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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跨时代小组
早上,任为接到欧阳院长秘书打来的电话,让他下午到前沿科学院去开会,欧阳院长召集的会。他想应该是要谈谈云球现在的情况和下一步的计划,所以他说,他会和王陆杰、张琦一起过去,但欧阳院长的秘书却说,他最好一个人来。
任为略微有点紧张,不知道欧阳院长到底要谈什么,为什么不让王陆杰和张琦去?任为记忆中,通常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是要召开参与者级别比较高的会议,只有他这个所长有资格参加,至少股份化改造之前是这样。股份化改造之后,还从来没有召开过这样的会议。有时碰巧,他会和欧阳院长单独聊聊天,但肯定不是正式的会议,也不需要就谈话内容对王陆杰或者张琦保密。
从理论上来说,现在地球所的事情和顾子帆、傅家、王陆杰等大股东都有密切关系,不应该瞒着他们,而张琦是主要领导,如果不瞒着大股东,也就不会瞒着张琦。
下午,任为刚刚一到前沿院,就被带到了保密部门,签了保密协议,而且这个保密协议很长,非常严格和复杂。任为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但快速地过一遍就能够意识到,这和以前签的任何保密协议都完全不同,显然严格得多。很明显,这次要谈的事情密级很高。从这一点看,不让张琦来开会,也许说得过去了。不过,这个做法实在是不同寻常,到底是什么保密的事情呢?
任为当然知道,存在很多密级比云球高得多的项目,当年柳杨的意识场研究就比云球的密级高——但任为很确定,即使是意识场研究,也没有眼前这个项目的密级高。可是,按照任为对流程的了解,如果密级非常高,又需要他进入,难道不应该有某个领导先和自己谈一谈,然后再签保密协议吗?所谓谈,不会涉及项目内容,那必须签了保密协议之后才能知道,不过总要谈谈这种密级意味着什么,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进入密级这么高的项目。现在却没有任何人和任为做事先沟通,直接就要求他签保密协议。看起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他别无选择,必须进入这个项目。
如果密级这么高,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不得而知,任为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签了。
任为跟着欧阳院长的秘书走进了一个小会议室。进到会议室里,任为就更加吃惊了。会议室里坐着的不是什么前沿院里的领导——如果会议级别高,就应该是领导,但并不是,而是几个熟人,李斯年、肖近浓和张理祥,欧阳院长倒还没来。
任为很奇怪,什么事情是和这几个人有关的?同时却不让王陆杰和张琦参加?肖近浓和张理祥在这里,也许是要讨论他们在云狱的机密任务?这事倒是任为一直感到非常好奇的事情。但是,这事和李斯年有什么关系?
看到他进来,李斯年、肖近浓和张理祥都站了起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寒暄之余,肖近浓还说了几声抱歉。
这次观察周期一开始,肖近浓和张理祥就从云狱回来了,但一直没有跟任为沟通过。这倒也没什么好抱歉的,机密任务嘛。
张理祥似乎还在羁押之中,他的事情到底算是有罪没罪,下一步警方究竟要怎么处理,任为还没搞清楚,也没有问过。不过眼前的张理祥气色挺好,看来就算是还在羁押之中,过得也不错。
任为坐下没一会儿,正想着怎么开口问问,这会议是要干什么,欧阳院长就来了,也许他就是在等任为。那看起来,也没有别人要来参加这个会议了。
欧阳院长刚刚坐到沙发上,就注意到了任为的疑惑表情,“你很奇怪吧?这个会我们几个人开,而且还要签一个密级很高的保密协议。”他问任为。
“是啊!”任为看了看大家。肖近浓和张理祥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奇怪的表情,李斯年眉头紧锁,似乎有些苦恼,但也没什么惊讶的神色。看起来,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不奇怪,我们讨论一下近浓和理祥在云狱的任务。”欧阳院长说,“他们有一些发现,但是现在有些困难,所以把你和斯年叫来,一块儿讨论一下。你签的保密协议我也签了,大家都签了,这件事你逃不过去,所以没有跟你沟通就要求你签保密协议了。”
果然是云狱的机密任务,这到底和李斯年有什么关系呢?意识场,云狱里都是些意识场,涉及技术问题,难道需要李斯年做什么研究?只能这么想了。
“斯年,先介绍一下你们的研究进展。”欧阳院长转向李斯年。
没错,李斯年是在做什么研究,任为想。
“我们认为,柳所长的所有研究成果都是首创性的贡献。我们已经写了一份正式的论证文档,正在最后整理,今天下班之前就会发给您。”李斯年回答,“基本能够确认,不可能有人在很久之前就发现了意识场,这根本说不通。意识场的发现需要很多脑科学领域的先导知识,意识场迁移和意识机制造又需要很多先进技术,比如量子场技术。这些知识和技术在当时都还不具备。如果具备的话,那时的世界就不是那个样子了。我们很难想象,有人私下里地发明了这一切,瞒过全世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们脑科学所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给做了一遍。而且,有关台阶式衰老的问题,直到现在我们也无法解决,我们认为是意识场的一种固有属性,很难改变,如果说他们解决了,那个年代就解决了,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什么意思?”任为很吃惊,“你说什么?很早以前就有人发现了意识场?还发明了意识机?为什么这么说?”一连串的问句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
李斯年看了一眼欧阳院长,欧阳院长点点头。
“鲍雪北!”李斯年对任为说,但只说了三个字。
鲍雪北那胖乎乎的脸一下子出现在任为的眼前。
“吾鸟贤乎,吾鸟愚乎,尸骨不得返东山。”鲍雪北的诗句也立即回荡在他的耳边。
任为脑中有些混乱,随即又想起自己和张琦上次进入云球前背诵的那些诗。当自己从云球返回,被裴东来从粪堆边缘救起的时候,在脑科学所醒过来,李斯年问自己,那些诗是谁写的,语气怪怪的。自己曾经感到不安,不知哪里有点不对劲,现在这些不安越来越清晰了。
“你是说,”任为的心脏跳得很快,“鲍雪北的意识场是从以前的时代穿越过来的?我和张琦背诵的那些诗,是他写的?”
