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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也许此去经年,或有长相思
辞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这一次,她居然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倒真让她有点不适应,以前都是睡在地上的。她回忆了一下,许久断片的记忆才回来。
可是第一反应是朱瑾!
是不是恶魂已经出现了?还有房东奶奶……辞夏飞快地从床上下来,刚开门便撞上来送早餐的房东奶奶,紧绷的弦终于松了点:“房东奶奶,您没事吧?”
“这话该我问你了吧。”房东奶奶无奈,进了屋,“我没事,幸好你反应快。你也要谢谢甄先生,只顾着我忘了自己,还好甄先生拉住了你,不然脑袋得开花。”
“甄先生?”辞夏有点想不起来了,不过对自己昏过去之前的那个怀抱还是有点印象的。
“坐了半晚上,这会儿估计还没起来。因为我东西还没搬走,他和小少爷没住这里,就住在对面不远的酒店。晚点,你可得去谢谢人家。”房东奶奶说着放下早餐,苍老的脸上深纹密布,犹豫了许久,欲言又止的话最终化成一声叹息,又交代了几句不相关的话便出了门。
人一出去,辞夏便开始发癔症。
她侧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上面好像还有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和触感,而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手心长出了触须,挠得心痒痒的。
她看向窗子外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去的,只是拉开窗帘的一瞬间,他的身影就隔着长街映在了玻璃上。
辞夏盯着他看了两秒,这两秒里脑袋里一片空白,所以她觉得,接下来的所有动作不过是潜意识的驱使。
是人最本能的反应。
甄宥年正在喝水来着,见到她的一瞬间差点没呛到。他确实没想到她会忽然拉开窗帘,更没想到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就有人敲自己房门了。这气势汹汹的声音八成是她没错了。
他不慌不忙,拳头握在嘴边闷哼了两声,收回了嘴角的笑意。
打开门的一瞬间,辞夏举着的拳头差点没捶到他胸口。
不知道是开门开得太突然,还是辞夏这个时候才如梦初醒,她看着甄宥年带着困惑又静如深潭的眼睛,一肚子的话争先恐后,到嘴边只剩一句词不达意的“嗨,你好”。
甄宥年微不可察地勾了眉尾,然后配合着一本正经地回道:“嗯,你好。”
可是接下来就陷入了僵局。辞夏眼神匆忙,从一个墙角移到另外一个墙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刚刚脑袋发热,现在热度退了,理智主导着整个大脑,而理智告诉她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辞夏思来想去,灵机一动,从口袋掏出一条珍珠手串,说:“我们店搞促销,家家户户共逍遥,这个送给你逍遥一下。”
她送完就跑,还顺手探身进去拉住门把,不等甄宥年说话就“啪”的一声关上门。
长舒一口气。
可是,手没来得及拿开,这门把已经有了要向下的趋势。
一把锁的两端,两人的温度顺着这冰凉的金属传递到一起。辞夏觉得心里有什么炸开了花。
眼看着里面就要打开了,辞夏慌忙拉住,力气大也不是没有用处的,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总之,先死死地拉住门不让他出来就行了。
甄宥年在里面十分无奈,看着手里的珍珠手串有点想笑,还是粉色的。他掏出电话,接通后说了几个字:“醒醒,没醒也行,闭着眼睛从你房间走出来。”
辞夏跟里面对峙得正起劲儿呢,身后冷不防一道没睡醒的声音吓死人:“你在干吗?”
辞夏一惊,回过头。
叶景茶揉着眼睛,似乎才看清是她,眼里瞬间清明了,说:“咦!小老板,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年哥……”
辞夏赶紧打断他,从口袋里面随便摸了一条手串送给他:“祝您生活愉快。”说完趁着门还没打开赶紧溜了。
甄宥年出来看到的便是一个仓皇而逃的背影。
叶景茶真是刚睡醒有点反应不过来,一出门看见小老板脸红红地站在年哥门口,而后年哥一副无奈又宠溺的笑容,昨天晚上他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吗?
想到这里,叶景茶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开始崩塌了,十分不可思议地指着甄宥年:“你……你们……”
话没说完,甄宥年的电话响了起来,瞬间收起脸上的柔和。
那边的周先生说:“明天就可以走了。”
“明天?”
“有什么问题吗?”
甄宥年顺着窗口看了眼对街的朱楼:“没有。”
冲动消耗的不仅仅是情感和热血,估计还有体力。辞夏这会儿跟被吸干了精气一样,有气无力地坐在街旁的凳子上,思考着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人在溺水的时候,会想拼命地抓住手边的浮木,这是求生欲。
可是辞夏觉得这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她一直以来都标榜自己足够坚强,可以应付所有。
可是对浮木的过分依赖无异于是告诉她,她这么多年自以为是伪装坚强堆砌出来的城堡壁垒不过都是纸做的而已。不管是一场雨一场大火,任何风吹草动狂风过境,留下的便是一片废墟。然后废墟里那个抱成一团躲起来的小小的她就会被轻易地发现。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
她要遏制,要适可而止。
辞夏最后望了一眼那扇窗口。
烦死了!
