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欲吊遗魂野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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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欲吊遗魂野草深墓室并不大,手电一照,又有几处微弱的反光。仔细一看,地上果然散落着一些石块,黑色的,薄薄的好像云母,绝大多数都被厚厚的黑灰盖住。拾起一枚,抹尽灰尘,表面光滑如镜,手电一照便闪闪发光。她这才明白原来照石并非只有点燃龙膏才起作用。刚才若不是这些石头上有很多灰尘,只怕修鹇早已经当场毙命了!
她随手拾了几枚用手绢包好放进背包。然后用铁钎四处寻找那段传说中的华表。
墓室里的空气仍然令人窒息,地面掩埋多年的东西被铁钎一翻,顿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几乎令她呕吐。皮皮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打开口袋里的MP3,放了首热闹的歌驱挡恐惧,口里也跟着哼哼。尽管如此,还是吓得要死。不出声吧,墓里安静得令人崩溃;说话吧,怕惊醒了千年孤魂。皮皮本来不信鬼,可是,如果狐仙都是真的,鬼肯定也是吧?
墓室的正中摆着一具朽坏的棺木,看上去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看得出棺木被人动过,边沿有铁器撬过的痕迹。皮皮虽然不懂考古,也算参观过博物馆。C城博物馆里的古棺形质摆在那里,漆着花纹的棺木平静地躺在石台上,墓室比那间耳室宽出十倍,墓主的来头肯定不小。如若真是燕昭王,里面可能还套着几重棺椁。她拿着手电猫着腰在地上仔细找,耳边轰鸣着迈克尔·杰克逊的摇滚乐。不多久便发现石台的一角堆着一些朽木的残片,拾起一块在手里掂了掂,木片沉甸甸的,裹着一层沥青一样的东西,好像商店里卖的巧克力饼干。
她用小刀刮去“沥青”,露出一小截雕着花纹的木头。年深月久,纹路已经模糊了,而且只有一小部分,看不出具体的形状。那“沥青”是暗紫色的,有点黏,倒像是描述中龙膏的颜色。但她不敢肯定这就是华表木,又绕着墓室走了一圈。
一不小心,脚踢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用手电一照,竟然是个人的头骨。她吓得赶紧闭上眼,随手拾起一个青铜大锅将那头骨一盖,眼不见为净。
地上散落了很多的东西:玉片、人骨、瓷片、珍珠,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铁器和铜器。当然更多的是零碎的木片。这些木片也是漆黑的,也很小,也漆着花纹,只是上面没有膏状物。皮皮只得又走回去研究石台上的那堆木块,将两种比来比去。
不经意间她瞥见石台上有人用炭笔画了一个大圈,将那堆木块圈了起来。为看清那个圈里还有什么记号,她将木片往旁边一推,眼中忽然出现了两个字,一个笔画很多的字:
“觿”。
另一字却是别人的笔迹:“槿”。
“槿”字很小,写得很规矩,却是甜甜蜜蜜地和“觿”字挤在一起。
她的心头仿佛被点燃了一把火,就算她不认得这个字,也认得他的笔迹。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了小菊说过的话:
——皮皮,你不能像我这样坐视着一切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无能为力……
是的,她不能坐视贺兰静霆的死亡。
她将木片一一拾起,装在准备好的冰盒里,塞了满满一盒,然后装进包中,从原路爬了出去。
洞口坐着的修鹇脸色还是苍白的。
皮皮问:“你还能不能站起来?我先出去,从外面将你拉出去。”他摇摇头。
“扶着这个。”她将三尺来高的铁钎递到他手中,捧着他的脸,又狠狠地亲了他一下。
凭着这一口阳气,他勉强站了起来。
皮皮爬出洞外,用腰带套住修鹇的双肋,使出吃奶的气力,将他一点一点地拖了出来。
盗洞原本就在一个极隐蔽之处,皮皮匆忙填上土,将外面的藤蔓拉下来遮好。扶着修鹇走到一个开阔的山道旁边,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紧接着她又给宾馆打电话,让服务员帮她订明日最早回C城的机票。
“请问您要订几张?”服务员熟练地敲着键盘。
“两张。”
修鹇忽然说:“一张。”
她掩住话筒问道:“修鹇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看着她,说:“我需要回我的洞穴修炼。”
皮皮看了看四周:“这里?这座山上?”
