持她来到仓库门前时——

　　是争吵声。

　　透过细微的门缝，克拉拉才摸清了声音的来源。

　　门外正站着两个女生。通过她们领带的颜色，很容易辨认出两人分别是属于一、二年级的学生。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二年级的学姐似乎是在训斥一年级的学妹，哪怕学妹已经是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了，这位前辈却还变本加厉地破口大骂，时不时还有推搡低年级学生的动作。

　　欺凌事件……吗？

　　“不妙啊……估计是以为我擅自下班，这家伙就开始拿其他一年级学生当出气筒使了……喂，我说你是风纪委员吧？赶紧去帮帮她啊。”

　　“为什么？那名学生跟我们非亲无故。难道少校同志忘了我们的潜伏纲领第一条就是‘绝不多管闲事’吗？啊……少校同志该不会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吧？”

　　克拉拉很不满似的鼓起嘴来。

　　“别胡说八道，我只是在考虑是时候该好好治一治这个总是找我茬的麻烦家伙了……可要是由我这个一年级学生出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但如果是由副风纪委员长出面制止的话，不仅能震慑住这股学园逐渐蔓延开来的黑恶势力，还能在学生中间树立风纪委员的威信，在往后情报搜集任务中也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也就是说，只要拧断那家伙的脖子就行了吧？”

　　“当着一个学生的面拧断另一个学生的脖子你认为合适吗！”

　　“果然只能悄悄地让她人间蒸发了吗……”

　　“不要一脸认真地考虑这种多余的事情！你只要像是风纪委员一样稍微教训一下这家伙就可以了！”

　　“诶~什么叫‘像风纪委员一样’，我本来就是风纪委员吧~”

　　“好好好，你是风纪委员……既然你是风纪委员的话，同学遇到麻烦，是不是应该挺身而出为她排忧解难呢？”

　　“但是，我已经下班了啊~又没有佩戴袖章，感觉好麻烦的样子~”

　　“一句话，干还是不干。”

　　见“蚁蜘蛛”摆出一副“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的冷漠表情，克拉拉一边转过身去玩着发尾一边赌气似的嘟起嘴说道：

　　“哇~好大的官威啊~但没办法呢，谁叫你是少校同志呢，毕竟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说什么，我只能照办不是吗~”

　　“……你对我的命令有什么意见吗。”

　　“报告少校，部队有规定，下属不能顶上司嘴……但在顺利完成任务后，下属有权向上司申请功勋，所以我希望少校同志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敬了个军礼。

　　“有话快说！不妙……那孩子真的哭出来了喂，这家伙要不要这么过分！”

　　“我希望今天见面以后……能将我们的关系设定为……许久不见的青梅竹马……以后见面就不用这么鬼鬼祟祟了……另外就是，希望少校同志能多点摸摸我的头，表扬一下我……”

　　这可不止一个要求了喂。

　　而且，你这么红着脸跟我说话，知不知道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复杂啊。

　　“不过，说到我最大的心愿，还是想跟少校同志一起洗——”

　　有完没完啊。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答应你了，这样行了吧？”

　　“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少校同志居然真的答应我的请求……好！我现在就这家伙人间蒸发~”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明明什么事都没干，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累呢……

　　当“蚁蜘蛛”心想“果然是求人不如求己”、准备丢下克拉拉自己动手时，她又突然停住脚步，恍悟什么似的回头望向克拉拉。

　　“话说，风纪委员就算下班也会随身携带执法记录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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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旧校舍操场。

　　“学姐的妈妈就没教过学姐面对镜头要保持微笑吗？”

　　“一年级的，你居然敢把我骗来这种鬼地方，还把我的衣服……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不行啊，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可是会吓坏观众的，如果学姐再不好好笑一个的话，那我就只能让您勉为其难地把内衣裤也脱掉了，这样放到网上，估计能吸引不少人气呢~”

　　“你要是敢把这段视频放到网上我绝对跟你没完！”

　　“啊~好可怕~怎么办，副风纪委员长克拉拉·马卡洛娃学姐，这算是欺凌事件吗？如果是的话，请务必替我这个弱不禁风的新入生主持公道~”

　　“欺凌罪名一经成立，将根据其情节、性质及影响量刑，最高可判处‘退学’。”

　　“可、可恶，居然跟风纪委员狼狈为奸……你以为我就会这么算了么？不！绝不！我一定会向老师检举你们的！我一定会让老师将你们的恶行公诸于众！”

　　“悉随尊便~不过在那之前，学姐的高清无码内衣写真搞不好就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学园BBS上哦~啊，顺便一提，您要是敢跟任何一个人说起今晚这件事，这段视频就说不定有机会跟全国观众见面了咯~”