李斯年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这个鲍雪北——”任为迟疑了一下,“是机器真人?”
“对,是机器真人。”李斯年说,“抱歉,这些事情没有告诉你,因为实在太诡异了,我跟欧阳院长汇报过,算一件涉密的事情。”
“看来,机器真人的质量很好。”肖近浓说,“连自己机构的老领导都给瞒住了。”
“哼——哼——”张理祥莫名其妙地笑了两声。
“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任为问。
“最早只有我知道,后来跟欧阳院长汇报,就成了涉密项目。”李斯年回答,“搞机器真人必须找你们地球所,原本想找你,但考虑到你是领导,自己做不了,还要安排别人,不利于保密,所以找了柳杨。他在封闭的云狱岛,直接负责机器真人,亲自动手,容易保密。”
“你们为他选的躯体,看起来可不像个诗人。”任为说。
“他太压抑了,”李斯年说,“我们特意制作了一个胖乎乎的身体,还有笑嘻嘻的面孔,你知道,形象的改变会对性格有反馈。据我观察,他的性格似乎确实好了一些。”
任为点了点头,“意识机呢?”他问,“把他从以前送到现在的意识机呢?”
“他不在意识机里,”李斯年摇了摇头,“他在我的大脑里。”
任为愣住了,过了半晌才接着说:“我听到过传说,你有多重人格,那个人格就是他?”
“是的。”李斯年说,“他出来以后我就好了,没有多重人格了。”
“我一直以为是谣言。”任为说,“我印象中,你从来也没露出过多重人格的样子。”
“从我年轻的时候,鲍雪北就待在我的大脑里。”李斯年说,“这么多年,我总能回忆起一些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很苦恼。我找过心理医生,没什么用。开始的时候还好,只是脑子里很乱,后来却越来越严重,鲍雪北开始试图控制我的身体。有好几次,在我睡觉的时候,他成功地控制了我的身体。关于那些时间段,我自己并没有任何记忆,但雨同都看得很清楚。有一次还发生了激烈的搏斗,雨同受了伤,我的身体也受了伤。可以想象,鲍雪北自己也许比我更加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最近一次,鲍雪北控制我身体的时候,比较平静,和雨同聊了很久,我才最终确认了这件事情。那时候,柳杨已经发现了意识场,我就在研究如何把他的意识场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做了很多实验,后来成功了。”
“从最早开始帮助柳杨搞量子炸弹,你就是想解决自己的这个问题?”任为问。
“是的。”李斯年说,“抱歉,有点假公济私。”
“琳达也从那条边境牧羊犬大脑里回归了,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你知道吗?”欧阳院长问任为。
“啊——”任为有点吃惊,“我不知道。这和斯年也有关系吗?”
“和我有关系。”李斯年回答,“琳达的意识场被绑定在狗的大脑中,因为狗的脑容量不够,琳达的意识场发生了折叠。鲍雪北在我的大脑中,其实情况是类似的。我和鲍雪北的意识场产生竞争,大多数时候我占据了大脑,而鲍雪北的意识场就被折叠了。我分离出鲍雪北以后,觉得琳达的情况应该是类似的,就找了柳杨,帮助他把琳达解绑出来了,并且恢复了被折叠的意识场。柳杨之前对阿黛尔做出那些事情,就是为了研究如何把琳达的意识场迁移回来,但是他没有来得及发现意识场折叠的问题,看到阿黛尔的情况不好,就不敢动手了。当然,他主要是没有我的这种经历,所以很难确认阿黛尔或者琳达的意识场究竟是什么状态。而我却能确认他们是正常的,并没有受损,仅仅是发生了折叠,应该可以恢复。”
“阿黛尔还有救吗?”任为问,“她的情况你应该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但阿黛尔有没有救,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李斯年说,“黑格尔·穆勒还给她用过其他药物,说不定做过手术,她连后来在地球上的那些记忆都受损了。除非能够找到她进行仔细诊断,否则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所以——”任为迟疑了一会儿,“可以确认鲍雪北是从以前穿越过来的。但是,从他生活的年代看,穿越时间显然远远长过你的年龄,所以在进入你的大脑之前,他应该在其他人的大脑中或者在意识机之类的设备中待过。”
“是的,不过鲍雪北并没有记忆。”李斯年说,“他大概记得在我脑中控制我身体的那几次经过,但没有在其他人身体中的记忆。至于意识机,即使他曾经待过,本来也不会有什么记忆。”
“他是怎么死的?”任为问。
鲍雪北的很多诗句在他脑中一行行飘过,那些诗句都很悲伤,鲍雪北的人生一定不容易。
“鲍雪北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睡梦中就死去了。”李斯年说,“他只记得那天晚上,睡前的时候还写了一首诗,巧得很,名字恰好叫作《死亡》,然后就睡觉了,之后就没有任何记忆了。鲍雪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疾病,我们查过历史资料,他那时太平凡了,人口档案上只是说病故,没有病因,也没有其他资料了。”
“不是谋杀?”任为问。
“不是,至少档案上不是。”李斯年说,“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事情已经没办法仔细去查了。”
“会不会是某种自然发生的情形?”任为问。
“不排除。”李斯年说,“如果是那样,就是一个我们完全没有进入过的科学领域了。”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太大,毕竟意识场一直都是在衰老过程中的,穿越了这么长的岁月,怎么说都需要一个解释。”
任为沉默不语,李斯年说得对。不过,其实他心中隐隐地藏着一个解释,但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他不愿意去细想。任为的思绪转到了肖近浓和张理祥身上。李斯年这件事和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刚才欧阳院长提到了他们在云狱的任务,似乎在云狱中发现了什么,任为转过头看肖近浓和张理祥。
肖近浓马上反应了过来,“任所长是有疑问,这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吧?”
