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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季鸢看着有点儿找不到话说,啊了两声之后又哦了一声。
“而且我也没不开心。”江安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水,“我只是没笑。”
“你刚刚笑了。”季鸢说。
江安没再说话,主要这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季鸢在某些地方莫名其妙的执着经常让他有点儿不知道接什么话比较好,会不那么像个秀外慧中的好渣男。
季鸢伸了下脚,踩着地往后挪了一步。
然后又挪回来。
这个小习惯他一直都有,别人看着可能以为他觉得烦,但是江安知道,这人每次委屈了就这样,一句话不说,跟个弹簧似的挪来挪去,把自己重新挪成朵热情洋溢的小花就算完。
看他挪了快两分钟,江安起来把书放到书包里,拉了拉链之后伸手薅了一把季鸢的头发。
“走吧。”江安边薅边说,“沿江随便走走。”
季鸢顿了一下,没动。
“不走?”江安问。
“走。”季鸢说,“但不走江。”
“你不是没事儿就往那儿蹿吗?”江安有点儿乐,“戴个戒指挂个棍子的。”
“晚上。”季鸢说,“风大。”
“哦。”江安又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而且我从来不戴戒指。”季鸢说。
“哦。”江安乐了一下,伸手使劲搓了一把季鸢的头发,“乖乖真棒。”
出门了之后就从小道七拐八绕一通走。
酒厂这边离江很近,长中酒厂和边上的职校卫校连着建,每次放学都是三种校服混在各种摊子前。
这会儿长中和卫校的基本已经看不太到,职校的还能看见一群群。
江安每走一小段路,就能看见那一群群里边儿的几个或者全部朝这边打招呼。
“你在学校里光谈朋友了是吧。”江安看着觉得乐,“刚那给你打招呼的女生看着挺漂亮。”
“不认识。”季鸢说,“你说哪个。”
“就那个黄头发的妹妹。”江安转过去看人,“我看眼,刚没仔细看在哪儿。”
“看不到的。”季鸢说。
“我认脸挺快的。”江安说。
“那也看不到。”季鸢偏过头,扫了一圈这一水儿的职校学生,“我们学校的女生三分之二都是黄毛。”
“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呢?”江安随口问了句。
“不知道。”季鸢说,“反正没几个黑毛。”
“没那么绝对。”江安说,“总会有女生只喜欢黑头发的。”
季鸢摇摇头,指了指边上一圈。
江安也跟着看。
行吧。
长职的学生都挺有特色的。
在头发颜色的选择上都很有特色。
黑也得在中间夹着几根绿。
“我记得前两年,长职还是管很严的。”江安说,“最近怎么了。”
“老大发话。”季鸢说,“都得染发。”
“那你怎么不染?”江安乐了,长职的这个老大文化他一直挺感兴趣,觉得挺有意思。
“你想我染吗?”季鸢问。
“不怎么想。”江安说,“现在这样挺好的。”
“所以我不染。”季鸢笑笑,“我不归老大管。”
一路上其实也没什么话。
倒不是说不说,就是说了也记不住说了什么,有时候中间重新插个新话题,都能把之前讲的东西给忘得一干二净。
长中离江安家里其实很近,走路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距离。
但这二十分钟最后是走了快一个来钟,主要是江安一直带着季鸢绕,江边绿化做得很好,绕来绕去就能绕很久。
绕到后来是靠导航回去的,走到街边的时候,江安问季鸢要不要打车回酒厂。
“不用。”季鸢摇摇头,“我等会儿走回去。”
“行。”江安没多说,“那你回了之后给我发个信息。”
“嗯。”季鸢说,“你这就回去?”
“不然?”江安低头看了眼手机,“快一点了。”
“没。”季鸢说,“明天我可能要跟大尧出去一趟,后天回来。”
“行。”江安笑了下,“又去搬货?”
“是啊。”季鸢看了看前边儿飞似的掠过去的车,“快春天了。”
其实离春天还有段时间。
这会儿还没到三月。
天气在慢慢回暖,地上的雪还没化,但是寒假已经过去的这个事实让人觉得冬天也快过了。
人的主观性还是很强的。
回去路上江安看了眼季鸢给他发的信息,完了之后发了个小表情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真的让他觉得很好笑的点。
就是季鸢这种有点儿什么屁事都爱发来给他看的劲儿,江安觉得可爱得不行。
“早点歇。”江安发了条语音,这会儿外面太冷了,冷到有点懒得打字,“回来了之后去吃姨姨的串串。”
“不要姨姨。”季鸢的消息很快发过来,在风里的声音有点儿沉,“吃串串。”
操。
太操。
把语音发过去之后,季鸢觉得脸有点烫。
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就觉得整张脸都烫得不行,特别是后边儿靠耳脖子的那块,跟把燎原的火在烧似的。
特别是边上大尧跟那几个黄毛的眼神。
跟看猴儿似的。
还是那种长了六个耳朵的猴儿。
“别学。”季鸢说,“别提,有事儿说事。”
“明天那批货。”大尧说,“张哥说扛三批就行,多的兜不住。”
“三批是多少?”季鸢问,“一盒,一提还是一箱。”
“一包。”大尧说,“主要是前段时间赵胖他们去……不知道上哪儿拿了好大一堆药材,给人抓了,所以最近价钱炒得特别高,但也不敢多拿。”
“哦。”季鸢点点头,“在老酒厂那边拿还是在化工厂那边拿。”
“在酒厂拿。”大尧说,“张哥说最近老酒厂和化工厂人都不多,太扎眼。”
季鸢闻言咬了咬舌头,忍着没骂娘。
张哥那神经病一直很有创意,比龚华还有创意,大捆的印度神油都敢用六神花露水装瓶,在人来人往混子扎堆的酒厂交货,也不是他干不出来的事儿。
“要我说张哥这次是有点儿缺。”边上一黄毛说了句,“没见鸟哥跟对象喜欢往酒厂去么!”