他摇摇头:“我的洞穴在武当山。我会在这一带先找个地方修炼,等真气恢复一些了再启程去武当。”
皮皮忍不住问:“那你要修炼多久?”
“最快也要三十年。”他笑了笑,“看来我们这是永别了。”
“怎么会呢?”她说,“才三十年,三十年后我才五十多岁嘛。”
这话说到一半,她想到了青木先生的诅咒,脸一下子就黑了。
果然是永别。
“那么,或许我下一世能遇到你。”她坦然一笑。
“第一,我不是贺兰,我不会来找你。第二,我情愿你不再遇到我们,这样你会有一个更加纯粹的、不被狐仙打扰的人生。”
那个“人”字他用了重音。
出租车公司的人说大约要等二十分钟。
皮皮将修鹇扶到一棵树下,让他背靠着树。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这墓贺兰来了不止一次,对吗?”
他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第一次陪他来的,是一个名字叫‘槿’的人。”
皮皮顿了顿,说,“可能是个女人。”
“对,我听他说过。”修鹇说,“他曾经带你来过这里——我是指,几百年前。他说,你的胆子很大,又很调皮,非要跟他一起进来。”
皮皮傻眼了。
“结果你不小心触碰了墓室里的防盗机关,一箭穿心,当场死亡。”
皮皮一张脸顿时被唬得变了色:“你饶了我吧!修鹇,这也太搞笑、太戏剧化了吧!”
“不戏剧化。”他说,“贺兰说,当时你有点害怕,为了缓和气氛,他跟你讲了一个笑话,你乐得手舞足蹈,一不小心碰到了机关。他狂怒之下,将那个燕昭王从墓里扔了出来,然后将里面打扫干净,将你放了进去。后来我还陪他来吊祭过几次。他常常说,他遇到过二十几个你,就数这一位死得最冤枉。”
第二天,皮皮独自坐飞机回到了C市。
贺兰静霆一直没给她打电话,她的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抬眼看了看天,很亮的阳光,很好的天气,风暖花开,行人的脚步噌噌有声,她怎么知道今天不是好日子?
下了飞机她买了四个打火机,最简单的样式,不用掀盖,一点就燃,火焰立即飘出来。
计划都想好了。
她让贺兰静霆躲在井里,自己独自去会赵松。
狐族里没有人知道她亲自去了燕昭王的墓,盗走了千年华表和照石。
修鹇说,这只是个流传了很久的传说。而且不是从狐族开始流传的,而是从人类的古书中发现的。贺兰静霆的好奇心极大,一直想找到制约他父亲的武器,做了很久的研究,才找到这里。
但他深知可以毁灭他父亲的东西自然也可以毁灭他,甚至可以毁灭整个狐族,所以他没有将这些灵物带出来,只是暂时封存此处,以便不得已时作为防身之用。
汽车驶进闲庭街,皮皮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左边装着华表木,右边装着打火机,裤子口袋里塞着两枚照石。背包中有狗血、雄黄和已经腐败的喜鹊。车的后座还有一只花重金买来的猎狐犬。
可是一下车,她的心就猛地一沉。
闲庭街宅子的门外停着一辆陌生的吉普。
贺兰静霆习惯在自己博物馆的办公室会客,他的家里极少有访客。门没有上锁,家里一定有人。
她果断地叩了叩门上的铜环。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了一位三十岁的男人。这男人非常英俊,长眉朗目,眸若寒星。
他的英俊和贺兰静霆、修鹇很不一样。
后者是那种年轻的美,带着一股英姿和桀骜;而前者却是一种成熟的美,他的眼角已有了鱼尾纹,嘴边有两道浅浅的笑痕,看人的样子显得很有城府、很笃定。
他好像是这家的主人,并没有期待访客,所以看见皮皮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有点吃惊。
可是,他没有问“你是谁”,也没有问“你找谁”,只是很简单地说:“请进。”这么坦然的邀请,皮皮站在门口,反而迟疑了。
这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有这幢房子的钥匙?贺兰静霆在家吗?她会不会正在深入虎穴?