“难道——”任为说,“你们在云狱也发现了鲍雪北这样的时间穿越者?”
“不,不是发现。”肖近浓说,“我们是在追踪,一直在追踪,而张架构师是帮我们去确认。”
“理祥去确认?”任为看了看张理祥。
“他们现在都是匪徒,可前世却都是科学家,需要科学家去套他们的话,才能确认他们的身份。”张理祥说,脸上有些得意。
任为明白张理祥在说什么。
之前,张理祥进入云狱的时候,他一直感到相当奇怪,因为张理祥在云狱中的身份是罪犯而不是管理员,管理员是裴东来。
虽然张理祥在地球上是罪犯,或者嫌疑犯,但应该不至于去云狱服刑啊!根本连起诉和审判都没有。
张理祥是作为第二十二个地球偷渡者加入到了之前那二十一个地球偷渡者之中的。肖近浓和他自己公开宣称的原因是,张理祥——也就是他自己——在最初的时候隐瞒了一个付钱最多的罪犯,这个罪犯也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幕后的大老板。
因为张理祥的隐瞒,这个罪犯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发现。但终于,张理祥迫于警方的压力,还是交代了这个家伙。于是,他被抓住了,并且从某个云球人身上解绑,和大家一样,被送进了云狱。
真是诡异,实际上这个被隐瞒的人,所谓第二十二个偷渡者,应该是傅群幼,尽管别人不知道,但任为知道。可是张理祥不承认,现在反而是他本人亲自冒充了这第二十二个偷渡者。
当然,张理祥不会使用傅群幼的身份,而是使用了一个和傅群幼类似的大富豪的身份。很快,所有二十一个地球偷渡者就都知道了此事所谓的“真相”。
张理祥编出来的故事是这样的。
他叫吴春生,是一个大富豪,做的生意是为云球系统供应计算机冷却系统,几乎整个云球的冷却系统都是他供应的,所以他认识地球所很多人,也认识张理祥,有条件进行偷渡作案。
作为重要的大供应商,吴春生对于地球所和云球系统七七八八的事情知道不少。他很早就听到了小道消息,说是人类可以进入云球,地球所已经实验过很多次,一切都很顺利。不过,除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并且因为云球系统的不断扩张而自己的生意不断扩大让他高兴以外,对于穿越到云球这件事,吴春生并没有特别注意,因为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情况忽然起了一些变化,吴春生处在了危险的境地。他被证券监管机构调查,并且被警方调查。他被调查的原因和云球毫无关系,而是起因于早年发家的时候做过的一些坏事。
那时候,吴春生为了自己的公司上市,做过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情,无非是下假单、做假账之类的行为。这种事情不少见,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未能免俗而已。
成功上市以后,吴春生很多年都把事情掩盖得很好,没出什么纰漏。但后来,他却一不小心把事情搞大了,最终出了问题。
因为日常工作,也因为对方越来越古怪的脾气,吴春生和自己的董事会秘书发生了一些龃龉。刚开始,吴春生并没有太在意,毕竟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他处理得也许有些随意了。结果,他的随意惹恼了这位董秘,对方可能觉得自己没有获得应有的尊重。情急之下,这位董秘竟然去监管机构举报了他。
上市公司中,董秘了解一切,永远是个雷,怎么堵住董秘的嘴,永远是个问题。不过,其实举报也就举报了,无非是钱财的事情,还是能够善后的。可惜吴春生没能咽下这口气。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他盛怒之下,失手杀了自己的董秘。
好了,现在吴春生可能会被监管机构罚得倾家荡产,而同时还杀了人,虽然百般遮掩,但他就是重要嫌疑人,警方的调查越来越接近真相,吴春生不得不准备逃亡。
现在这个时代,想要长期逃亡可不容易,于是,吴春生想到了云球系统,想到了穿越。
因为和地球所的长年生意关系,吴春生认识地球所里的很多人,和张理祥的关系非常好,于是找了张理祥求他帮忙。在许诺了天价报酬之后,张理祥答应帮这个忙,把他弄到云球里去。
但是,吴春生仍旧不放心,他必须想办法加一层保险。
吴春生在生意场混了多年,有着神通广大的人际网络。通过黑市渠道,他找到了正在被通缉的二十一个逃犯,让张理祥先把他们送了进去,然后自己才进去,并和张理祥达成了协议,如果万一张理祥出事,只能交代出那二十一个人,一定要保护自己,不会交代出来。为此,吴春生特意安排了一个匿名信托,只要没有他被抓捕或判刑的消息,张理祥每年都会得到一大笔钱。吴春生不缺钱,缺的是安全感,而张理祥却喜欢钱。