　　“我、我笑，我笑还不行吗！”

　　“光笑还不行哦~至少还得来段艺伎舞才算有点诚意吧？”

　　“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啊！”

　　“神乐舞呢？”

　　“我也不懂啦！”

　　“啧，学姐您怎么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您真的是东和人吗？话说，克拉拉学姐您也是，从刚才开始您就一直一脸复杂地盯着人家看~人家脸上又没什么脏东西~”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虽然早有听闻，不过少校同志还果真是个不能得罪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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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两个女生入浴前的固定剧情，肯定是——

　　“哼、哼、哼~♪”

　　“这种时候你一脸高兴地哼着歌算什么意思啊……”

　　“那当然是因为属下终于迎来梦想成真的一天啦——可以跟上校同志一起入浴，这可是属下多年以来的夙愿~”

　　这里应该还要问一句“为什么我非得跟你一起洗澡不可”，无奈“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答应你”这个承诺记忆犹新。

　　这就跟“没看清楚合同内容就签名最终被银行名正言顺地骗得两袖清风”是一个道理的。

　　就算被打碎牙齿，身为苦主的“蚁蜘蛛”也只能往肚里咽了。

　　不过，这其中也有几分顺手推舟的意味。

　　“蚁蜘蛛”正好打算趁此机会搞清楚某些问题。

　　另一方面，毕竟只是跟同性共浴而已，也不见得是多羞耻的事情，她不希望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与同袍闹矛盾。

　　嗯，如果是仅仅是洗澡的话——

　　“哇哦，少校同志的内衣款式还真是意外的成熟呢~紫色蕾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每个乖乖女都有着一颗狂野不羁的心’？”

　　“吵、吵死人……又不是我愿意买这种款式的，我也想穿可爱一点的类型啊，但问题是……只有这个款式才有折扣——等等你这家伙干嘛无缘无故解开我的排扣啊！”

　　“少校同志这个问题问得真是莫名其妙……难道你穿着内衣洗澡吗？”

　　“那、那也得由我自己来——呀啊~你在干什么呀~”

　　“哦哦~这大小、这份量、这手感、这胸型……堪称完美！从实招来吧，少校同志，到底被摸过多少次才能拥有这对巨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才、才没有啦，我还是处——你这家伙让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啊！”

　　伴随着这声咆哮的响起，“蚁蜘蛛”才如脱兔般奋力挣脱克拉拉的魔爪，心有余悸地掩住胸部缩到更衣室的一角。

　　此时的她无论用再怎么凶狠的眼神瞪着克拉拉，泪眼婆娑的娇羞表情都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虚张声势的小动物。

　　“你叫吧~你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正当克拉拉准备再次向“蚁蜘蛛”步步逼近、伸出魔爪时，她又像是在案件中发现了什么新疑点的警探般托腮沉思。

　　“说起来，明明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少校同志还是一马平川的小鬼，一段时间不见就变得这么波涛汹涌了……难道说第零局给你喂了什么新开发的丰胸药物吗~”

　　“才没有啦！是它……擅自长大的啦！再说，当时你也不是‘平平无奇’嘛，现在至少也有D了吧……”

　　“只可惜远远被少校同志抛在后头了啊~”

　　“我也没你想象中这么大啦……顶、顶多就是E而已。”

　　“真的只有E而已吗~”

　　一见克拉拉又一边歪起脑袋坏笑一边挥舞着那双魔爪，“蚁蜘蛛”便连忙改口纠正。

　　“好吧、F、我承认我有F啦！但绝对没有G哦……你就算这么盯着我，我也真的没有G啦！”

　　没想到号称“无血无泪”的杀人机器居然拥有如此丰富的情感，着实是叫克拉拉忍俊不禁。

　　然而，自她唇间逸出的，却并不是一如既往的欢声笑语，而是叹息般的落寞喃喃。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的差距变得这么大呢？”

　　不知为何，“蚁蜘蛛”突然觉得，克拉拉默默转身褪下衣物的背影，似乎多了几分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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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你的头发还真漂亮啊，又长又柔顺……”

　　“因为有专门打理过嘛，要不然怎么以‘美丽动人的副风纪委员长姐姐大人’这个形象示人~”

　　“不过你这头发是不是掉得有点多了？我才刚刚洗一下就掉了这么多根……”

　　“毕竟近来工作压力大嘛~既然少校同志这么羡慕的话，自己也留长发不就好了？”

　　“长发会妨碍工作的。”

　　“对少校同志来说，现在给我洗头也是‘工作’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把洗发水往我眼睛里弄……是打算遮蔽我的视野后再解决我吗？”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克拉拉扭过头来一脸无奈的模样，“蚁蜘蛛”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拿起花洒，可一时之间她的动作又停滞一下，半是迷惑半是不安地盯着克拉拉的脸。

