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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儿蒙了一会儿,但也没蒙得太久,门被推开的刺啦声从外边儿传进来,人就已经撞进房间里,把门反锁了没出声。
“回来了。”季鸢朝那个男人看了一眼,“正好,收房租。”
“你谁?”那人问了句,“她给你开门的?”
“我只要钱。”季鸢没动,把烟重新揣进兜里,再把打火机拿到翻了的桌子上放着,省得到时候着起来,“别看了,这根烟不收你钱。”
男人没再说话,站在那儿喘了几声。
估计是刚从外边儿跑回来的。
西装可能是租的,不太合身,脖子上的领带还掉了半截出来。
手里的公文包已经被砸在墙上滑下来,三月的天气能跑得满头汗,应该也跑了一段挺长的路,这会儿了还没缓过来。
“这个月的都已经迟了两个星期没交了,华子也不是说非要你现在把欠的三个月都交完,先交六百,有问题吗?”季鸢笑了下,“或者你找工作刚被拒,可能太累了。先坐着歇会儿,我自己来。”
“我□□妈,没完了是吧。”那人扯着嗓子骂了句,“不就是点儿钱吗,至于一天到晚催啊?”
“不好意思啊,我妈太好了,这种事儿可能轮不到你。”季鸢说着摇了摇手上的酒瓶,“至于这么点儿钱你跟我也一样,从兜里拿出来都得剥层皮。”
那男人看着好像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季鸢拎着酒瓶走过来。
“先交钱还是先打架?”季鸢问了句。
声音很轻,没什么表情。
怎么看怎么像个正大光明的神经病。
“你他妈有病吗!”男人吼了一句,“傻逼吗,一个两个都有病。”
“知道就行,不用嚷嚷。”季鸢朝他笑了笑,“看在有缘,跟你说两件事,别人的妈妈少惦记,还有就是别老说神经病是神经病。实话说你是个废物你都不爽,你这样骂他们,他们也会很不开心。”
看男人彻底不说话了,季鸢弯腰从地上捡了个小酒瓶,然后走到男人身边递给他。
“咬着吧,或者攥着也行。”季鸢笑了下,看着他说了句,“我建议你是咬着,因为我打架的话,通常来说会比较疼。”
砰。
咣当。
江安抬头看了眼上边儿的气球被人工暴力戳爆的声音。
长中是个很传统的学校,虽然还是顺应时代,开设了英语节这种一点都不传统的活动日,但还是坚持每个大型活动之前都得放鞭炮。
现在既然市区里鞭炮放不了,就改成爆气球。
从声音来看其实差别也不大。
光听着响儿就是在告诉隔壁几个学校。
长中学子又可以玩儿了。
羡慕不。
嘿。
气球一爆,体育馆走廊上扒着的学生就跟操场上的人一块儿开始咋呼。
其实长中这种文化课特别突出的学校都有个通病——平常能安静得像死人堆,个别时候闹起来,丧尸都不见得能把他们围成堆。
就是长中格外突出些。
他们的个别时候不太个别。
基本但凡有点儿什么事儿,就算只是食堂阿姨今天多打了饭,都能咋呼。
别提英语节这种全民狂欢日。
气球炸了要咋呼,有人表演了也要咋呼,就算是比谁鼓掌喊得响,都能咋呼得很热闹,把长中闹成一片人间喧嚣。
江安倒不太喜欢太吵。
他从小就没跟街里街坊和左邻右舍太亲近,家里也没什么人来,所以不爱热闹。
稍微待会儿还行,待的时间长了就觉得耳朵有点儿疼。
之前季鸢也带江安去跟大尧他们唱过歌。
不过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因为江安说大尧唱得太有个性,因为季鸢嫌里边吵得不行。
在体育馆的里面看了一圈都没见到老蒋。
周承说老蒋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可能家里有点儿事,问江安有什么急事。
“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事儿。”江安笑了笑,“就是早上手机不是被收了,想找老蒋拿一下。”
“你可以等他九点半回来。”周承说,“我们班是表演的最后一个班,基本上表演完了就有挺大一部分同学要去找老蒋开请假单,没急事儿的话就先等等吧,我们班也为这个准备了挺久的,张骋昨天愣是紧张得没睡。”
江安笑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说了句那得好好看。
“那我也不急。”陈泽康在游鸣和周承中间扒了个位子坐下,偏过头看着讲台上跳舞的学生,“这是高一几班的?”