本来张理祥确实是不准备出卖吴春生的,所以被抓之后,第一次只供出了那二十一个人,没有供出吴春生。但在警察锲而不舍的追查之下,张理祥终于顾不上巨额年金了,把吴春生供了出来。于是他也步大家的后尘,来到了云狱。
这就是张理祥编撰的故事。
好笑的是,吴春生这个人是真人,也确实是云球系统冷却设备的大供应商,就连他的董秘也真的是在故事中的那个时间点突然死亡的,官方结论是自杀,患有抑郁症。不过,坊间却盛传着阴谋论,在传说中,他的死因正是由于金融欺诈出现内讧而导致的谋杀。
任为认识这个吴春生,不算熟,知道他眼下还仍然在做着地球所的生意。就在前几天,任为还听齐云提起吴春生,冷却系统采购都是齐云负责的,所以她是吴春生最直接打交道的客户,和吴春生算是非常熟悉了。据齐云说,她最近还见过吴春生,那家伙过得好着呢,董秘的死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就不知道了。
云狱的二十一个偷渡者中,有好几个真听过吴春生的名字,也知道董秘的案子,甚至还有几个人买过吴春生公司的股票,赚过钱或者赔过钱——也许,这就是张理祥这样编故事的原因之一。
那二十一个人不可能和吴春生很熟悉,但又恰恰听说过他,听说过这个人,也听说过关于董秘的阴谋论。而现在,那些人都生活在云狱中的孤岛上,不为外界所知,还不如真正云狱中的犯人,至少有探监,所以他们不可能知道地球上的任何消息,自然也不知道吴春生目前的真实情况。这一切,让张理祥的伪装身份显得很真实。
同时,云狱中的事情也不会传到地球上来,丝毫不会影响现实中的吴春生的生活。
张理祥进入云狱的时候,肯定是要用假身份的,不可能扛着地球所架构师的名头进去。虽说是机密任务,但地球所肯定知道张理祥要用的身份,从影像系统里也会看到,所以任为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故事,说实话,他满心不是滋味。
在这个故事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先送二十一个人进入云球自己再进入云球,这个障眼法显然是傅群幼真的使用了的,和张理祥联络的过程以及巨额年金的安排也都像是真的,也许傅群幼正是通过这种方法让张理祥不肯把他交代出来。有趣的是,从地球上看,傅群幼已经正常去世了,张理祥应该已经拿到了所有钱。当然,他还是不能交代这件事,否则钱就保不住了。
张理祥是想通过这个故事暗示大家一下?还是说他在嚣张地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或者,确实仅仅是编一个故事而已?
无论如何,张理祥和肖近浓一起进入云狱是去执行机密任务的,任为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一边感到不明白,一边感到不舒服,隐约有一种被张理祥耍了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张理祥也耍了肖近浓。肖近浓倒没看出有什么不爽。尽管他不知道傅群幼的事情,但他知道松海的说法,应该对张理祥也有所怀疑。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不露声色而已,肖近浓作为调查人员,不露声色应该算是基本素质吧。和他们的调查任务相比,这件事也许并不值得露出声色。而且客观上说,其实偷渡这件事恰恰在无意之间使他们的调查任务变得容易了。
现在,这个任务居然有结果了。
张理祥借助吴春生这个幕后大佬的身份,成功地接近了那二十一个人,让他们接受了自己。吴春生的故事没有被拆穿,而吴春生的作为让大家产生了复杂的亲近之情。因为这个人,自己曾经在云球上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很久,年轻、健康、富裕、自由,最终却又来到了云狱,谁又搞的清楚应该是感激还是愤恨?
张理祥的行为无法被定罪,但至少问题还没有交代清楚,应该算是个嫌疑犯,肖近浓和他的领导却选择了他去执行这样一个任务,肯定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慎重思考。
选择卧底者的要求并不简单。任务本身是高度机密;又涉及地球所发生的不光彩的偷渡事件,也算是机密;卧底者需要有一个好故事,看起来像是个罪犯;了解云球系统,能搞阴谋;有很强的科学素养,足够聪明,能套出嫌疑人的话;工作地点又是在云狱,有一定人身风险,要对这种虚拟世界中的生活在心理上有足够的接受度和适应性。
综合看来,张理祥也许是现成可用的最合适的卧底人选,如果他本人乐意的话——显然他本人是乐意的,如今任务有了进展,更是已经演化成得意了。
“确认了什么人的身份?”任为问,迟疑了一下,脑子里想着李斯年和鲍雪北,于是又补了一句,“也和鲍雪北一样,是从以前穿越过来的人吗?”
