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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的香炉里氤氲出缕缕香雾,厚厚的暖毯隔绝殿外寒风,铜炉里燃烧的是瑞炭,燃时无焰有光,热气使人不能过于靠近,即便是这样韦皇后还是感觉有丝丝寒气入背,李显虽以贵为天子但对韦皇后始终情有独钟,不惜将交趾国进贡的避寒犀角置于韦皇后怀中,此物稀异隐隐有暖气袭人。
几日前,韦皇后因外邪犯内,胃脾失调,导致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恶寒喜暖终日在暖殿中足不出户,最让李显忧心忡忡是韦皇后已经接连好几天滴米未进,就连平时韦皇后最喜欢的膳食,多看一眼都恶心反胃,跪在殿中的当值太医吓的瑟瑟发抖。
“陛下无须担心,调理几日便会好转。”韦皇后反而劝慰李显,并示意太医与殿内其他侍从都退下。
紫宸殿内中只剩下一名跪地不起的宦官,旁边放着漆器食盒。
韦皇后低声询问:“见到太后了?”
“回禀皇后,太后内寝挂上了绣帘,老奴未见到太后凤颜。”宦官精明干练答道,“不过老奴向太后寝宫外侍宫女打听,太后卧床不起已有多日,太医署诊断太后是悼思先帝忧郁成疾,汤药针石皆无好转迹象,若长此以往恐,恐……”
李显追问:“恐什么?”
宦官伏地,面色惊乱:“老奴不敢说。”
“陛下何必为难他,太后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不日便会有起色。”韦皇后言语虽满是孝义,但眉宇间却多了半分窃喜,视线落在宦官移到旁边的食盒上,“太后可有食用里面的东西?”
“原封未动。”
韦皇后意味深长说道:“看来太后与本宫一样食欲不佳。”
宦官接着说道:“太后有懿旨让老奴传给陛下。”
李显正色道:“太后有何旨意?”
“太后说她病来山倒,恐暂时无力辅佐陛下理政,李唐社稷需陛下现在一肩承担,让陛下不必前去探视,望陛下能勤勉政务,疏于声色,从谏如流,励精图……”
“好了,好了。”回禀的宦官还未说完,就被李显不耐烦打断,前面两句听着还顺心,后面的劝谏之言却难入耳,指着食盒说道,“朕特意命尚食局做了太后最爱吃的酪樱桃,既然太后难尝朕一片孝心,就让朕代太后品尝。”
宦官连忙起身将银碗盛装的酪樱桃送到李显手中,登基一月有余,李显第一次在龙椅上坐出了九五之尊的感觉。
李显盛了一勺酪樱桃亲自喂到韦皇后嘴边,“此物甜香,皇后不妨尝些,兴许能开了胃口。”
韦皇后看了一眼就面泛苦色:“臣妾败了胃口,即便是珍馐百味也难有食欲。”
“朕为皇后说见高兴的事。”
“哦,陛下有何喜事。”
李显将一道奏疏递给韦皇后。
“这道奏疏是裴炎告病修养的奏疏。”李显满脸都是按耐不住的喜色,眉飞色舞说道,“裴炎也病了,因为操办赈灾事宜,肝火攻心大病不起,派去的太医回禀,裴炎是操劳过度加之风邪袭肺,虽不是危症但祛风散寒、宣肺止咳尚需时日,十天半月怕是不能入朝务政。”
李显兴高采烈尝了一口酪樱桃,这道美食做法讲究,先要将樱桃剖开去掉内核,再浇上冷藏过的乳酪和蔗糖浆,丝丝甘凉入喉一直甜到心底。
韦皇后波澜不惊反问道:“臣妾不知喜从何来?”