季鸢转过去看了这人一眼,嘴里话转了一圈,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你个二路炮。”大尧抢在季鸢前边儿骂了声,“那人是个男的。”
“我操。”黄毛喊了句,然后马上把嗓子压下来,“鸟哥好潮。”
鸟哥没什么表情。
好潮的鸟哥盯着黄毛面无表情。
“鸢哥消消气。”大尧□□了两把季鸢的后背,“这人没读完小学,不认字儿。”
“我跟他像一对儿?”季鸢转过去盯着大尧看。
“有点儿吧。”大尧说,“毕竟你也就在他前边儿像个未成年。”
季鸢没再马上说话,又转过去看那话多的小黄毛。
“咋了,鸟哥。”黄毛看着很乐观,“咱们混道的,得要个好名儿,鸟字比冤强,一飞冲天,咻咻咻咻。”
季鸢不想转了,但他也不想在江安家门口动手。
总觉得在家前面动手不吉利。
会招坏运。
“再说,那哥们长得是真的好看。”黄毛说,“跟大明星似的。”
“别记他的脸。”季鸢说,“他也不是我对象。”
“啊。”黄毛愣了一下,“哦。”
大尧在边上叹了口气,又撸了两把季鸢的后背:“消气。”
其实也没多气。
本身就一嘴多的顺口多扯几句,季鸢也没什么病,不至于就这么生气。
但他就是不乐意别人把江安跟自己扯在一起。
特别还是男朋友这种事儿。
龚华说季鸢就是个死脑筋,季鸢也觉得没什么可否认的。
他从来受不了别人把江安跟自己放在一起相提,从很早之前就是这样。
至于为什么。
说不清。
坐了大尧的车回的酒厂,骑了摩托回店里。
今天那群人走得挺早,就剩老妈坐在小台子那块儿看早些年的电视剧。
看的台言,老妈年轻的时候就是被这玩意儿忽悠得嫁给他爸,最后生了季鸢。
“明天帮你徐姨接一下女儿。”老妈抬眼看着季鸢,“那小姑娘哭着喊着要你接。”
“没空。”季鸢说,“跟徐姨说声对不住。”
“看着心情不错。”老妈笑了笑,“跟江安出去一趟就开心,你就这德行。”
季鸢没直接答这话,转过来问了句:“今天晚上没事吧。”
“没事。”老妈说,“本来姓徐的又想作,但是你徐姨在,最后没闹起来。”
季鸢顿了一下:“后天我回来。”
“那也用不着你去接。”老妈乐了一下,“整的我像卖儿子似的,小姑娘我去接。”
“路上小心。”季鸢笑笑。
“你自己注意点吧。”老妈说,“别让老妈这把年纪了给你操心。”
“明天跟大尧一块儿。”季鸢说。
“所以?”老妈换了台之后,重新开了一部电视剧,“刚那玩意儿放的狗屁,哪有女孩子会哭着喊着跟个不喜欢她的穷鬼跑。”
季鸢笑着看她。
“别看我。”老妈笑了一声,“你爸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江安回家里,就听见老爸在楼上走路。
倒也不是他踩了个高跟鞋蹦来蹦去,就是家里房子建得太早,隔音差得可以,稍微有点儿什么声音,周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回来了。”江安他爸开了门,“上来。”
江安应了声,换了鞋往上走。
江安他爸,江仰止,今年也就四十,早婚早育,现在放小姑娘堆里还是有市场得不行。
“你那模拟志愿专业。”江仰止说,“你们蒋老师给我看了,你怎么填了个本市的?”