“三班。”游鸣说,“刚刚一班表演的时候找你没找到,有个女生特别漂亮。”
“这个光打的,你要说漂亮就有点儿牵强了。”陈泽康说,“上面这四个人,我一张脸都看不清。”
“她那个不是脸的问题。”游鸣说,“反正就是漂亮。”
“你是不是有什么一班情节啊,一班的女生都漂亮,是吧。”陈泽康乐了一下。
“滚边儿行不行?”游鸣用胳膊往后顶了一下,拿了手机出来,“是那个,一班傅雪芽说的,她给我发信息,说那个女生跳舞好看,其实我那会儿压根没看,就闭眼跟着夸。”
“傅雪芽?”陈泽康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是不是就是那个副主席?”
“对,我刚去他们班门口加了她。”游鸣点点头,江安还是第一次见他那张脸能在这种灯光下看出红,“反正就,她说好看,那我也跟着说好看,总没错吧。”
“你真是......”陈泽康第一次见着这种傻逼得让人叹为观止的,一下子有点儿没什么话说,“那她说什么了吗?”
“然后我发了个表情包,她就没再回了,可能在看表演吧,我也不知道。”游鸣说,“他妈的一班离我们真的远,这个座位安排的跟有病一样。”
“我看你也差不多。”陈泽康说,“手机给我,我来。”
“别听他的。”江安在后面笑笑,“他要知道怎么追女生,就不至于单身到现在。再说追人主要是一个真诚,他就算帮你追到了,到时候算不算你女朋友,你自己知道。”
“滚。”陈泽康笑着骂了句,“我最近跟你八字犯冲是吧,跟我就没一句好话。”
“没。”江安笑了笑,“你们好好看,我再回来。”
“行。”陈泽康没回头,朝后边儿挥了挥手,“给你留位儿,你自己出去逛逛。”
江安没再说什么,拍了拍陈泽康往后伸的手,转身走了。
这会儿外面天已经很暗了。
但是靠江的那半边天还是挺多光。
最近长戈可能把所有城市建设拨款都投入绿化了,江滨这块的绿植和霓虹灯跟古生代后期似的疯长,这边隔了几百米都能看见那边的各种光。
江安靠在体育馆外面的二楼走廊上看天。
其实这时候应该给季鸢发张照片的。
有什么好玩儿的,或者好看的,或者其实压根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想分享给别人的,其实都应该跟他说一声。
昨天晚上烧开水的时候,抽空看了眼朋友圈。
江安刷着刷着,就想起来好像从来没见过季鸢在这里发点什么,转回去看了眼跟季鸢的聊天记录和朋友圈主页。
朋友圈主页里什么都没有,看着像没开通过。
聊天记录里大多是季鸢先找,他最近这段时间发出的信息里有很多的“这个有意思”和“哥,什么时候能见”。
前段时间太久没见他。
原因其实有很多。
具体的江安不想去回忆,但是小孩儿委屈了是真的,看见他之后的眼神也演不出来。
那要是演的。
江安其实也就觉得没什么是真的。
这人得直接保送上戏中传,并且没毕业就应该拿个三栖影帝来当。
不然实在屈才。
老蒋他妈年纪比较大了,经常会有个三病五痛,所以老蒋有时候晚自习或者没课的时候,都会去医院看他妈。
本来老蒋就算去,手机也会留在办公室里。
但是今天外来的人挺多,带走也算保险,反正办公室里放手机的框子里没看见他俩的手机。
江安靠着看了一会儿天,看了会儿手表,现在还很早。