“临朝称制的太后和辅政的宰相都病了,朕身边再没人掣肘,登基这么久,朕终于感觉自己还有点皇上的样子。”李显情不自禁淡笑,又尝了一口手中美食,“这酪樱桃果真是味美甘香啊。”
“陛下!”韦皇后低唤一声。
李显方才意识到自己在宦官面前失态,正襟危坐冷声道:“先行退下。”
宦官领旨出殿,刚转身就被韦皇后叫住,并将手中避寒犀角交给宦官:“再去一次太后寝宫,将此稀宝为太后送去,就说是陛下听闻太后抱恙,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若能让太后安然无恙,陛下愿效仿先贤卧冰求鲤,代太后受病,陛下担心天寒地冻让太后受凉,送去避寒犀角以尽孝道。”
宦官双手奉犀角退出紫宸殿,没有了取暖之物,韦皇后顿时手指冰凉,李显看在眼里万分疼惜:“皇后何必多此一举,太后所患只是癔症,根本无需避寒犀角,见皇后艰受寒凉,朕心泣血。”
“臣妾当然知道陛下深情,只是如今陛下虽贵为天子但权势根基薄弱,凡事都需谨言慎行,切莫忘乎所以让他人有搬弄是非的可乘之机,太后患病期间,陛下更应如履薄冰,倘若方才举止被别有用心之人在太后面前中伤,恐为陛下招致大祸,若能换来陛下帝业永固,臣妾受一时凉寒又有何妨。”
李显感动不已,将韦皇后冰冷的手放入怀中:“他日朕独揽乾坤,定不忘皇后与朕今日的患难之情。”
“明日陛下不去上朝。”
“啊?”李显疑惑不解,“皇后刚才还叮嘱朕要谨言慎行,为何又要朕不上朝,再说太后也有懿旨,让朕勤勉政务。”
“明日早朝,陛下不要知会百官,带侍卫独自前往大慈恩寺跪拜神佛,大慈恩寺是先帝为报答慈母恩德所建,陛下在寺中为太后祈福,群臣入朝不见陛下定会传禀给太后。”韦皇后心思缜密说道,“若太后责怪,陛下只需回禀心系太后安危无心政事,太后自然不能再多言,日后太后病情康复,群臣也称赞陛下孝感动天,最重要是让太后知道在陛下心里孝母之道堪重社稷。”
李显言听计从:“还是皇后想的周全,明早朕就依皇后所言行事。”
殿外侍从高声通传,左卫上将军李群、怀化郎将李蔚奉旨在殿外求见。
李显整理好龙袍漫不经心点头宣见,疑惑不解问韦皇后:“皇后为何执意要让朕召见李家父子?”
“李群掌管皇城诸门禁卫和门籍,是举足轻重的要职,父亲授意将其调离,委派陛下心腹之臣担任,可此举还未实施就被裴相劝阻,而且上面还有一位进止军国大事的太后,看起来更换守将并非易事,臣妾拙见不如退而求其次,趁着太后与裴相暂时无法听政,陛下恩威并施笼络李群父子收为己用。”
李显不以为然:“李群是两朝旧臣,为官倒是清廉就是固执迂腐,不通人情世故经常受官员排挤,至于他的独子李蔚,也不过只是区区边军守将,这两人无权无势,皇后为何要让朕笼络他们父子?”
“李群是陇西李氏门阀子弟,追根溯源还与李唐宗室有血亲,李群忠君为国,心系社稷,先帝在位时就誉其器量纯全、志存宗社,并委以重任命其掌管皇城宫寝门禁要职,可见对其何等信任。”韦皇后一边说一边将案几上那碗酪樱桃移开,好似闻不得丁点异味,“陛下细想,既然李群被官员排挤,还能两朝为臣并且都是身居要职,足见此人定有过人之处。”
李显点点头:“皇后言之有理。”
“李蔚乃李群独子,被先帝封怀化郎将,统御边军驻扎阴山,听闻李蔚意气峥嵘,运筹帷幄,又精通兵略骁勇善战,颇有西晋名将王濬之风,因战功彪炳在边军中甚有威望,假以时日定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韦皇后继续说道,“李家父子若能凭借陛下显贵,李群在京城掌控门禁,李蔚再历练数年迟早会成为统御大军之将,陛下切莫小看了李家父子的作用。”
李显仔细一想,着实佩服韦皇后远见,不久前兵部上疏,突厥引兵欲侵,李蔚亲自统军夜袭阴山,率轻骑一千深入敌后,成功截击突厥辎重,斩敌四百余,还一举烧毁突厥粮草数百车,迫使突厥大军退兵,兵部奏请嘉奖,韦皇后就让李显下旨召李蔚还朝,当时李显还不知其中缘由,现在才明白韦皇后早就在为自己未雨绸缪。
若真能如同韦皇后所言,将李家父子收为己用,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势力无疑大增。
“朕幸得有皇后相助,就依皇后的意思,朕赏赐他父子二人财帛与良田,赏多少都听皇后的。”
韦皇后摇头淡笑:“万万赏不得财帛。”
“为何?”李显不解。
“李群高风峻节,不同流俗,非财帛能收其心,陛下若赐金银只会适得其反,再说李蔚是将帅之才,陛下赏财帛恐会乱其将心,既能安闲舒逸又何必苦受边关。”
“皇后说的有理,是朕考虑欠妥。”李显点点头,面泛难色说道,“既然不能赏赐钱财,那就只有加官进爵,可,可朕之前提拔几名外戚已招致满朝非议,朕担心赐官会有诸多阻碍。”
“陛下不用为难,也不用为李家父子加官进爵。”
李显一头雾水:“那,那皇后要朕赏赐什么?”