“对,”张理祥回答,“不过比起鲍雪北,那些人可就厉害多了。”
任为一时有点语结,没有接着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地乱跳,大脑里的血液似乎也流淌得格外快速,有些发热。
“跨时代小组,”肖近浓接着说,“这个大名鼎鼎的组织,任所长不会不知道吧?”
“跨时代小组?”任为重复了一遍,一脸惊愕。
他当然知道跨时代小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个世界上,会有某个成年人不知道跨时代小组吗?
也许,跨时代小组是地球上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恐怖分子,但也许,他们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科技工作者。不过,无论算作恐怖分子还是算作科技工作者,都是传说而已,就算不是传说,他们也应该早就在历史中化为尘埃了,不可能和今天有什么关系。
“对,跨时代小组,就是他们。”肖近浓说,他看到了任为脸上的惊愕,“您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在想,跨时代小组已经是历史人物了。但实际上,他们一直都没有消失。过几年,有时是过十几年,就会再次出现,待一段时间,然后消失。”
“你是说,”任为很惊讶,“跨时代小组是真实存在的?”
“也许和当年那本畅销书上写的不太一样,”肖近浓回答,“但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任为想了想,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置信,“就算是真的,但这个组织很神秘,到底是些什么人都没人知道,如果说出现他们的踪迹,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有传承吗?任何一个组织有传承都不奇怪,一代又一代,势头起起落落也很正常,为什么会认为和时间穿越有关系呢?而且,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又干了什么事情。”
“他们干了很多事情,只是世人不知道而已。”肖近浓说,“他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和当年做的第一件事情一样可怕。只是有些事情失败了,另外一些事情做得很隐蔽,并且在节奏上把握得更好,所以没有被大众发现。”
任为扭过头去看欧阳院长,似乎在求助,这实在太难以让人相信了。欧阳院长半天都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当年做的第一件事情?”欧阳院长苦笑了一下,“近浓,自从我签了保密协议,加入了你们这个项目以后,我思考了很久,也许你们认为的第一件事,并非真的是第一件事。”
“嗯。”肖近浓哼了一声,表示同意,“是的,我们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在那之前,即使跨时代小组做过什么事情,无论那件事情当时有多大影响,也不会有人知道背后有他们的存在。只有在能源战争这件事让他们被怀疑之后,人们才会把新的事情联想到他们身上,也才有足够的数据去查证。”
“除了核聚变,他们还做过什么?”任为问。
“比如人类基因组和哺乳动物基因组的全局模型,这奠定了大规模基因编辑的基础。”欧阳院长说,“另外,首批大规模高集成度量子计算芯片的出现也和他们有关,现代人工智能数学模型的突破也少不了他们的贡献。”
欧阳院长顿了顿,似乎在思考,“除了这些,我在想,也许还有很多近浓他们的情报没能覆盖的部分,比如SSI,说不定也和他们有关。”他接着说,“当时,这些技术都很超前,出现得很突然。”
任为不知该如何评价。
照欧阳院长的意思,没有跨时代小组,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世界,可跨时代小组早就被公认为是一个恐怖组织。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开口问道:“那意识场呢?云球呢?”任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分析过,认为柳杨、我,还有斯年,不是跨时代小组的成员?”
“不,你们肯定不是。”肖近浓说,“他们都是躲在幕后的,你们这种在前台的科学家,肯定都不是。”
“哦——”任为长出了一口气,好像自己曾经有嫌疑,现在被洗清了,他接着问肖近浓,“好吧,近浓,那就算他们干过很多事情,可是我刚才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认为他们是时间穿越者,而不是一代一代的传承?你们又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呢?”
“一代一代的传承?”张理祥插嘴,“呵呵——”笑了两声,“培养天才科学家有那么容易吗?”
“的确不容易,”任为说,“可这不能作为理由。”
“他们留下了标记。”肖近浓说,“抛头露面的科学家肯定不是跨时代小组的成员,但也许是他们的白手套。他们出于某种还不清楚的原因,会在白手套身上留下一种特殊的标记,可以进行识别。”
“什么标记?”任为问。
“头发。”肖近浓说,“头发的排列。”
“头发的排列?”任为想了想,“人类头发在正常情况下,为了长得尽量密集,应该是按照黄金对数螺旋的曲线排列的,不是吗?”
“是的。”肖近浓说,“那么,您肯定知道,黄金对数螺旋曲线的增长因子是多少。”
“黄金分割率0.618。”任为说,“生物界的螺旋基本都这么长,海螺、葵花子什么的。”
“您能背出来0.618后面的部分吗?”肖近浓问。
“0.618 033 988 749 894 848 204 586 834 365 65……”任为努力背着,“不行了,不记得了,可以查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您已经太厉害了。”肖近浓马上制止了他,“和你们这些科学家相比,我们都是文盲。”他说,“不过,您能想象一下,如果0.618后面的部分被替换成了其他数字排列,头发会长成什么样吗?”