他想了会儿,觉得还是得回去借一下游鸣的手机给季鸢先打个电话,省得到时候直接过去,答应了小孩儿的事儿就又没做到。
那样不太好。
虽然季鸢未必会介意,但不能仗着他是个好说话的小孩儿就可劲儿欺负。
江安在谁面前都可以是个混蛋,不过鸟崽太可爱,是个人对着都混蛋不起来。
女孩儿的哭声在隔了一层门板的喘息里边儿显得很突兀。
突兀得甚至有点儿让人烦。
像尖锐的刀划过玻璃板,刺啦一声,流出空气的血液和尘埃。
季鸢的手机铃声就是手机自带的最初始版本,这会儿响起来了之后,其实是很有点儿喜剧效果的。
毕竟倒地上的那个男人现在看着是满头的血,手上也有一点儿,租的外套得送去洗,领带应该是自己的,看着跟商场里淘来的质感差不多。
那些血不知道是谁的,可能来自自己,也可能是季鸢。
疼痛其实已经有点儿麻木。
季鸢最后踹男人的肚子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完了之后低头看了眼手心已经开裂的伤口。
应该是啤酒瓶的碎片划去的,当然也不排除撕裂的可能性。
毕竟躺在地上那个再怎么样,也是个三四十岁的成年男性,身体各方面力量都要胜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真的发了狠的动手,其实也不好说谁能赢。
但打架跟比赛不一样,重要的从来不是输赢。
有人打的是意气,有人打的是脾气。
季鸢小时候打架从来只为了老妈,后来还加了个江安和钱。但不管怎么样,他很少会输。
因为季鸢的打法很有意思。
他只要别人趴下,会打到自己或者对方趴下。
女孩儿推开了门。
吱嘎一声。
这扇门已经很破了,陈腐的声音让两个人一块转了过去。
她手里攥着手机和已经收拾好了的小行李箱,慢慢走到季鸢身边,塞了一张纸条和一千八的现金给季鸢。
“上面有我的电话。”女孩说着,把被泪水糊了满脸的黄毛往边上拨,“他要是找你麻烦,就,他要是叫警察,你可以给警察我的电话,我能帮你作证,他经常打我,你是帮我。”
季鸢没说话。
这固然是一片好意,但却是很没用的好意。
毕竟先动手的是他。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点点头把钱和纸条揣进兜里,拿了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陌生号码。
不知道是谁。
季鸢把手机重新揣进兜里,带着女孩儿往外走,路过男人的时候说了一句:“合同写的这个月到期,还有十二天,你可以找新房子了,别再租在华子那儿了,麻烦。”
男人没什么力气地喘了一声作为回应,听着声音很无力。
季鸢跟着走过男人的时候,女孩儿在门口弯腰拿鞋,抬头的时候急促地叫了一声,季鸢下意识地抬手向后挡了一下。
这会儿是真不太麻木了。
小孩儿用来做美术作业的红柄小刀插进了皮肉里。
没有很深。
但是疼。
季鸢很重地喘了一口气,转过身拎着男人的头往墙上抡了一下。
等男人彻底瘫在地上没动静的时候,季鸢把美工刀□□,扔给了女孩儿:“收着吧,他以后要威胁你,你就拿这个给警察。”
“你没事儿吧。”女孩儿颤着声问,然后她像是回过神似的,跑到对门狠狠地拍了几下门:“有人吗!”
