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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罚初夏的夜晚有些热，烟味和金银花香在空气之中氤氲，小屋附近的那片柳木花园与草坪上，萦绕着蛐蛐的高歌声与树蛙的嘶鸣声。

　　琳达和乔治在昏暗的门廊边坐了好久，但他们并没有相互拥抱，甚至连相互注视的眼神都没有，他们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倾听着夜的声音。

　　最终，乔治打破了沉默，他用耳语一般的音调问：“你想什么呢，琳达？”

　　她看着乔治，然后问：“你想知道吗？”

　　“对啊，所以我才问你的嘛。”

　　她轻轻地说：“我正在想汤姆呢，在想那个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案子。”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问：“为什么？”

　　“我觉得，杀掉他的那个晚上，和今晚的情形简直太相似了。”

　　“你别那么说！”

　　“放心，这里没有外人。”

　　“琳达，我们都说好了，以后都不再提那件事情的。”

　　琳达停了停，然后接着说：“乔治，你难道不记得了吗？那天晚上的情形简直就跟今晚一模一样。”

　　“我当然记得。”

　　“其实，如果我们那个时候注意节制一下见面的频率，或许我们就不会被他当场抓住，不过，话说回来，那天晚上的景色真的很美。”

　　“听着，就算我们那天晚上没被逮到，总有一天，大家也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毕竟纸包不住火。”乔治显得非常认真。

　　“那倒也是。”

　　“不过，好在并没有人发现那天晚上的事情，计划进行得非常成功，一切都很顺利。”“但是，乔治，我不太明白，我们为什么不在那天晚上之前私奔呢？我们完全可以躲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你别犯傻了，明明知道我那个时候没钱，我们能去哪？”

　　“我不知道。”

　　“是啊，那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其实，如果汤姆的嫉妒心没有那么强的话，事情可能就没那么复杂了，我能求他离婚，这样一来，我们也不必做那件事了。”

　　“就是因为他的嫉妒心太强了，所以我才会那么做。说穿了，他就是一个十足的笨蛋，所以，我对于做出那件事情一点儿也不后悔。”

　　琳达此时似乎显得有些犹豫。“当时我也没有反悔来着，可如今……”

　　“琳达，你今晚到底怎么了？”乔治有些不大理解。

　　她又说：“烟、金银花、蟋蟀和树蛙，乔治，今天的景象简直就和那天一模一样。”这是她今天第三次这样说了。

　　“够了！”乔治有些不耐烦地说，“别发神经了！”

　　黑暗中，琳达轻轻地叹气道：“乔治，我们为什么把他杀了？到底是为什么？”

　　“很简单，就因为他发现了我们。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老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呢？”

　　“当时你告诉我，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我们的爱。”

　　“对啊，这也是其中的一个理由。”

　　“其中一个理由？”她重复了一遍之后，冷冷地笑了，而且笑声显得有些急促，“可当时你说过，这是全部的理由，而且只要是出于这个理由，我们什么事情都能做！”

　　“琳达，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桩杀人案，我们做得是多么完美！你当时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事到如今，人们都把那件事当成一个偶然事件来看，我们从来就没有被怀疑过！”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都懂！”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乔治，”琳达小声地问，“你觉得，做那件事到底值不值得啊？”

　　“怎么不值得啊？我们不是结婚了吗，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也是。”琳达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我们都生活得特别幸福。”

　　“我也这么认为。”

　　“你一直把幸福挂在嘴边。”

　　“乔治，”琳达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非常认真地问，“你幸福吗？”

　　“那是当然啦！”乔治非常自信地说。

　　听完乔治的回答，琳达陷入一阵沉默，两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一阵狗吠声伴着蛐蛐的鸣叫声远远地传了过来。沉默了很久之后，她叹了一口气，说：“我还是觉得，要是咱们没做那件事该多好啊！”

　　“琳达，你听我说，那件事情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乔治，你觉得那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

　　“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如今不会了。”

　　“不，你不要这样。”

　　“哎……”她长长地叹了一声，然后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可我还是不自觉地感到后怕。”

　　“我们俩不论是谁，都不会被抓，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什么好怕的？”乔治安慰道。

　　“咱们都不会……”

　　“而且，我们也不会遭受任何惩罚，对不对？”

　　“真的不会吗？”她说的声音很轻，但却无法掩盖她内心的疑虑。

　　“琳达……”

　　“乔治，其实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但是，你现在也该明白，只要是凶杀案，就总会留下破绽！”

　　“不，我不明白！”

　　“我相信你明白的，就像我明白一样。乔治，不要自欺欺人了，这个道理，我们从一开始就明白的。并非没有人惩罚我们，而且直到现在，我们的惩罚也没有结束，不过，我想，了结的日子应该也快到了。”

　　随后，他们再也没有说别的，只是默默地坐着。浓烈金银花香将他们紧紧地裹着，四周回响着的都是蛐蛐的声音，那种强度，似乎能够震破人的耳膜。他们既不看对方，也不碰对方，只是在昏暗的门廊尽头静静地坐着……然后，回忆……等待……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琳达今年七十九岁，乔治八十一岁。而那桩完美的谋杀案，发生在五十年前。 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