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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元辅转身面向群臣,遥指高殿之上的武则天,义愤填膺道:“武氏专权,残害忠良和皇室宗亲,祸乱社稷人神共愤,诸公需在今日做出抉择,是与武氏狼狈为奸还是拨乱反正?”
许元辅是想要群臣表面立场,指画出两个区域,以云阶为界,想要支持武则天的在左,想要随同自己一同逼宫的在右。
一时间含元殿内又陷入一片死寂,曹密和吴松鹤率先站到右边,但其他朝臣还矗立不动,许元辅此举形同谋反,能站在这殿中的官员无不在庙堂浸淫多年,皆知逼宫夺权的凶险,成者便是功臣,败者定会身首异处。
窦陶罗列出武则天的总总罪状,虽然每一条都是十恶不赦的大最,而且看眼下情势,许元辅等人此次突然发难分明是有备而来,就连皇宫侍卫都在其控制之中。
怎么看许元辅都占据了上风,如若是平时,这些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官员会不假思索站到右边,可偏偏这次要面对的却是武则天,谁都没有万全的把握,这场逼宫谁会笑到最后,如若行差踏错,输的可是身家性命。
“诸公还在犹豫什么?武氏手段难不成诸公还不清楚?她林林总总的恶行诸公都有听到,而且连武氏本人都未辩解半句,今日若不逼其退位还权,待到事后武氏定会秋后算账,在场的诸公谁敢说自己能置身事外?”
曹密一句话真正触动了群臣的心,李群满门被灭之祸还历历在目,武则天为维护皇室威严不惜大开杀戒,如今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全被窦陶泄露出来,武则天如若继续掌权,势必会清算今日在场之人。
曹密说完,已有几名官员权衡再三后慢慢站到右边。
吴松鹤胸有成竹道:“实不相瞒,大明宫的禁军已在我们掌控之中,如今皇宫被封禁,武氏无疑是瓮中捉鳖,武氏大势已见,难不成诸公还想助纣为虐?”
“末将监守失察,让狼子野心者有机可乘,不过请太后放心,末将立刻杀出重围,亲带北衙禁军前来平乱。”季元宏神色凝重。
“将军还能赤胆忠心,本宫甚慰。”武则天摇头,叹息一声道,“晚了,连将军的副将都倒戈相向,可见将军已无法再调动禁军的一兵一卒。”
“末将愿拼死一试,定保太后与陛下安然无恙。”
“将军深明大义,本宫承将军这份情,可将军终是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应对外面数以万计的禁军。”
季元宏无力叹口气,跪拜在武则天面前:“末将有负太后重托,让贼子掌控兵权,请太后赐罪。”
“今日逼宫之日,想来是有人筹谋已久,此事不怪将军。”武则天搀扶起季元宏,“倒是没想到,本宫如今四面楚歌,将军还愿与本宫共进退。”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末将承蒙太后器重,奉命掌管禁军负责皇室安危,功过对错末将不理会,也不想理会,只知应竭尽所能不负皇命。”
“好,好啊!”太后面露悦色,再抬头看向殿下群臣,“若朝堂之上能多几位像将军这样的良臣该有多好。”
武则天与季元宏的对话,非但没有缓和朝堂上令人窒息的气氛,反而让更多官员站到了右边,就连武则天也承认禁军被接管,即便武则天权势再大,可这权势是皇室赋予的,也是考兵权来支撑的。
如今兵权旁落,武则天已无再把持朝局的能力,这场逼宫的胜负似乎已经很明朗。
“群臣听旨!”
许元辅高喊一声,所有官员神色诧异,李显被废,而李旦还未登基,不知许元辅所宣圣旨是谁的。
许元辅请出两道圣旨,在含元殿上大声宣读,群臣听后无不大惊失色,顾洛雪又惊又疑,许元辅所读正是自己交给武则天的遗诏,武则天让上官婉儿将太宗和先帝遗诏有意泄露出去,想要兵行险着看看到底谁会利用遗诏兴风作浪。
如今遗诏就在许元辅手中,顾洛雪怎么看都感觉武则天此举无疑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跪地接旨,毕竟遗诏上的内容太令人震惊,加之许元辅等人有备而来的逼宫,群臣之中绝大多数都在猜测遗诏极有可能是伪造。
“郑公,您是三朝元老,太宗在位时,器重其文采,常为太宗起草诏书,太宗的笔迹想来郑公定时烂熟于心吧?”
遗诏被许元辅送到郑常煜面前,接过遗诏细看一遍,顿时脸色骤惊,扑通一声跪地。
“老臣领太宗遗诏!”
“费公,先帝在东宫时,您官拜太子中舍人,先帝的笔迹想必费公也不会认错吧?”
另一份遗诏让许元辅送到费谏之面前,也是看了一眼后,费谏之惊慌失措跪地领旨。
群臣见郑常煜与费谏之二人都对遗诏深信不疑,也连忙下跪接旨,其中不少官员跪行到许元辅之前所指的右边,郑、费二人都是声望极高的遗老,断然不敢做出伪造遗诏之事,既然他们都分辨无误,说明遗诏真是太宗和先帝所留。
许元辅等人逼宫,有违礼制法度,即便成功也难逃作乱犯上的恶名,但有了这两道遗诏就截然不同,逼宫就变的名正言顺,从而更加能看出武则天大势已去。
许元辅见所有朝臣皆跪,更是信心十足,转身看向高殿,冷声问道:“太宗和先帝遗诏再次,豫王不跪难不成是想抗旨?”