“别敲了。”季鸢说,“这栋楼里,没人会管闲事。”
女孩儿看着又像是要哭。
季鸢不耐烦地低了低头,把门关上了往下走:“除了你这种活不到九十九岁的。”
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
江安估摸着可能是水吧那边忙,所以季鸢腾不出手看手机。
毕竟这个点,其实水吧的生意还是挺好的。托劳动人民和科研人员的福,大家都吃得挺饱,也穿得很暖,大冬天都能跑出来喝十块钱免费续杯的水。
而且主要目的还不是喝水。
龚华找的服务生都很帅,当初开店之前在修工墙上贴的招牌就不是什么水吧,也不是什么卖萌打滚的标语口号。
他直接把几个服务生的照片往上贴。
所以第一天的生意是爆满的。
等大概三四个月之后,才稍微好点儿,水吧顾客的男女比例没再变成一比二十这么离谱。
过两天就开业快一年了,最近大概维持在一比十左右。
桂姨说这是道德败坏,老娘这次跟她倒是没骂起来,而是一块儿跟季鸢说,你得多小心点儿,这年头的女人也在变坏,男孩子也得小心自己。
“没接吗?”游鸣接了手机问了一句,“打给谁啊,这么急。”
“季鸢。”江安说,“晚上他正式给酒厂那个水吧入职,我说了要过去看他。”
“没事儿,你人去了就行。”游鸣说,“再说这事儿本来就不急,还早,到时候他空了看见电话也就打过来了,你要是先走了我跟他说你过去了就行。”
“你一直看着手机啊。”江安觉得有点乐。
“当然不。”游鸣说。
“他一直等一班那傅什么给他发信息,我让他自己主动发又不肯。”陈泽康在边上说了一句,“你说这人是不是无解。”
“挺好的。”江安笑了笑,“反正我觉得游鸣这样挺好的。”
“什么叫傅什么。”游鸣在边上啧了声,看着挺不满的,“人家那叫傅雪芽。”
“哦哦哦。”陈泽康说,“行,雪芽雪芽。”
“别一口一个雪芽的。”游鸣说,“人跟你有半角钱关系么?”
“这次英语节我们可都要跟学生会的负责的,刚我还在想,过两天的开会要带人,不知道带谁去。”陈泽康说得挺欠,“可能是之前那个要送我詹姆斯球衣的那谁,不过也说不定,赵方舟说要带我上大师,其实也为难。”
“爹。”游鸣转过去说话的速度很快,姿态也很低,“我虽然没什么水平,但是你放心,你的账号,过两个星期肯定在大师段。”
“好说。”陈泽康点点头,“晚上我回去了把账号发你。”
“好的。”游鸣也点点头,“今晚就给您安排。我账号你也拿去,他上分的时候你随便玩,一定给你玩儿开心了。”
江安听着觉得乐得不行,觉得这件事得花点时间记着,等会儿再跟季鸢说。
毕竟这会儿没手机,不能直接把信息发过去,得用脑子记。
其实之前江安还没觉得。
现在有点儿什么事儿都准备跟季鸢说了之后,发现其实学校里还是很有意思的。
同学少年都很二。
还有几个二得出奇,简称二二。
这会儿高一的刚刚表演完,轮到高二。
基本这种晚会都是女生的舞蹈最热闹,高二的一个校著名三好美女上台子独舞的时候,下面挺吵。
还有她的朋友给举了灯牌和手幅,还有组织有纪律的给编了应援词。
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感觉在看演唱会似的。
江安想起来以前他第一次代表优秀学生上台演讲的时候,季鸢也翘课过来听。
还录了视频。
还很傻逼的见人就放出来,大尧嘴欠不夸,俩人差点打一架。
“离我们班的节目还多久?”江安问了句陈泽康。
“刚刚高一的结束,好像用了四十来分钟吧。”陈泽康说,“再一个多小时估计差不多。”
“哦。”江安往台上看了一眼,然后说,“我到时候可能会早点走,老蒋来了我要是不在,你就帮我跟他请个假吧。”
“手机不要了?”陈泽康问,“你好歹等手机回来了再走啊。”
“我脑子不太好。”江安笑着说了句,“刚刚攒了好几件事要跟季鸢说,怕时间长了就给忘了。”
“你是真牛逼。”陈泽康有些无言以对地冲他比了比拇指。
“没。”江安笑笑,“就是觉得最近对他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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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多好? 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