接着,她就为自己贸然的行动后悔了。她明明有后门的钥匙,进这屋子的办法也很多,完全没必要和这个人——倘若他就是赵松的话——产生正面的冲突。
皮皮将一只脚踩在门槛上,笑着说:“我找贺兰先生。请问您是——”
“我姓赵。”
她的腿哆嗦了一下。听见出租车司机在身后提醒:“小姐,您忘了您的狗。”
“对,对。”
原来她急着下车,忘记了后座上刚买的狗。那狗对她也不熟,没什么忠心可讲,也没有跟她下来的意思。
后门打开,猎狐犬猛地蹿出来,气势汹汹地冲到皮皮身边,忽然停止不前,发出一声奇怪的呜咽。
门内的人笑了笑,说:“这是你的狗吗?真可爱。”
皮皮道:“他有点认生。你介意我带着狗进来吗?”
“不介意,我很喜欢狗。”
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策狗而入。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贺兰先生在家吗?”她一边问,一边将狗拴在门柱上。
院子里看不出什么变化。大约花匠来打扫过一次,残花尽去,木叶扶疏,树影憧憧。
“在。”他说。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可是,下面一句话又让她的心吊到了嗓子眼里。
“我在等你。”
皮皮注意到他的主语。
他没有说贺兰静霆在等她,而是说他在等她。
“你就是赵松?”她忽然说。
“是。”他的神态很谦虚,很礼貌,甚至很温和。
皮皮的手下意识地插入了口袋。口袋里面有一包烟,每一根烟里都插了一根很细的神木。她忽然想,现在她和赵松单独在一起,正是下手的时候。如果等会儿碰到了贺兰静霆,投鼠忌器,反而不好动手了。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掏出一根烟夹在手中。
“女孩子抽烟,可不是好习惯。”他笑着说,“不仅污染环境,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我无所谓。”皮皮很嬉皮士地笑了笑。
掏出打火机正要点火,赵松忽然说:“你也许想知道贺兰现在在哪里。”
她的手颤抖了一下,将打火机塞进口袋。
“不是说贺兰先生在家吗?”
“他的家很大很大。”他做了一个夸张的帝王般的姿势。
也许,贺兰静霆藏起来了?连赵松也没有找到?
她想起了那口井。心跳不由得加快,转念一想,马上又打了一个冷噤——也许贺兰静霆已经被他劫持了。
她不禁看了赵松一眼。他的脸是淡淡的表情,很镇定,很放松,很家常。他们进了客厅。
“坐。”他指了指沙发。
皮皮第一眼就看见了沙发旁边放着的一根盲杖,心里一阵刺痛。贺兰静霆的盲杖平日极少离身。
突然间,她厌烦了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贺兰静霆在哪里?我要见他。”他拖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迎着窗外的阳光,观察她的脸:“见他,可以。不过,我要他的一样东西,或许你能帮我。”他眼角的鱼尾纹微微翘起来,“你是他的女人,对吧?”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想要什么?”
“那把钥匙。”
她没听清:“钥匙?”
“对。”
她装糊涂:“什么钥匙?”
“一把重要的钥匙,他不肯交给我。”他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或许看见了你,他会松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一定是那个女人。”他不动声色地说,“他绝对不想看到你受折磨。”
她怔怔地看着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那把钥匙的下落。”她说,“不过,你得拿贺兰静霆来交换。”
“贺兰静霆的确在我的手中。不过,他太危险,我不能把他交给你。把钥匙交给我,我让你活着走出这个大门。”
皮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放了贺兰静霆,我交给你钥匙。”
“这样吧,”他淡淡地说,“我让你看他一眼。”
他从地上拾起那根盲杖,往天花板上捅了捅。
忽然间哗啦啦一声巨响,天花板开了一个大洞,从里面掉出一个人,双手拴在铁链上,就这么悬空地吊在客厅的中央。
“贺兰!”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想抱住他。却被赵松一把拉住,随手将她一拖,甩到墙根。她的头重重地撞在墙上,一时间金星乱冒,半天坐不起来。
贺兰的头一直垂着,浑身是血,雪白的睡衣散了开来,腰上的那个洞似乎更深了。
他无知无觉地吊在空中,像一个受过酷刑的囚徒。
“贺兰!”她叫道,“贺兰你醒醒!”
