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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那个单实在是桩意外,夏唯安能做成纯粹是捡了个漏。
话说那天天气奇好,夏唯安像往常一样揣着一沓宣传单守在门口。她这段时间经常帮人跑腿,偷摸地许人家好处,所以好歹也是有了联盟的人,已不必像往常那样被赶到角落里去“种蘑菇”。
偶尔还会有人叫她:“哎,夏唯安,这个客人想要买门窗。”
然后,她也能分到一两个客人,虽说质量可能不那么好—购买力不大对品牌的挑拣度却十分高,但好歹不会一条冷板凳坐到底了。
那时建材中心正准备搞什么“百家联盟”,然后那两天就是预演,抢客比往常更加激烈,有时候夏唯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大家蜂拥着围上去,然后又蜂拥着退下来,她在后面,茫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唯安捡漏的那个客人是一个人来的。那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伯,身材瘦削,脸色黧黑,穿一套半新不旧的衣衫,还不太合身。
旁人问他:“大爷,家里是新房子要装修吗?”
老伯搓着手笑得特别朴实:“是啊。”
“房子有多大?”
老伯说不出所以然,只说:“挺小的。”
“位置呢?”
“唉,位置也不太好。”老伯一副愁死人的样子。
那些人开始还热情得很,领着他这家看看那家看看,看完了他这也觉得“怎么这么贵”,那也觉得,“实在是太贵了”,和他说材料,他头摇到天边去了:“看着还没俺们乡里拿木板子自己打出来的结实哩。”他又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连对话都难,最后大家都不太搭理他了,进了店也是随随便便应付他两句,暗地里也没少嘲讽他土气,没钱还什么都不懂。
夏唯安一开始没什么机会接近老伯,后来大家都不理他,反倒是她,见他天天来看建材,她遇到了总会打声招呼:“大爷,今日想看些什么?门窗要买吗?”
老伯笑着摇摇头,背着手自己四处转悠。
百家联盟活动开始后,大家每天都有了任务—便是不卖出自己家的,也得帮联盟店里拉客人,都是算提成算任务的,完不成还有惩罚。
人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天天斗志昂扬,看到一个客人进来,就像是挖到一窝宝,哪个客户下了单,其他人立马群起而攻。
夏唯安没有手机,共享不了信息,也就没办法掌握到实时情况,因此落后不是一点两点。晏宁在店里弄了个公告牌,每天在上面抄写任务排行榜,前十名和后十名,夏唯安和艾满江,天天在最后两名挂单。
然后天天大早会的时候,夏唯安和艾满江就被罚冰水淋头,学狗叫一百遍。
他们俩长得又不差,于是成了建材中心一景。
这样的大环境下,老伯这样没钱的“野生客”,更是没有人愿意去理会了。
夏唯安遇见他,也只是例行问候而已。直到那天,老伯逛着逛着居然摔倒了,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当时看热闹的人多,上前搭把手的却少。因为他是在一家卖瓷砖的店门前倒地的,那店里的人竟然叫:“哇,这老头天天来转悠,不会是找碰瓷对象的吧?看到我善良所以碰到我门前来了?”
最后,竟是关门不理了。
夏唯安过来的时候,老伯躺在地上,嘴唇发白脸发青,面色已经很难看了。
她也没想那么多,直接走上去扶起他,问:“大爷,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旁边人都在看戏,等着她被讹诈,有人断言:“这个夏唯安,不被讹上几千块怕是脱不了身了。”
她如今在建材中心也是穷出名来了,当即有人笑:“还好啦,就她那穷样,老头怕是一分钱都难拿到的。”
忙着拉生意的时候还有热闹可以看,其乐无穷。
夏唯安隐隐也感觉到了他们目光里的恶意,此时却是顾不上了,天气热,地表温度高,老伯躺这么会儿,就已经被烫伤了。
老伯意识已然有些不清,根本没法回答她的问题,她想了想,抱起他就往医院跑。
有看不过眼的朝她喊:“夏唯安,你傻呀,人家指不定就是碰瓷的呢,你送去医院不是让他碰得更深吗?”
她理也没理。
医院离得不算远但也不近,直线距离约莫是三公里,她生生把人抱过去的,还是一路小跑着。
缴费的时候才发现麻烦大了,她没钱啊!她转身就从老伯兜里翻,还好还好,他带了现金,且不少,两三千块呢。
夏唯安从中取了一千,帮忙缴了费用。她还从老伯的兜里翻到一部老人机,里面仅存了两个号码,“老伴”和“我儿”。打了“老伴”的电话,没有接,然后又打了“我儿”的电话,电话接通了,是个年轻的男声,听夏唯安说了经过后,又急又无力,恳切地说:“谢谢你,我现在还在外地,会尽快安排人过去,麻烦你再帮忙看一会儿。”
夏唯安大大咧咧地说:“好啊。”
好在老人没大事,中暑外加晒伤,多休息就好。
老伯的儿子安排的人很快来到,到时老人都还没醒来,来人向夏唯安道了谢,她也就回去了。
她抱着一沓传单继续守客人,别人笑问她:“没被讹?”
