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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什么也没有说。”
实际上,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和同学们要排新的节目,特意借了场地,他那时候急着去排练。
“我把,把电话挂了。”
“我们俩之前吵架了。”
他接通来电之后,问了好几遍都没有得到回声,理所当然会觉得楚媛儿是在求和,但是又难以开口。于是拿乔的心态又复萌,不愿意主动和好,恶劣地挂断了电话。
可思想至此,谢凯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错过的远远不是一个坦白和好的机会。
莺莺不可置信地听着他的叙述,慢慢积起了愤怒和不甘。
她好不容易被磨耗下去的情绪又涌上来,眼睛一瞬间就充满了血丝,左子健几乎拉不住她。
“谢凯你混蛋!你他妈的混蛋!”
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挣脱了男人的钳制,三两步冲到谢凯面前,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这一下似乎费尽所有气力,莺莺再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已经不具备攻击力,只剩下声嘶力竭的悲鸣。
“她在等你救命!她在等你救命啊你知不知道?!” 要么是遗言,要么是求救。
可是媛媛已经留了遗书,她那样挣扎爬向门口的姿势,当然是为了求救。
“也就楚媛儿这个傻子,就她把你当个宝!你就是个王八蛋!”
王浩楠能把莺莺拉开,却没办法劝她平静,只好由着她哭。
莺莺知道楚媛儿的性格,也知道她有多看重谢凯。
她真就是一个傻姑娘,这个电话也许本可以直接叫救护车,或者打给自己也能引起重视,她却偏偏选择打给谢凯。
“媛媛怎么会跟你吵架,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她和你吵过吗?”
感情这个事情太难说清楚,莺莺至今也不明白,楚媛儿到底喜欢谢凯哪一点。在她看来,谢凯虽然不至于一无是处,但也真的没有太多优点可取。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偏偏这样的不是天好地好,却正和了楚媛儿心意,山河万里,非卿不可。
谢凯后知后觉感到冷。不是天都省那种衣服能挡住的低温,寒气像是从五脏六腑升起的,让人无从逃避。
他漠然地去揭了白布,如果说莺莺的指责是一把尖刀刺进他心里,那楚媛儿苍白的脸就是撒在伤口上的盐,撺掇着他腐烂朽坏。
身边有哭声,有沉痛的神情,有人不停的在说节哀顺变。谢凯却突然开始发笑,觉得周围这一切实在荒诞至极。
“都别闹了,这不可能的。”
他推开莺莺,冲着屋里几个人摆摆手。
“快别闹了你们,这么晚了,一个个闲的呀。”
说着谢凯跪在床边上去叫楚媛儿。
“媛媛,回家了。”
“你别生我气啊,咱们回家去吧。”
楚媛儿在的时候,他少有这样的极尽温柔,也从未对灯红酒绿的夜晚毫无留恋,只单纯的想和她回家。
爱别离、求不得,人非草木,至苦之味,足够摧心断肠。
可是那天一直到最后,谢凯也没有一滴泪,平静得相当诡异。好像只要他不松口承认,楚媛儿就仍然是生龙活虎的。
直到葬礼的那天,他远远看着骨灰入土,转身的一瞬间,眼睛扫过层层叠叠的石碑,眼前的世界,万籁俱寂。
只是那一瞬间,猛然感觉到自己心里一颗巨石从高处坠下,来势凶猛声音清脆,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所有流不出来的泪,不过都像钝刀挫肉,是延迟的长痛。
他一个一米八九的男人,就那样在街边上,埋着脸痛哭起来。
活人的街道,死人的墓地,只在一线之间。而他站在边界上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哪一边。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谢凯常常会想,楚媛儿究竟是真的像她自己所说,不愿意苟且偷生,还是其实早已对这世界、对他,厌烦至极,所以视死如归?
他被救回来的之后,每每看到手腕上那道疤,想起刀片划破皮肉的感觉,仍旧会觉得想不通。
听说吞药也会很痛,五脏六腑都被牵涉其中。媛媛最怕疼,怕孤独,也很不会吞药。她得有多绝望,才会做出自杀这样的决定。
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口罩围巾帽子一样不落,出门的瞬间还是被寒气迎面一击。
好在太阳露了脸,多多少少有点暖意,抱着奶球往外走。小家伙嫌冷,不肯在雪地里落脚,直往他怀里钻,习惯性去轻轻咬红绳。
天都省的冬天也很冷,可是每次只要他回家住,无论多晚,楚媛儿都会带着奶球,在小区门口等着。
那时候他总觉得没必要。明明她胆小又怕黑,何必非要走一趟。一年四季手脚冰凉,外面站上十分钟,直到夜里手都还是冷的。
后来买下那间房,好多次顺着路灯看过去,再也见不到人,甚至连奶球也不愿意理他。
如果不是因为看重在意,她才真没必要这样。感情里一切无用的寻常小事,包括语言与动作,都是源于无处安放的爱。
可惜,这些道理谢凯明白的太晚了。
驱车去到郊外,整个城市银装素裹,掩去太多的肮脏,也填满所有沟壑。
刻着楚媛儿名字的碑,立在谢家祖坟中间显得有些怪异。无子无孙,底款的位置上空落落的,无媒无聘,媛媛的父母也不准他称呼亡妻。
这一切也都是瞒着谢父的,只有自己的哥哥谢昆了解事情的经过,替他兜住了一切,让他可以任性的把楚媛儿立在祖坟。
只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是终究还是无名无分罢了。
碑上的字不大好看,歪歪扭扭,却也是他学了很久的。
这座墓里是媛媛的一些遗物。
谢凯收拾屋子的时候才发现,犄角旮旯里原来藏着那么多毫无用处的小物件。
鲜少关注到的情侣款拖鞋、毛巾、洗漱杯,搁置已久的毛绒玩偶游戏机,以及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的情侣睡衣和对戒。
这些东西,一部分建了这个衣冠冢,还有一部分他留着自己用,几年下来,还能继续运作的,已没剩下几样。
也因此真切感受到,楚媛儿留在他生活里的痕迹越来越少。
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害怕哪一天眼睛一闭,再醒来,他会忘掉媛媛的样子,那么剩下的人生,就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得让自己记着她,长长久久的记着,不能忘,不敢忘,也不想忘。
奶球一反常态不去草坪上闹腾,刨了块儿没有积雪的地方,窝在他脚边上,乖巧又安静,小畜生也通人情。
楚媛儿葬在天都省,谢凯当时有很努力的争取过,希望能带她回来。她一直说想见连绵不绝终日不化的大雪,这样简单的愿望,竟然一直没有机会实现。 史上最强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