“哦——”这个问题有点古怪,任为又想了想,“差别很小,应该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事实上,每个人的头发都不是严格按照黄金分割率的对数螺旋曲线生长的。头的形状、头皮情况、细胞生长和萎缩程度,包括各种偶然事件,都可能改变这个螺旋曲线。我相信,对任何一个人的头发排列来说,都不会有一个精确的增长因子。”
“如果进行标准化测量呢?”肖近浓问。
标准化测量?任为知道,那是一种测量方法,事先对测量对象进行标准化,去除噪音,然后再进行精确测量。
任为不是生物学家,不知道如何对头发排列进行标准化测量。不过想一想就能明白,有些因素肯定会被作为噪音排除,比如头部外伤或者骨质增生,但头部形状或者毛囊萎缩会不会被作为噪音排除呢?任为不确定。无论如何,纠结这些细节并没有什么意义,反正对于不同的脑袋而言,进行标准化测量的方法肯定是一样的,那就保证了测量结果的公允性。
“嗯——”任为有点犹豫,“即使是标准化测量,就算结果确实是对数螺旋,也得到了增长因子的精确数值,但我认为,对于不同人来说,这个增长因子也不会是统一的,可能都会和0.618比较接近,应该在一个范围内,呈现正态分布。”
“不会有一个统一的增长因子——这一点很关键。”肖近浓说,“我们找专家了解过,您说的非常对,对数螺旋的增长因子,在不同人的头上不可能是统一的,而应该是围绕着黄金分割率,在一定范围内呈现正态分布。但是,如果发现有特定的那么一群人,头发都按照一个精确的对数螺旋生长,尽管增长因子不是精确的黄金分割率,至少小数点后前三位都是0.618。在0.618之后,从第四位开始是另外一串数字,这串数字对于这群特定的人来说,却是一模一样的。您会不会为此感到奇怪?”
“有多少位数字是一模一样的?”任为问。
数字位数很关键,如果只有一两位数字是一样的,那也没什么奇怪,也许仅仅是巧合而已。
“三十二位。”肖近浓说。
“不可能!”任为斩钉截铁的说,“一群人的头发,对数螺旋的增长因子有三十二位一模一样?不可能!”
“问题是,这确实发生了。”肖近浓说。
任为说不出话来,这怎么可能呢?
“任为,你知道,”欧阳院长接过话说,“很久以前开始,科学家去世以后,会把遗体捐出去做研究。因为杰出的科学成就,这些科学家的遗体会被研究得很仔细,特别是大脑,人类总是希望能够找到原因,为什么有些人那么伟大,又有什么方法成为那么伟大的人。”
“嗯,我知道。”任为说。
“后来,这些研究中逐渐开始包含一些很奇怪的科目。”欧阳院长接着说,“比如,就包含对头发生长的对数螺旋曲线进行标准化测量,并计算出增长因子,作为存档数据的一部分。这种研究在圈子里大家都知道,但并不为外人所知,因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意义。没有任何与此相关的论文发表过,甚至没有任何论文提到过这些数据。这些数据太可笑了,不是吗?实际上,大家都这么做,仅仅因为这是一种非正式的传统,没人知道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可实际上,这是有原因的。”
“还有这个传统?”任为确实并没有听说过做科学家遗体研究的人有这个传统。不过,任为很理解,如果不能产出论文也无法进行实际应用,不为外人所知也就很正常了。
“实际上,这个传统正是因为能源战争战后,对那些可控核聚变先驱者的研究才形成的。”欧阳院长说,“最初,也许只是某个研究生出于好奇而无意为之,后来也许别人听说了,也出于好奇去做。开始,做的人并不多,更谈不上什么传统。可是,这个完全出于好奇的研究,居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规律。”
“什么规律?”任为问。
“能源战争之前,核聚变实现的时候,全世界有四十六个机构几乎同时制造出了一模一样的低成本冷核聚变装置。战后有人推断,这是跨时代小组的杰作,是他们导致了能源战争。那只是一个推论,并没有证据。”欧阳院长说,“这四十六个机构的科研人员,在战争中或者在战后陆续去世了,大部分人都捐献出了自己的遗体做研究。这些人数量很大,其中有一部分人,出于偶然,被一些研究人员对发囊排列进行了对数螺旋曲线的标准化测量,并计算出了增长因子,这些数据如往常一样,除了满足测量人员的好奇心以外,被认为没什么意义,不过仍然做了存档。”
“后来呢?”任为问。
“后来,有一位做数据分析的统计学家从档案中发现,其中有十来个人的数据有些异常,出现了数据重复。”欧阳院长接着说,“虽然重复数据不多,但按照概率来计算,出现这种重复仍旧是不合理的。而且,这种重复概率没有在其他遗体中被发现。这引发了这位统计学家的兴趣,他通过不同的医疗机构,找到了所有这四十六个机构的科研人员捐献出的遗体,全部进行了同样的测量。”
“发现了异常?”任为一边问,一边想着,毫无疑问,答案是肯定的,否则就不用谈这些事情了。
“发现了四十六个异常。”欧阳院长回答,“四十六位科学家的发囊排列的对数螺旋曲线,增长因子小数点后的前三位都是0.618,这可以接受,但小数点后第四位到第三十五位,也就是一共三十二位数字,居然出现了大量重复。四十六个数字分成了八组,重复在八个数字上。直到小数点后第三十六位开始,才像普通人一样变得混乱,每个人就各不相同了。”
“四十六个异常?”任为问,这个数字怎么恰好和研究机构的数量一样呢?“不会是那四十六个机构,每个机构一个异常吧?”