“本市的不好吗?”江安笑了笑,“双一流,就业率百分之九十八,剩下百分之二全都回去继承家产。”
“那也就只是个双一流。”江仰止说,“你的成绩,我以为你应该可以选个更好的。”
“模拟志愿而已。”江安说。
“那也要重视。”江仰止的表情一直很严肃,特别是在面对江安的时候,“你不能这么草率地对待所有事。”
“我没有草率。”江安说,“我喜欢那个学校。”
“是喜欢这个学校。”江仰止说,“还是因为大学城里还有一些三流院校可以让人上。”
“当然是喜欢这个学校。”江安笑笑,“您别想太多。”
想太多了。
真的想太多了。
季鸢把外套脱了挂墙上的钩子上。
其实那些男生之间的事,也不是没听说过,边上那群人聊起这种事的时候的那个语气,倒也不是多带恶意,只是那种猎奇的态度就让季鸢不舒服。
其他无所谓。
套在江安身上就不行。
老妈老是说他对江安有点太在意,季鸢也觉得是,但他不准备改。
因为江安就是很好。
在他这就是很好。
特别好。
好到应该拼命护着守着,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事儿缠上他,也不能不开心,要他独自开得灿烂热烈,有一天能跟另一朵最好的花在一起。
狗尾巴草不行,虚无缥缈的云不行,断了翅膀的鸟也不行。
在一起的只能是花。
而且是开得漂漂亮亮的花,花和花一起活在光下。
太阳很大。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还雪夜的,第二天的太阳能大成这样。
季鸢醒来的时候正好早上七点半,一分没多一分没少。
他看了眼大尧发来的信息,说是十点半见面买模具。这也算是一个暗号一样的东西,模具是张哥的药材生意,水泥是收钱上门要债,至于女朋友就是上夜总会给看场子的意思。
季鸢主要的收入就来自这三大块,那个小小的麻将室养不活他跟她妈,最多只能算作他妈的一个没法割舍的回忆。
拿了手机出门,走到小弄堂里边儿准备先去买点早饭。
这边早饭生意火红,麻薯豆浆皮蛋粥,豆腐脑油条鸡蛋都有。
季鸢买了七个包子和两碗豆腐脑,一碗要了咸的,一碗要了甜的,然后付了钱往回走。
走到拐角的时候看见了一家理发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胖胖,横竖估计都一百五。
“剪头发多少?”季鸢朝里面问了句。
“光剪五块,加洗十块。”老板说,“艺术不讲价。”
“剪就行。”季鸢说,“过五分钟来。”
“店里可以吃早饭。”老板说,“可以吃了剪,也可以剪了吃。”
“家里还有人要送。”季鸢说。
“女朋友?”老板撩起眼皮问,“那给你算三块好了,先剪了呗。”
“我妈。”季鸢说,“过五分钟来,三块。”
“操。”老板乐了一下,“这他妈的。”
“艺术。”季鸢笑笑,“我一直尊重艺术。”
老妈早上七点回的家,这会儿又重新睡回去。
季鸢随手拿了把小扇子往老妈枕头边上敲了一下,把人弄醒之后说了句:“饭在外边儿,吃了记得十点之后去店里看着。”
“知道了。”老妈喊了句,“你烦不烦烦不烦,大周末的。”
“徐姨女儿都不说这话了。”季鸢说,“人家十二岁都知道周末要早起读书。”
“我又没读过书。”老妈闭着眼睛笑了下,“我从小就是,能多睡一分钟是一分钟。”
“哦。”季鸢笑笑,“确实。”
“你等会儿跟大尧出去?”老妈问。
“嗯。”季鸢说。
“晚上回来得早记得带份花,明天我去看你爸。”老妈说。
“他又不是明天死的。”季鸢说,“再说去年九月你不是刚看过。”
“小兔崽子有没有良心。”老妈骂了一句,“没事儿看一眼怎么了?没他还没你。”
“是是是。”季鸢无所谓地点点头,“花我没钱买,门口桂姨养的花你自己看看开没开,开的话折两朵,省得她老是找你吵不明不白的架。”
“折的话那婆娘能把咱们院儿给拆了。”老妈开始乐。
“是啊。”季鸢说,“这样你们吵架就能有点儿名头了,不然总听阿公说你俩是天生一对的泼妇。”
“那你怎么说的?”老妈问。
“我说你俩不是泼妇。”季鸢说,“都是当家做主的大爹。”
“哈哈。”老妈乐得不行,“我儿子。”
季鸢没再说话,拿了甜的那罐豆腐脑和五个包子就往外走。
老妈也没再问,在床上躺了会儿就起来洗漱。
月底要交房租。
这个月的租金还差三百一十二块没凑齐,今天已经快二十七号。
季鸢知道老妈也急。
但是他不舍得老妈跟前两年那样吃力。
周末也好,平常也好,季鸢放弃学业和别的,就想让他妈能有每天多睡两个小时的底气。
不至于跟徐姨一样,年纪不大,头发已经掺了很多的白。
横竖一百五看到季鸢回来,就抄了剪刀站起来。
“先剪再吃。”老板说,“等会儿我有事。”
“剪完之后效果不好的话,能再便宜一块么?”季鸢问。
“我劝你是最好不要跟理发师讨价还价。”老板笑着说,“特别是我这种爱艺术的理发师。”
“给我剪个短点儿的就行。”季鸢说,“不要寸。”
“你是说那种特二的?”老板问。
“对。”季鸢冲着镜子给自己拍了张照,发给江安之后抬头说,“就那种短短的,看着跟少管所出来的一样。”
“行。”老板说,“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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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