朱瑾站在朱楼门口,微靠着那张木质的牌匾,远远地看着对街人来人往中的辞夏,微微皱眉。
搬家公司的车停在朱楼门口,车轮扬起的灰尘让朱瑾更加不悦了。她转身准备进去,恰好撞上正从里面出来的房东奶奶。
老人毫无防备地撞上对面的人,而抬头看清人的一瞬间目光却停滞了,混浊的眼眶里迅速凝起一丝雾气,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朱瑾皱着眉,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说:“我叫朱瑾,朱辞夏的客人。”
房东奶奶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擦了擦眼睛说:“不好意思啊,我是辞夏以前的房东,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朱瑾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准备进屋。
“朱……小姐。”房东奶奶忽然喊道。
朱瑾停下来。
等了很久,老人看着这道背影,视线越来越模糊,蹒跚着步子走过来,递给朱瑾一个厚重的信封,说:“朱……小姐,你应该是辞夏的朋友吧。这个……是辞夏奶奶的东西,我保管了一辈子,现在……就麻烦你交给辞夏吧。”
朱瑾垂眼接了过来,老太太却一直都没有松手。
朱瑾微微不耐,抬眼。老太太眼里泪光闪闪,她说:“想必你也知道了吧,那串项链的事情。”
朱瑾没说话,老太太便继续絮絮叨叨地讲:“那是辞夏奶奶给她的,虽然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那串项链总是带来一些不好的事情,辞夏经常痛得死去活来的,可是那项链却摘也摘不下来……我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从头到尾都没帮上她们什么忙……后来我搬出了玉盘镇,知道的就更少了,偶尔回来看辞夏这孩子总是朝气蓬勃的样子,所以我都快忘了那串项链……可是……”
“没什么可是,都是自己的命,既然选择了活下来就别想着要别人帮忙才能做到。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朱瑾冷言冷语,“你给了她这么一个住的地方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没必要觉得亏欠什么。”
老太太看着朱瑾,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你真的不是……”
“不是。”
朱瑾不知道房东奶奶想说谁,即便真的是房东奶奶说的那个人,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她既然选择了舍弃过去成为珠灵,就没必要再想起来。她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老太太看着那道清冷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珠满西楼”几个字是辞夏奶奶当年自己写的。
旁边还有一个小的木牌,写着十个字:不是有缘人,不进朱楼门。
“不是有缘人,不进朱楼门……可朱楼门前走一遭,恍然十年不觉晓……”她上了车,发动机的声音碾碎了飘浮在漫长时光里的记忆。
老了,记不清了。
有那么一瞬间,房东奶奶觉得朱瑾就是那位故人,实在是太像了。
可是,怎么会呢?她擦了擦眼泪。
辞夏耷拉着脑袋回来,还没进屋就看见朱瑾坐在收银台那边,细白如削葱的手指撩拨着木盘里的几条珍珠手串。
她愣了一下,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暂时被放在了一边,赶紧跑过去,声音比喘息都急:“朱瑾,你没事吧!”
朱瑾目光缓缓:“没事。”然后选了一串戴在手上,大概是又觉得太丑了,眉心微蹙,尽是不满。
这些都是辞夏自己亲手做的手串,手艺比不上奶奶,但是心意不轻,所以最气别人看得太轻。
可这会儿一肚子问题就没计较,她搬了凳子坐在朱瑾旁边,急急地问:“昨天是怎么回事?恶魂抓住了吗?”
朱瑾似乎实在忍受不了这几条手串,取了下来,看着辞夏,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反而问:“房东是你奶奶?”
“嗯?”辞夏愣了一下,“不是啊……那就是房东奶奶啊……”
“那你为什么叫奶奶?”
“啊?”
“昨天晚上的时候。”
辞夏记起来了,看见那只鸟要扎眼睛的时候,情急之下确实直接喊了奶奶,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吗?相比之下难道不是她问的问题更关键吗?
而朱瑾这会儿才记起来回答问题:“没有。”
“嗯?”话题转换太快,她在说什么?
“恶魂,可是我没有抓住她,单凭我自己是抓不住她的。”
“那……怎么办?”辞夏迷迷糊糊的。
朱瑾说:“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珠灵和恶魂的本体就是从这串项链的朱雀珠里分离出来的两颗珍珠。”她揉搓着耳垂,“不是要结婚吗?”