空中的人勉强地动了一下,双眼睁开,茫然地望着她。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我回来了!”她哭道,“我会救你出来!”
来不及擦干眼泪,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浸着龙膏的木片,另一只手点燃了打火机。
是的,这是她的秘密武器。她在心里庆幸,到目前为止,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看着那片木头,赵松颜色尽失,接着又突然笑了起来:“千年华表?姑娘你真有趣。你应该知道贺兰静霆和我一样都怕它吧?”
虽是这么说,他不自觉地退后一步,站到贺兰静霆的身边。
“皮皮,点燃它!”贺兰静霆嘶声吼道。
“你一点燃,我和你心爱的男人就会同时消失,立即变成两只狐狸……”
“不!”她的手哆嗦着,举着那块木片,迟迟不肯下手。
“皮皮,他的身上有我父亲的真元。”贺兰静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点上火,你身上的一切诅咒都会消失!”
“不!”她大叫,“变回狐狸你最多只能再活一年!我不要你死!我……我还没嫁给你呢!”
“别担心,我们还有来世……”他急切地说,“你要当机立断!”
“他在骗你。”赵松道,“狐族没有来世。你若点燃了这块木头,你们永世也不会再见了。”
他一面说一面解开了贺兰静霆身上的铁链,受伤之人像一块石头那样坠落在地。赵松将他的手臂一拉,拉到自己身边,保护伞一般地挡住了自己。
“皮皮,点火!你若不点火,他也一样要褫夺我的真元。结局没什么两样!”贺兰静霆整个人都被赵松拖着强行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已是青灰之色,浑身是伤,皮开肉绽。但他的脸还是那么好看,那么漂亮。
“不!”她放声大哭,“不!我不能看着你死!我不能杀死你!”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皮皮,点火!一切都会很快!我不会有痛苦!”
“不!我不!”她发狂地吼道。
她始终不肯点燃手里的木片,只是神情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那一刻,她的弦绷得太紧,几近崩溃。
犹豫不决中,人影一闪,两个人同时都消失了。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从小到大,皮皮都不是一个果断的孩子。她常把这事儿怪到她妈妈的头上。比如说中学的时候买衣服,只要是皮皮挑的,皮皮妈就不肯付钱,除非那式样她也喜欢。如果是皮皮妈看中的,她宁肯在女儿面前游说三个小时,也要说服她买下来。又比如说小时候出门,皮皮说“好热”,皮皮妈偏说外面冷,一定要给她穿件厚大衣。或者有时候皮皮觉得冷,皮皮妈倒不觉得,就会说:“这么大太阳,一点儿也不冷,谁让你平时不锻炼呢,这点风都经不住。”最后弄得皮皮对温度的感觉产生了障碍。她不知道什么是冷什么是热,一切以妈妈的感觉为主。她也不知道哪件衣服适合自己,一切要等妈妈同意。
工作之后的第一天,她用自己的工资去买了一件毛衣。这回是花自己的钱,理直气壮地没请教妈妈的意见。从拿回家的第一秒起妈妈就数落开了:颜色不正,尺码太小,式样古怪,穿着老气,织得这么松,一洗准缩水。价钱这么贵还不是纯羊毛的。最后一句话,发票保存了没?我替你去退了。新华路商场二楼新开了一个羊毛衫专柜,我带你去挑一件,闭着眼睛找也比这个好。皮皮一怒之下偏偏不退。穿了一个月,越穿越觉得妈妈说得不错,缩水缩得露出了半截手臂,洗起来还褪色,懊恼地把它塞进衣柜里再也不穿了。
高考那年,皮皮填志愿本想填梦寐以求的新闻系,被爸爸大喝一声,学什么新闻?新闻单位那么热,没背景你进得去吗?还是填行政管理,干这一行可大可小,大了能当主管行政的厂长,小了也能当个打字员。
皮皮没有点燃神木,眼睁睁地看着赵松带走了贺兰。
她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赶到院门口却发现门已被人从外面锁住。她转身去爬院墙,墙外的汽车已然发动。等她终于从墙上跳下来,汽车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道卷起的烟尘。
她独自跑回院子,大汗淋漓地立在当中。
脑子像个巨大的螺旋桨那样凭空旋转,她想了很多的主意,没一样可行。
因为她不知道赵松是谁,怎样能找到他。贺兰极少提起赵松,看样子他应当也遗像贺兰那样在人间有一个职业,一个身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赵松的管辖地在北野纬三十度以北,所以他肯定不住在这个城市。
她只得给苏湄打电话。
电话从天明一直打到黄昏,没人接。留言,无回音。
直到晚上八点,电话那头才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是谁?”