“恰好是,恰好每个可控核聚变的研究机构有且只有一个异常。”欧阳院长看着他,“而且,这些发囊排列异常的人,还恰好都是所在机构的技术核心,至少是技术核心之一。”
“哦——”任为尽量让自己的脑子不要陷入混乱,努力思考着,其实他已经明白欧阳院长的意思,有了答案,但实在匪夷所思,让人难以接受。
“有两种可能性。”他终于还是开了口,“一种可能性是,这四十六个存在异常的科学家都是跨时代小组的成员,因为某种原因被分成了八组;另一种可能性是,这四十六个存在异常的科学家,是八位跨时代小组成员的白手套,而那三十二位数字,就是这八位跨时代小组成员标识自己的特殊标记。”
“应该是第二种可能性。”欧阳院长说,“那位统计学家很有敏感性,没有公布自己的发现,而是报告了政府。事情引起重视之后,对这四十六位科研人员都进行过彻底的调查,他们背景很干净,互相之间联系不多,甚至不认识,不太可能是一个组织的,基本上排除了你说的第一种可能性。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人在背后影响了他们,当然,时过境迁,人也都去世了,已经很难进一步调查了。”
“后来,”肖近浓插嘴,接着说,“在其他科学家身上,基因编辑的突破者、量子计算的突破者、人工智能的突破者等等,都发现了这种现象。而且要注意,从数字标记上看,通通都是这八个人中之一,好在,后来他们没有制造出能源战争这样的悲剧。”
任为的脑袋要炸掉了,“这就是说,有八个人,主导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科技发展。”
“不,当然不是所有,”肖近浓说,“但有几次关键的科技突破,都有他们的影子,这已经足够让人无法接受了。”
“是,已经足够让人无法接受了。”任为说,有点茫然,这简直是疯了。最近,疯狂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件事已经发现了很久。”肖近浓说,“几代人都在追踪他们,甚至有几次已经接近了他们,但最终他们都消失了。这件事几乎可以算是整个地球上最大的秘密,几个大国的国家安全机构都在跟踪,合作很紧密。当然,所有相关人员都被要求严格保密,所以外界是没人知道的。这一次,他们又出现了,被我们追到了踪迹。”
“怎么追到的?”任为问。
“X量子链路,你们云球系统也在使用的X量子链路,发明者在三年前去世了,而且捐献了遗体。”肖近浓说。
X量子链路的发明无疑是地球上近二十年中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神奇地解决了困扰科技界很多年的远程通讯的时延问题和可靠性问题,促进了一大批科学成果和产业成就。但是,很不幸,就像肖近浓所说,X量子链路的主要发明人高教授在三年前去世了。
“高教授头上的发囊排列也是那八个人之一的标记?”任为问。
“是的。”肖近浓说,“发现了这一点,我们秘密展开了调查,排查和高教授有过接触的人。你知道,高教授这样的世界级科学家,接触的人很多,不好排查。不过,我们还是锁定了若干位嫌疑人,当然只是嫌疑,并不确定。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并没有实施抓捕,而是再以他们为起点,向外排查,希望能够抓到更多的同伙。这些嫌疑人中,有些是有案底的,其中有两位有案底的人为了逃避其他案子进入了云球。我进入云球,以及张架构师进入云球,就是为了确认这两位有案底的嫌疑人中到底有没有跨时代小组的成员。”
“确认了?”任为问张理祥。
“确认了,有一位是,另一位应该不是。”张理祥说。
“怎么能确认呢?”任为问。
“这个人是抢劫案的涉案者,应该不会过于博学,对不对?”张理祥回答,“想想看,他是珠宝店抢劫犯,会博学吗?应该不会吧!就算熟悉高科技作案装备,基础科学应该懂得不多吧?不然,为什么要去抢劫呢?随便干点什么都能活得挺好。而且,从这个人的警方案底来看,受教育不多,没有任何理由说明他会很博学。”
“但是,不然。”张理祥伸出手,在空中摆了摆,加强语气,“他恰恰很博学,而且懂基础科学,非常懂。实际上,这个人既是数学家,也是物理学家,还是生物学家,甚至还是计算机专家,水平很高,至少比我厉害多了,教了我不少东西。别的不说,就量子计算机和人工智能的事情,我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比我懂得还多,特别是,这人还是个表面上看教育水平很低的抢劫犯。”
量子计算机的事情,人工智能的事情,这不仅需要理论,还需要实践,竟然比张理祥懂得还多?任为也不会想得到。
任为又愣了一会儿,转过头问肖近浓,“就算这一切都成立,也不能说明和时间穿越有什么关系,他们仍然可能是代际传承,只是在使用相同的代号,八个代号而已。”
“原本大家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肖近浓说,“但是,柳杨发现意识场之后,大家就不这么想了。”
“为什么?”任为问。
“怎么识别意识场?”肖近浓问。
“意识波。”任为说,“意识波有独特的特征码。”
“现在用来识别意识波的特征码一般多长?”肖近浓问。
“如果不要求百分之百准确,三十二位就可以了。”任为说,他明白肖近浓在说什么,无非是在说两者都是三十二位,“但是,这个三十二位和你那个三十二位也许只是巧合而已,不能说明你那个三十二位就是意识波特征码。”
“意识波的特征码是有特点的,换句话说,并不是所有的三十二位数字都能够代表意识波。”肖近浓说。
“只有将近一半。”李斯年插话说,“也就是说,如果给出一个随机的三十二位数字,能够代表意识波的概率只有50%。而如果给出八个随机的三十二位数字,恰好都能够代表意识波的概率就是二百五十六分之一,这个概率很小。”
“那八个数字排列,都可以代表意识波?”任为问。
“是的。”李斯年点头,“如果不是本来就找了八个意识波作为代号,而是通过其他方法找了三十二位数字,却恰好都能代表意识波,这个概率确实太小。”
“更何况,李斯年所长还碰到了鲍雪北的事情。”肖近浓说,“您觉得,认为这些人不是代际传承而是时间穿越者,难道不合理吗?”