“哈?”辞夏完全搞不懂朱瑾的脑回路,感觉有代沟了,“我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
朱瑾依旧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似的,自顾自地说:“时间没有很多,如果你想早点摘下这串项链,就不要在这颗珍珠上消耗太多,尽快找到另外一颗恶魂珠。”
“而且,”她想到什么,补充道,“你要知道,朱楼里的珍珠能给你一定的庇护,所以只有在玉盘镇你才能比较顺利地打开珠界的门将恶魂封印,如果恶魂出了玉盘镇,你是处于下风的。”
“就像你奶奶一样。”朱瑾看向她。
辞夏愣了一下,她奶奶确实是在玉盘镇外死的。
“你的意思是,我奶奶是被恶魂杀死的?”
“这不是我的意思。”朱瑾确实不知道辞夏奶奶怎么死的,“我的意思是,恶魂这次走了,你可能只能再等半年,恶魂到极限之后会回到你身边,从这串项链汲取能量,而这半年内你只能继续被梦魇和疼痛折磨。”
朱瑾说完便走了,留下辞夏在原地发癔症,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雨来,空气里混着湿漉漉的腥味。
辞夏坐在门口,撑着头看着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地面的积水被打乱了阵脚,变成钴蓝色,雨便停了下来。
辞夏懒得抬头看,心想估计是自己这个样子像个乞讨者,有好心的游客路人过来扔人民币了呢。
“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辞夏懒洋洋地配合,声音闷在嗓子眼,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是挺可怜的。”一道声音从头顶落下来,眼前蓦然出现一个塑料袋,辞夏猛然抬头。
甄宥年长身玉立,撑着伞的手骨节峭冷,下颌线流畅清晰,然后是微微向上的嘴角和深色的眼睛。
辞夏眨了眨眼,没有反应过来。
目光又移回到眼前的袋子上,里面装着两盒冰激凌,塑料袋的内壁沾上细小的水珠,好像在心室内壁也附上了水珠一般,然后顺着滑下来,痒痒的。
“坐地上睡着了?”甄宥年见人没反应,又问了一句。
下一刻,辞夏便用行动证明她有多清醒了,她从地上跳起来,两步跑进屋子里,然后转过身子,两手扶着门,随时要关的样子,说:“你怎么来了?”
甄宥年低着头,笑了一声,解释得很到位:“你送我东西了,礼尚往来,我请你吃冰激凌。不过现在下雨了,有点凉,冰激凌吃不了,要不过来看看小珍珠,你都促销派送了。”
他做做样子往里看了看。
“不行!”辞夏拒绝,开始乱扯,“今天不营业。而且,我们本就不认识,什么礼尚往来促销派送啊,路上发传单的你还要送她一朵花吗?”
“……”
“朱辞夏。”沉默半天,甄宥年忽然喊她的名字。辞夏只觉得心头一热,莫名地对这个声音喊出的这个名字有了眷念。
甄宥年问:“你不认识我?”
朱辞夏摇头。
“真不认识了?”
朱辞夏使劲摇头。
甄宥年可劲儿叹气:“那就从近一点的回忆吧,我叫甄宥年,你在海边救起来的那个人,昨天晚上把你从地上抱到了床上,你刚刚还主动找我去了。”他垂眼,“所以现在说不认识不觉得有点晚吗?”
“我忘了。”辞夏理直气壮。
甄宥年心里想笑,问:“那你为什么敲我的门还送我手串?”
“随机抽选一名幸运观众进行促销大派送。”
“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人群恐惧症。”
“见所有人都跑?”
“看心情。”
“我昨天晚上抱你了。”甄宥年痞不过,索性开始不要脸。
辞夏这回不说话了,就抠门板。
甄宥年继续说:“你还往我怀里钻,抱着我胳膊不撒手,我差点因为血液流通不畅截肢了,回去冰敷了好久……”
“你……”辞夏才不会被骗呢,心软也根本不可能。
她咬咬牙,铆足了火力,说:“你出去。”
可是人压根儿没进来。甄宥年四处看了眼,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没进去怎么出来。
辞夏都快要妥协了,甄宥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这么一会儿冰激凌都化了,你还不化呢……”
辞夏看了眼他手里的袋子,于是狠狠心,“啪”的一声关上门。
甄宥年一愣,这么绝情?
他又问:“真不认人了?”
辞夏觉得自己心里乱糟糟的,压根儿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整理起,于是瞎说:“还不是因为你老跟我提冰激凌!”
外面沉默了许久,辞夏以为甄宥年已经走了,却听见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格外温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觉得生死之间,好像是因为一点冰冰的味道,活了过来。”
辞夏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了,那天的感觉瞬间从已经消失的记忆里复苏过来。
很凉,很咸,很要命的一种感觉。
辞夏打开门,穿堂风裹挟着甄宥年的身影扑面而来。
凉风有信,时隔五年之久。
辞夏鼻子一酸,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声音委屈又可怜:“甄宥年,你太过分了!”
甄宥年蒙了一下,一时之间闻到的全是她身上柔软的香味,刚刚还不理人,现在又主动扑过来,算不算欲擒故纵了?
甄宥年无奈,声音落在她的头发上:“好久不见,小珍珠。”完了又说,“好像长高了。” 珍珠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