　　“那个……你的眼睛不痛吗？”

　　明明洗发水几乎直接淌进眼睛，正常人早就痛得鬼哭狼嚎了，克拉拉却还一脸淡定地叙述事实。

　　这已经不是“反应迟钝”这种理由可以解释的现象了吧？

　　“眼睛痛？哦……痛啊！当然痛啊！快！快拿水给我冲冲！”

　　更奇怪的是，经“蚁蜘蛛”这么提醒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捂住眼睛大叫起来……

　　尽管这种反应显得十分做作，但在叫声的刺激下，“蚁蜘蛛”还是打开花洒，准备冲去多余的洗发液——

　　“呜哇，花洒喷出来的怎么是冷水？！”

　　结果，先把自己浇得一脸都是。

　　与此同时，花洒又不慎跌落在地，如壁虎的尾巴般在地上疯狂扭动，从中涌而出的冷水浇得两人惨叫连连，不约而同地直奔温暖的浴缸。

　　“啊~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真是的，别发出这种大叔似的感言啊~”

　　“什么啊~明明少校同志也是一脸享受的样子嘛，有什么资格说我？”

　　“部队有规定，下属不能顶上司嘴。”

　　“但谁是上司、谁是下属还真不好说呢~”

　　如果不是“蚁蜘蛛”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也许根本察觉不到话题走向会在这一瞬间彻底改变。

　　不……不只是话题走向，就连现场气氛亦是如此。

　　克拉拉的双眼止住了笑意，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毕竟我也不是傻瓜，不可能真的认为少校同志之所以这么爽快地答应我的请求，是念在昔日同袍的情面上，但好歹是同吃一锅饭的战友，我应该还是资格向你提出‘有话直说’这个建议吧？”

　　“你是哪边的人。”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果我说我是司令派来监视你的人，你会怎么想？”

　　“为什么要监视我。”

　　仅仅是听到“监视”这个词而已，“蚁蜘蛛”就板起了脸。

　　“当然是因为不相信你啊，毕竟你本来就是东和人吧。”

　　“你不也是半个鲁塞尼亚人么？更何况你比我来这里的时间更长，要说监视，也应该是初来乍到的我来监视你才对吧，上尉同志。”

　　“但少校同志你可没有一个在PPUF中担任要职的父亲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这就是‘担保’啊——好比我借了高利贷的钱，就必须找个人替我担保一样，如果我赖账的话，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地找担保人麻烦，而这个担保人就是我爸爸，但是你呢？一向都是独来独往，你叫司令怎么信得过你？”

　　“上尉同志，请你谨慎发言，我现在呆在这里可是度日如年。如果你真是司令指派的监视者，你应该很清楚我对这个国家没有丝毫依恋。”

　　虽然没做出拍案而起这种过激行为，但充满火药味的言语足以说明“蚁蜘蛛”正处于怒火中烧的状态。

　　“即使少校同志这么矢口否认，但人的乌纱帽一旦戴到某个级别，就会变得很没安全感，又怎么可能会对我们这些离家的‘大马哈’放心？”

　　“大马哈？”

　　“看来少校同志也没有我想象中这么神通广大嘛~好吧，其实我也是偶尔从爸爸那里听说的——上面的人管我们这些‘勇猛的共和国战士’叫‘大马哈’，原意是指生活在PPUF北方的一种鲑鱼，它们出生于淡水，却在海里长大，每逢产卵季节，它们就会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往好的方面理解，就是希望我们能在建功立业以后衣锦还乡、落叶归根……不过，对你我而言，根本不存在‘家乡’这种东西吧？”

　　“这个称号不是挺有趣的嘛。”

　　“少校同志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也对，毕竟在海里长大的大马哈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危险，甚至不幸被天敌捕食，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还得拼命逆流而上才能回到故乡修成正果，听起来确实挺励志的，但……即使修成正果，大马哈在产完卵后也会死去。所以在死去之前，我一定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历史。”

　　如同激情四溢的演讲家一样，克拉拉从水中抬起双手。

　　可没等她完成自己的演讲，“蚁蜘蛛”却率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臂——

　　“这就是你做出这种傻事的理由吗。”

　　即使在雾气缭绕的浴室，只要稍加留意，仍能清晰地看见满布肘窝的针眼与瘀青。

　　这恰如瘾君子的一幕，直叫人头皮发麻。

　　“新型树不子能力爆发诱导剂‘Benkei’……在原来‘Fallen Angle’大幅度提高树不子心象力水平的基础上，降低败化、暴走的概率，人为制造痛觉神经传导障碍，令使用者轻易突破力量限制这层枷锁，但长时间使用会对脏器、神经、肌肉造成极大的负荷，结果导致大部分使用者在暴毙时仍保持着生前的姿态，就连死亡都没能察觉得到，简直就像是‘立往生’的‘弁庆[1]’一样……”