李旦没想到在登基大典上会发生这么多事,之前窦陶和盘托出武则天不为人知的秘事,这些顶多只能算是宫闱秘闻,可许元辅等人公然发难而且还掌控禁军,李旦心知武则天难有回天之力,如今再加上这两道遗诏可以说武则天败局已定。
“陛下不必顾虑本宫感受,若是想领旨本宫也不会怪陛下。”武则天无力道。
李旦踌躇不宁,对于李旦来说已不是简单的领不领旨问题,不领便要与武则天荣辱与共,领旨就要和武则天反目成仇,如若是在以前,李旦倒是不介意看到武则天被废为庶人,但从许元辅等人今日所作所为来看,这些人虽然打着匡扶李唐社稷的名义逼宫,可想要匡扶的并非是自己,否则应该等到自己登基之后再逼宫也不迟。
而许元辅等人开口闭口都是豫王,可见他们并没打算辅佐自己等上帝位,先帝的遗诏分明是想力保李显,等到武则天被逼退位后,这个皇位极有可能会回到李显手中,自己在妖案中做过那么多不利李显的事,等到李显重新掌权,那时已无武则天的掣肘,李显一定会迁怒于自己。
因此领不领旨对于自己来说结果都一样,与其落下叛母不孝的骂名,还不如站在武则天这边。
想到这里李旦打定主意:“儿臣愿与母后荣辱与共。”
“豫王是想敬孝而忘忠?”许元辅冷声问道。
“尔等逆贼,弄权逼宫,狼之子心昭然若揭,谁知道你手中遗诏真伪。”李旦不屑一顾。
“有郑、费二公亲自甄别无误,豫王为何还执迷不悟?”
“谁又能知晓,郑、费二人是不是早就与你们同流合污。”李旦大声呵斥跪在右边的朝臣,“一群逆臣贼子之言,尔等也深信不疑?”
“陛下今日气魄倒是让本宫刮目相看,不愧是本宫怀胎十月所生的骨血。”武则天对李旦颇有赞色,再看一眼殿下那些见风使舵的朝臣,叹息一声道,“陛下是太高看他们了,遗诏真伪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能让他们进退自如的借口,倘若逼宫谋反成事,那么他们就是顺应天命,拨乱反正的功臣,如若功亏一篑,也自有遗诏来当托词,称自己不敢抗旨,诸卿,本宫说的可对?”
殿下鸦雀无声。
“你呢?你为何不站到右边去?”武则天偏头看向顾洛雪,“殿下的这些人对于本宫死活并不在意,可你不同,你比起他们来说应该对本宫恨之入骨才对,你爹娘之死虽不是本宫动的手,但也因本宫而起,你难道就不想借此为你爹娘报仇?”
“洛雪自幼随家父东征西讨,家父并非尚武之人,也如同太后所评,家父也非将帅之才,洛雪见过太多尸横遍野的沙场,也见过毁于战火的城池,家父并不希望征战,但唯有征战才能平定河山,让百姓安居乐业,娘也教导洛雪,凡是以民为先。”顾洛雪从容不迫道,“太后的确有罪,不过罪在私欲权势,但无罪于民,自太后辅佐朝政以来,虽有豪奢专断之举,但却令天下晏然,万民衣食滋殖,洛雪与太后之间是私怨,逼太后退位却是国事,洛雪不能因私怨而赌上天下万民的福祉。”
“最后忠于本宫的竟然是你。”武则天感慨万千,“也不枉你娘苦心教诲,可惜,可惜了,要是你娘能为本宫所用该有多好。”
“太后!”许元辅冷声打断武则天,“豫王不明事理,难道太后也打算对遗诏充耳不闻?”
“许卿倒是准备的万无一失,连抗旨不尊的罪名都提前为本宫想好,就是不知许卿有没有想过,万一本宫破釜沉舟,许卿又该如何应对?”
“老臣不知太后还有什么破釜沉舟的资本。”
“本宫还有驻扎在京畿外的六郡兵马,距离长安城最近的只有十里,一旦京城有异动,这些兵马会在第一时间驰援。”武则天冷声反问道,“许卿认为京城内的禁军能坚守多久?”
此言一出,那些跪在右边的官员顿时大惊失色,形势又瞬间陡转之下,驻扎在京畿的六郡兵权都在武氏外戚手中,如果强攻京城,城内禁军根本守不住。
“太后若是还在指望京畿外的兵马,恐怕结果会让太后失望了。”
浑厚老成的声音从殿侧传来,所有人目光都循声望去,一个穿着黑色氅衣的人慢慢走出来,李旦听来人的声音异常耳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是谁,这样的感觉其他朝臣也有,只是那人头上的斗笠压的很低,根本看不见容貌。
那人走到高殿前,声音极其平和道。
“兵权是李唐皇室的而不是太后的,既然有遗诏定太后的罪,就轮不到太后想不想遵旨,老臣能替太宗和先帝治太后的罪。” 不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