她摇头。
“那你运气挺好。”
她很认真地说:“你们把人心想太坏了,不是所有摔倒的老人都是有恶意的。”
他们都嗤之以鼻,夏唯安也没再说什么。第二日第三日那老伯没再出现,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第四日,老伯却直接找到了夏唯安的店里。那天,夏唯安又受罚了,艾满江在前一天成功谈成了一单,所以最后一名就成了夏唯安,本来给两人准备的冰水全淋了她一个人。
老伯进门的时候,夏唯安正顶着个揉得像鸡窝一样的头被晏宁训,忽地看到老伯,两人都望过去。
“可算找到你了。”老伯笑,很真诚地对夏唯安表示了一番感谢,然后说,“你这妹子很不错,我打算装修用的材料就找你订了。”
夏唯安有种天上突然掉馅饼的感觉。
晏宁立马把她夸成一朵花:“那是,安安可是我们店里最优秀的员工,又努力又上进又心地好,您老真是太有眼光啦……”话尾一转,“请问您的房子在哪个位置?”
老伯从包包里翻出一张图,上面有面积和地址。
晏宁看了一眼,捂住心口:“不是说您家房子不大?”
老伯搓搓手,表情十分诚恳:“是啊,也就两百多平方米呢,比我想象中的小多了。”
“地段也不好?”单门独栋的别墅区,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好嘛!
老伯还叹气:“是啊,偏了点,地方又大,出个门都有些难。”
晏宁和夏唯安沉默了会儿,前者问:“那您打算花多少钱装修?”
“我儿子给了我五百万,我总觉得少了点,材料和人工都好贵啊。”
夏唯安:!!!!!
晏宁:!!!!!!
放着,这个生意我来!
夏唯安觉得那天天上不光掉了馅饼,还是个黄金馅儿的,老值钱啦!
晏宁瞬间更新了排行榜,夏唯安从倒数第一跃居为顺数第一,其完成额让一众老鸟仰望。
某日早会的分享仪式上,夏唯安一本正经地说:“人还是要多做好事的。”
众人:“……”
虽然拿了第一,但夏唯安在狗头那里也并没有做多久,更没实现自己月入一万的梦想。
一个半月后,老伯订的门窗到货,安装的时候夏唯安去帮忙验收,一不小心发现了狗头的猫腻—他以次充好,拿本地加工的冒牌货充圣弗莱品牌,欺骗客户。
只能说,夏唯安学得太好了,艾满江是和她一起去的,他就完全没看出来,哪里冒充了。
夏唯安没让老伯签单:“货可能有点问题,暂时先不收货。”
老伯看着她:“怎么了?”
艾满江也蒙蒙地望着她。
夏唯安没解释。走的时候,她又仔细重新核对了一遍货品上的标记,最后确定,这些送过来的东西,确实不是她看到的真正的圣弗莱品牌的。
那时候她心里还是怀着很大的期望是货送错了,结果回去和晏宁一说,晏宁立刻问她:“你跟客户说实话了?”
夏唯安摇头。
晏宁就“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涂她的手指甲,一边涂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事你别管,安安心心等着拿你的钱就好。”
“什……什么意思?”
晏宁笑了一下,夏唯安入职后表现不错,外能拉单,内能把店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狗头对她十分满意,这段时间有空就拎着她出去跑,安的什么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以至于都不怎么骚扰晏宁了,昨天她试探着提了辞职,狗头同意了,且还答应,属于她的奖金会在月底分账时一分不少都发给她。
现在离月底就只有七天了,她很快就可以解脱了。
晏宁因此心情特别好,伸出十指看了看,不经意间瞄见夏唯安,嗔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放心吧,货没问题,一般的客户根本就看不出来。”
夏唯安的声音有些飘:“看不出来就可以作假吗?”
“那也和你没关系。”晏宁放下手,背靠着沙发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夏唯安,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无非是觉得这样不地道。可我告诉你,哪行哪业都这样,不唯独狗头。你年纪小,见识少,姐姐我呀好心劝你一句,这事你就当不知道,也别觉得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横竖那窗户也不算太差,装上去,死不了人。”
夏唯安:“……”
夏唯安在床上躺了一晚上,她本来是挨床就睡着的人,结果那晚却生生把自己熬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敲晏宁的门。
晏宁脸上还贴着面膜,气冲冲跑过来开门:“夏唯安你最好给我个理由,否则我……”
“我打算和客人实话实说。”
晏宁余下的话就生生憋回了肚子里,手指头指着她:“你你你……你说啥?”
夏唯安面色平静,仍旧是那副小天真的样子:“我不想骗人。”
尤其是老人那么相信她。他本来是没看上圣弗莱的,是因为她,他才会选择这个品牌。
晏宁喷:“夏唯安,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破坏规则?你会被整个行业排斥你知不知道?好,就算你不想再在这行混了,那你的钱呢?你奖金可是一分都还没到手呢,你都不打算要了吗?”
夏唯安说:“要啊。但是,我更想要一个心安。”
晏宁:“……” 初初遇你,时光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