　　“……少校同志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根据瓦希莉莎尸检报告的描述，她身上有四处伤口，第一处是位于后颈部被钝器猛击留下的挫伤；第二处是由石块撞击造成的眼球破裂伤；最后则是位于胸腹部的两处枪伤，其中一枪打穿她的腹主动脉。若说伤口出现的先后顺序，两处枪伤应该是排在第一位的，其次是眼球的伤口，最后才是挫伤。最合理的推断就是在身负致命伤的情况下，瓦希莉莎还成功压制住对方，以至于对方不得不用石块进行反击，但最终让她丧失行动能力的却是来自背后的偷袭……至少，我不认为树不子光凭意志力能做到这一点。所以说啊——”

　　“蚁蜘蛛”慢慢松开了克拉拉的手臂。

　　“不要再当小白鼠了，会死的。”

　　“事到如今才说这种话，太迟了哦——我已经活不了几年了，但不这么做，我又会变成像我妈妈一样默默无闻的人……毕竟我跟少校同志不同啊，你是被上天选中的‘主角’，而我呢？我只是‘半成品’而已，就算从虫穴顺利毕业，也只能被分配到这种三流部队，不作弊的话，你叫我怎么追得上你？”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你就这么心甘情愿替易天辰卖命？”

　　“在先锋集团中易天辰先生是少数看得起我的人，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所以你就去构陷易天枢、去袭击秦羽遥和樱井有珠？下一步你是不是为了得到‘查拉图斯特拉的遗产’打算‘有杀错没放过’？你以为这样做你就能名垂青史了？死一个瓦希莉莎还不够，非要将自己的部下统统推下地狱你才心满意足？”

　　“蚁蜘蛛”从不认为“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这种做法有什么问题，然而克拉拉的“不择手段”，非但没能达成目的，还一味地“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与输红了眼的赌徒又有何区别？

　　“易天辰先生已经答应我了，他不会让瓦希莉莎白白牺牲的，他会安置好她的家人，让他们在蓝区安全、幸福地活下去，这也算是给我的部下一个交代吧……既然他已经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我没理由不努力一点吧？”

　　“本来陈建明的案子已经使得我们的立场变得十分被动了，而他上一次自作主张更是让相模地区的谍报枢纽元气大伤。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被那种仅凭个人喜恶肆意妄为的执绔子弟当枪使，你以为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蚁蜘蛛”并没有对易天辰抱有什么成见。

　　恰恰相反，她过去的合作对象，既有飞扬跋扈的黑道中人、嗜血成性的连环杀手，也有腐败至极的警察局长、脑满肠肥的政客议员。如果说嘴巴不干净、性格低劣、道德败坏的程度，比易天辰更甚者大有人在，但这些负面因素不会影响彼此之间的“合作愉快”。

　　只因上述这些合作对象，在出手之前，都会再三掂量自己的斤两，绝不会拖她的后腿。

　　唯独易天辰不在此列。

　　与其说他是一个指挥官，还不如说他本质上更像是一个好大喜功却毫无自知之明且下手不知轻重的混混老大。

　　“我还以为如果是少校同志的话，一定能理解我呢……”

　　“接下来我会向司令提出申请，要求他将相模地区谍报机构的领导权暂时转移到我手中，届时我就是你的上级，你要是还胆敢擅自行动……你就好自为之吧。”

　　这句话正如炸弹一般。一旦说出口，无异于宣战布告。

　　“蚁蜘蛛”又何尝不明白……倒不如说正因为她明白，所以才不得不说。

　　“少校同志要是认真起来的话，我大概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吧？不过能死在你的手上，也挺不错的……话说——”

　　克拉拉后面提的问题，“蚁蜘蛛”记不清了；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蚁蜘蛛”也记不清了。

　　但就为了追求“宁鸣而生，不默而死”这种虚无缥缈的目标而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只能称之为“愚蠢”。

　　她是绝不会同情克拉拉·马卡洛娃。

　　“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至少这次让我说句‘合作愉快’吧？”

　　“随你喜欢。”

　　“蚁蜘蛛”转过头去。

　　拒绝的意味已是不言自明。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祖国万岁！”

　　在余光之中，她瞥见了克拉拉的标准军、强颜欢笑以及……眼角的碎泪。

　　“祖国万岁……笨蛋。”

　　“她”的出言不逊，却再也无法换来她的回应，仅是为今日的诀别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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