“是我,关皮皮!”
那边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苏湄说:“皮皮,你惹大祸了。”皮皮心头一酸:“……赵松把贺兰带走了。”
“我听说了。”
“你听说了?这么快?”
“这是电子时代。”
“那你有没有贺兰的消息?”
那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皮皮,你别难过。赵松已经褫夺了他的真元。”
“什么?”虽然猜到事情多半如此,她还是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对着话筒叫道,“你说什么?”
“我从收音机里听到的。赵松向狐族宣布右祭司贺兰静霆的真元已被褫夺,凡是他签署的修仙申请全部作废。从今往后,他将不再批准任何申请。换句话说,我们将是地球上最后一批狐仙。”苏湄的话音里透着一腔愤怒。
皮皮怔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往事一幕一幕地闪过来。
——那个深雪的冬日,她帮了一个怕狗的男人。
——井底的月光。
——慢慢地吃花。
——拍卖会上他神色自若地摸着盲文手册。
——幽深的湖水里他向她伸出一只手。
——他写的歌。
——桑林中的第一个吻。
——高速公路上他说:慧颜,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屋顶上的黄漆大字:关皮皮,我爱你。
——古城箭楼上的放肆。
——永远在流血的洞。
他们之间一直是反反复复的悲剧。就好像西绪福斯不停地将一块巨石推向山顶,又眼睁睁地看着它滚下去。日复一日,同样的故事上演,然后重复着同样的结局。
他们之中,注定没有长远的幸福,注定有一个人会突然死亡。皮皮觉得自己受到了命运的捉弄,一种由衷的荒谬感产生了。幸福是虚妄的,在她到手之际悄悄溜走。
而她在一两年内也将接受自己的厄运。这一世,她和贺兰静霆是最后一次相遇。
“他会去哪里?”皮皮颤声问,“贺兰会去哪里?”
“听说赵松遵从了他的心愿,将他送往北极。”
“北极?”
“北极是他的家乡,”生怕她伤心,苏湄声音很轻,“听着,皮皮。一切都结束了。他受了伤,眼睛看不见,变回原形后不可能生存太久。长眠于北极是他最后的心愿。”
她放声痛哭。
“皮皮,继续你的生活,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毕竟,你我原非同类。”
“不!”她突然大吼一声,“不是这样!我不可以让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上!”
原来伤心是这样刺骨,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亲手葬送了贺兰,是她毁了他们已经到手的幸福。
“皮皮,别犯傻了。听我的话,回家睡一觉,醒来之后,将这一切都忘掉吧。”
“不!我不会忘!我永远也不会忘!”她不停地哭,哭了半个多小时,苏湄一直没放下电话。
最后她吸了吸鼻子:“湄湄姐,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贺兰吗?”
“……除非你能抓住赵松,逼他吐出贺兰的元珠。”
那颗淡紫色气泡模样的珠子是贺兰的全部精气和生命力。
“有什么办法可以抓住赵松吗?”她急切地问。
那边是一阵更长的沉默。
“没有办法。这个世界上除了青木先生和贺兰静霆,没有第三个人能够要挟他。倘若青木先生真的如传说的那样已被他消灭,他现在就是狐界的王。”苏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可就进入了专制时代。赵松的目的无非是要消灭所有的狐仙,由他一人统率狐界。”
想了一会儿,皮皮忽然镇定下来:“湄湄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吧,我一定尽力帮你。”
“能替我带个口信给赵松吗?”
“……带什么口信?”
“告诉他我有一把钥匙,如果他想要的话,就打我的手机。”
“一把钥匙?什么钥匙?他会感兴趣吗?”
“会的。”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浮出一丝冷笑,“那是贺兰静霆历年为狐族积累下来的财富:古玩、钻石、黄金、瑞士银行的账号。” 结爱:异客逢欢(全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