“鲍雪北也许同样是他们的作品。”张理祥说,“不过,让一个诗人穿越,能干嘛呢?”
让一个诗人穿越,能干嘛呢?任为不知道,但他倒不觉得鲍雪北是他们的作品,因为他想起了穿越计划初期的一些事故,那时候,从云球人的视角,确实出现过李斯年这样的情况。
这一切并非无懈可击,二百五十六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不能就说那八个代码就一定是八个意识波特征码。
“就算那三十二位数字是意识波特征码,跨时代小组的成员也可能仅仅是用祖师爷的意识波特征码作为自己的代号——当然了,那也说明,他们早就发现了意识波,在能源战争之前就发现了意识波,这同样很难解释。”任为说。
“不仅如此,”肖近浓说,“我们测量过这两个嫌疑者的意识波,他们刚进入云狱的时候就测量过。这还要感谢张架构师的大规模偷渡,如果不是如此,测量他们的意识波没那么简单。”
要感谢张理祥的大规模偷渡——竟然如此,“对,是的,可以测量他们的意识波,难道是那八个意识波标记之一吗?”任为问。
“是的,张架构师确认的这位抢劫犯的意识波,就是那八个意识波标记之一。”肖近浓说,“按说这已经是铁证了,但仍旧不能完全排除巧合的可能性。这件事情实在太敏感了,还是要多确认一下比较好,所以我们请张架构师进入云狱,从另一个角度确认。”
任为不由自主,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似乎能够摸出自己发囊排列的对数曲线。
“那么,刚才我的问题,”他问,“关于我们这些人——我们的发囊排列,是不是已经被被暗中测量过了?”
他一边问,一边在想,自己在什么时候做过体检之类的事情,也许不知不觉被暗中测量了发囊排列,但一时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头发这样长着,活着的时候测量可不容易,标准化测量需要剃光头才行。”肖近浓说,“不过,你的脑袋没问题,不需要测量。”
“为什么?”任为问。
“因为你还活着。”肖近浓说,“有一个阶段,我们曾经对一些活着的科学家进行过测量,找了借口,剃了光头进行测量。但是已经证明,即使某位科学家确实是跨时代小组的白手套,活着的时候发囊排列也没有问题,直到去世之后,发囊排列才会突然发生变化,高教授就是这样的例子。”
“去世之后才会发生变化?”任为想不通,“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就像是为了做一个标记,不知道确切是什么目的。”肖近浓回答,“不过至少,他们这样做标记更不容易被发现,否则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头发排列发生了变化,自己却不知道。”
“我们是不是白手套,我们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一直到我们死去,别人才会知道。跨时代小组有很聪明的影响人的途径,不知不觉给目标植入一些想法。”李斯年说,他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任为说不出话来,大家也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欧阳院长说,“所以,我们要讨论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哼——”张理祥笑了一声,说,“只有一种可能性。”
“是啊,只有一种可能性。”李斯年也说。
“所以,你必须进入这个项目。”肖近浓补充说。
“可这意味着,”任为很迟疑,“我们没有任何秘密而言。”
“哼哼——”张理祥又笑了两声,“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
任为同意,其实没关系,既然已经如此,其实什么都没有关系,无非就是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我们研究了一段时间,不希望涉及你。”欧阳院长说,“所以,这次观察周期开始,近浓和理祥回来以后,并没有马上和你谈,而是拖了这么久。可现在看来,恐怕你是躲不开了。毕竟你创建了云球系统,对于这一类系统的算力需求最熟悉,要进行这样的计算,你是最有发言权的。”
任为明白了,自己要进入这个项目,去计算,计算算力需求。
也许在很早以前,任为就已经在内心中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却一直把它强行压制在最隐蔽的角落,仿佛它根本就不存在。
但现在,如欧阳院长所说,恐怕是躲不开了,他必须去看看那个隐蔽的角落。 云球(第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