“陛下想要收李家父子的心并非难事,驭吏施术,所谓的术便是帝王的驭人之术,陛下当洞悉人心,投其所好,方而纵横捭阖,驾驭群臣。”韦皇后胸有成竹说道,“陛下对李家父子该动之以情,许之以利,结之以义,激之以志,以情驭人方是帝王之术的精髓。”
李显似懂非懂:“朕,朕与他父子二人也无太多君臣之情啊。”
韦皇后从容淡定:“陛下稍安勿躁,臣妾已为陛下安排妥当。”
李显资质愚浅,若不是六哥李贤被废,这个皇位根本轮不到他,幸好身边有个美艳绝伦而且明达事理的皇后,李显事无巨细都与韦皇后商议,并且对其言听计从,轻握住她的手附耳低语:“皇后英才远略,雷霆其武,日月其文,依稀有太后风范。”
韦皇后听后甚为高兴。
话间,身穿朝服的李群与一身甲胄的李蔚已进殿参拜。
李显示意二人免礼,并让人赐座。
“朕召见二位,是,是想……”李显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身旁韦皇后一眼。
韦皇后轻拍李显手背,示意他要有君王威仪,接过李显的话笑言道:“陛下是想将军了,为了等回将军茶饭不思,怎么见着面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李蔚一脸茫然,但连忙起身稽礼:“末将迟归,劳烦陛下记挂损伤龙体,罪该万死。”
李显只能捂嘴咳嗽,实在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接,咳嗽声越大,李蔚的表情越惶恐。
“将军不必拘谨,今日陛下召集只是想叙旧,本宫听陛下时常提起,陛下还是幼子时,将军还入宫伴读过,将军与陛下识于幼时,陛下至今还记得与将军情义,不知将军可还记得?”
李蔚顿时大为感动:“陛,陛下还记得末将伴读一事?”
李显当然是记不得,幼时伴读的孩童太多,每年都会更换一批同龄的,哪儿记得住居然还有李蔚,不过记不记得不重要,既然皇后说有那就一定是有,在李显心中皇后永远不会错。
“记得,朕当然记得,听闻将军塞外大捷,朕心甚慰,遥想当年一起陪伴朕的玩伴,如今已是万夫莫敌的将军,朕高兴的很。”李显点点头终于知道如何接下去,看见李蔚满面风尘,不解问道,“将军为何还是甲胄加身?”
李蔚埋首朗声答道:“回禀陛下,末将奉诏觐见,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刚入京城还不及卸甲就赶来面圣,仪容污垢有损圣威,还请陛下赐罪。”
韦皇后走下凤椅,见李蔚风尘仆仆,大为动容问道:“将军返京还未归家?”
“末将有皇命在身,岂敢抗命不尊擅自归家。”
韦皇后指尖触摸在李蔚布满刀痕箭孔的铠甲上:“将军离家已有多久?”
“两年零三月又十七日。”
韦皇后叹息一声幽幽道:“有罪,有罪……”
李蔚欲跪领罪,被韦皇后托起送回到椅上。
韦皇后动之以情:“朝中有将军这等栋梁之才,陛下何忧蛮夷之祸,将军无罪,有罪的是陛下,将军恪尽职守为陛下守国门,过家而不入实令人钦佩,本宫获悉你夫人为你产下一子,天赐石麟乃是大喜之事,可将军遥守边关未尝初为人父之喜,现在此子已牙牙学语,却与将军素未相见,将军赤胆忠心以国为家是陛下之大幸,只顾国事不念人伦是陛下之大错。”
李显连忙起身附和:“皇后说的对,是朕疏忽未能体恤将军,朕有错,更是有罪。”
“陛下言重,家父时常教导末将,为臣者当恪守臣道,尊君护国,受君之禄,避君之难,为将者当安国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国之大利。”李蔚不卑不亢说道,“自古行不两全,名不两立,末将忠君难免不能顾全孝义。”
“说的好,说的好!”李显龙颜大悦,“阴山一役,将军一战成名,朕闻阴山大捷喜极而泣,特命人传召将军返京,就是为了重重嘉赏。”
“阴山大捷并非末将一人之功,塞外将士众志成城,末将斗胆请陛下嘉许三军。”
“胜而不骄,败而不怨,有将军统领朕的王者之师,朕心甚慰,不居功自傲更是难能可贵,将军无需多虑,朕以下旨着兵部犒赏三军,至于将军……”李显看向一旁的韦皇后,还是不知道该赏赐何物。
“陛下特意命本宫为将军准备了这份赏赐。”
韦皇后轻拍两掌,宦官捧上被明黄绸缎遮盖的托盘送到李蔚面前,韦皇后揭开绸缎,托盘中竟是一块六礼器之一的璋玉,玉质温润无瑕,一看便知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美玉。
“将军是李家单传,如今德门生辉,陛下疏忽让将军错过弄璋之喜,一直耿耿于怀,命本宫寻访美玉并让巧夺天工的匠师雕刻了这枚璋玉,陛下赐将军子嗣璋玉,惟愿将军玉燕投怀,瓜瓞绵绵,还恩允将军留京一月,与家人共聚天伦。”
家中添丁被称为弄璋之喜,李显见皇后准备的是璋玉,顿时在心里暗暗折服,这份出自于皇家之手的贺礼,远比赏赐财帛贴切。
“还有……”韦皇后转身取出一道圣旨,亲自递给李蔚,“陛下为将军幼子赐名青云,取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之意,望他日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显不由更加钦佩皇后用心良苦,在一旁附和:“朕为了这个赐名,可是没少费心思。”
李蔚宠辱若惊,跪地双手接旨谢恩,璋玉虽价值连城但远不及皇帝赐名这份殊荣贵重:“末将代犬子叩谢陛下与皇后隆恩。”
李显让李蔚起身回座,然后走到端坐的李群面前,李群老成持重,对如此厚赏更是感激涕零,见天子与皇后站立身前不敢独坐,毕恭毕敬想起身,李显伸手按在肩膀上,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韦皇后在一旁笑问:“陛下还在为上将军的事烦忧?”
李显心领神会,面色凝重叹了口气。
李群诚惶诚恐:“微臣可是有何差错,请陛下赐罪。”
“上将军无需多虑,李氏满门忠烈,上将军又教子有方,陛下当该好好重赏,可陛下这几日来思前想后,却想不出该赏赐上将军何物。”韦皇后神色柔和说道,“上将军两朝为官,洁身自好,官声斐然,若赏赐财帛怕会污了将军清誉,自先帝封左卫上将军一职起,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若再加官进爵,就得封侯拜相,陛下又担心此举会招致非议,陷上将军于不利,所以关于如何赏赐真还难到陛下。”
李群长松一口气,神色谦恭说道:“微臣身无片功岂敢领受陛下恩赐,陛下屈尊降贵能为李氏子孙赐名已是天大恩惠。”
韦皇后忽然嫣然一笑问道:“陛下可还记得先帝的帝师太傅李承载。”
李群一怔:“家父?”
“当然记得,朕时常听先帝提及,李太傅随太宗起兵伐隋,因才识超群,足智多谋被太宗视为重要谋臣,但凡军机大事都需与李太傅商议后方才定夺,太宗称誉其才策谋略,世之奇士。”李显说到李承载也面生敬色,双手负于身后说道,“太宗定鼎之后,重赏李太傅,赐其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而李太傅听闻后竟抗旨不尊,并直言纳谏,功绩远胜于他的定鼎之臣比比皆是,倘若他受此殊荣,势必会有其他功臣攀比,长此以往只会让君威有损,太宗钦佩李太傅淡泊名利的风骨,遂委以重任派到先帝身旁出任帝师。”
李群道:“李家家风甚严,家父在世时时常提醒微臣恪守臣道,谨言慎行,微臣也以此来训诫犬子。”
“李太傅担任帝师时,先帝还在潜邸,先帝每次提及太傅都不吝赞词,朕无缘一睹太傅风范,但据说当年只要见过李太傅风采的人,无不称赞有加,誉其博大昌达,立德、立言于一身,成就冠绝开唐一代,先帝曾告之朕,幸遇良师方成圣君,可见先帝对李太傅评价之高,只可惜……”李显此时已不是敷衍附和,而是句句肺腑,“只可惜天妒英才,李太傅英年早逝,每每听闻先帝追忆太傅,痛惜之色溢于言表。”
李群听李显这番话,大为触动:“家父能得先帝如此褒赞,在天之灵定铭记圣恩。”
“功高不赏,先帝直到李太傅亡故也未能想到该封赏何物表彰其功绩。”韦皇后又拿出一道圣旨,“陛下同样未能想到该赐上将军何物,不过亲笔写了一道圣旨,上将军李群,怀化将军李蔚听宣。”
李群和李蔚连忙跪地候旨。
李显一脸茫然从韦皇后手中接过圣旨宣读:“李门忠烈,一门三英,遗风浩然为百官之楷模,朕追封亡臣李承载谥号“文靖”,图显凌烟阁,赐铁券!”
李显话音一落,李群父子全都愣住,皇上表面上是追封李承载,可实则是在光耀李家门楣,一个亡臣被追封谥号已是无上恩典,而且还将画像供奉于凌烟阁,并赐于免罪铁券,对于一名臣子来说,这恐怕是能得到最高的赏赐,绝非是加官进爵能相提并论。
李家父子被突如其来的恩宠惊的不知所措,韦皇后轻唤一声,李群和李蔚这才回过神,两人埋首叩拜,额头在石板上叩出声响,李群声泪俱下:“微臣代亡父叩谢陛下隆恩,陛下厚恩李氏一门没齿难忘,必肝脑涂地忠君安国。”
李家父子被惊到,李显同样也被惊到,只不过李显是惊喜万分,万万没想到韦皇后居然想出此等绝妙的封赏。
现在重赏李群父子,必定会招致朝中臣子非议,而且裴炎与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但冠以先帝追思旧臣的遗愿,自己非但能博一个仁孝之名,还能让太后无话可说,同时朝中群臣见皇恩浩大,也该掂量掂量,到底谁才是能赐予他们恩赏的天下之主。
最重要的是,一道虚有其表的圣旨就能让地上二人归心,韦皇后准备的赏赐真是一箭三雕,李显大喜过望,示意二人平身:“将军思家心切,朕就不再挽留,择日朕再宣两位爱卿入宫共叙。”
李家父子跪地谢恩,一个紫色锦包从李群怀中掉落,站在一旁的韦皇后顿时眉头微微一皱,鼻尖轻嗅闻到一股桂花淡香。
自从患病之后,韦皇后就食欲不振,但凡闻到食物的味道都犯恶心,唯独这桂花香让自己感到无比舒适惬意。
桂花香是从地上锦包中飘散出来,韦皇后疑惑不解:“这个时节桂花早已花败,为何包中可闻桂花香?”
李群先是一怔,很快想到什么,连忙打开锦包,从里面取出一块透花糍:“微臣赶着早朝,让家厨准备了些糕点充饥,想来是馅料放的太多,气味冲撞到皇后,还请皇后赎罪。”
李显也闻到那花香,与寻常香味不同,轻轻细嗅竟满口生津,垂涎欲滴,韦皇后也不觉那气味冲撞,相反桂花淡香扑鼻而来,竟勾起她多日未起的食欲,掰开透花糍,却发现里面并无桂花,但层层分布均匀的馅料却散发着花香,透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食欲。
韦皇后抵御不住,掰下小块送入嘴中,顿时大惊,其貌不扬的透花糍在嘴里回味无穷,宫中珍馐百味似乎都不及这糕点美味。
“皇后凤体金贵,怎能咽食微臣家厨所做糟食。”
“此糕只该天上有。”韦皇后赞不绝口,片刻功夫透花糍已下了肚,迫不及待追问,“此糕乃是何人所做?”
“皇后有所不知,微臣一向贪口腹之欲,对饭食诸多挑剔,不久前微臣雇请了一名家厨,没想到此人厨艺精湛无所不能,所做菜式其味无穷,微臣初尝其手艺也与皇后现在无异,再简单的食材在他手里也能被做成饕餮大餐,不瞒皇后,自从微臣吃过厨娘做的菜肴后,其他地方的酒菜入口如同嚼蜡再难下咽。”
韦皇后细细品味透花糍,片刻功夫渣沫不剩,意犹未尽说道:“天下竟有厨艺如此高超之人……”
李显见韦皇后终于开口进食,顿时龙颜大悦,忽然开口大笑,“朕终于想到如何赏赐上将军。”
李群和李蔚一脸茫然。
“朕在麟德殿赐宴,一来李将军凯旋,朕为他庆功,二来将军错过弄璋之喜,都是朕的疏忽,就让朕为将军补过一次,召京城二品以上官员作陪,两位将军带上家眷还有朕赐名的子嗣,今晚酉时三刻在麟德殿,朕与众卿君臣同乐。”李显全无君王威仪,心里只有博韦皇后欢心,笑颜逐开对李群说道,“上将军说到的那个家厨也给朕一并带来,朕与皇后要亲眼见识并品尝他的厨艺。” 不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