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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没说话,只皱着眉头看着我,那目光里满是审视。 我紧张的后背都湿了,就在我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引起他的怀疑的时候,司机却什么也没说,轻轻踩了下油门,车子缓缓发动了。
我狠狠的松了口气,腿软的不行,车厢里很空,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乘客,我勉强往里走了几步,找了个座位坐下了。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村庄在我的身后越来越远,我一直回头看,直到快看不见了才转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周清真的没有来。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昨天晚上小黑调戏我的事之后,小黑娘会不会把账算在她的头上,也许她被关了起来,也许遭受了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无妄之灾。
但我不能等她。公交车一个小时一辆,这一班错过了,下一班就要等到七点,到时候村里如果有早起的人,被他们看到就全完了。
我不能赌,就只能把周清一个人丢下了。
机会来之不易,这次不抓住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看着窗外荒凉的土地,轻轻叹了口气。
周清,对不起,我到底是个自私的人。
不过,我报完警,一定会带人来救你的。
你要多坚持一下。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浓浓的愧疚,安慰自己,没关系,还有两个小时我就能到派出所了,到时候让警察来救周清,完全来得及。
这样想着,可是我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丝不安。
时间过得好像很慢,我不住的期盼着车开的快一点,再快一点,能够让我快点到派出所,可是时间好像又过得很快,感觉没多久的功夫,公交车就已经到了镇上。
我在上次赶集的地方下了车,这个时间,镇上的人还不多,路上更是一辆车都没有,我看着公交车远去,才穿过马路往回走,朝上次看到的派出所走去。
派出所大门敞开着,我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只要走进去,报警,我就可以回到s市,就可以摆脱那落后愚昧的一切。
我终于可以正常的生活了。
我深吸一口气,大步朝里面走去。
大概是乡镇上资金不足的原因,派出所修的很小,大厅里又空又冷,只看得到一个楼梯,我拐了个弯才看到一个办公室,正要朝那走,身后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我心头一惊,连忙挣扎,拼命的想要将那只手拉开,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拦我,更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马上就能触碰到自由的曙光,我马上就能得救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放弃的!
可是身后的人力气很大,我怎么都抓不下那只手,只能急得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的跺脚希望办公室里的人听到动静能够出来看一眼。
然后我听到身后的声音,“我就知道,你果然是来报警的!”
我微微一怔,心沉了下去,是那个公交车司机!
“呜呜呜……”
公交车司机一边捂着我的嘴把我往外拖,一边嘲讽的说,“我在这开了三十多年的车,看过无数个被卖来的女人想跑,你一上车我就猜到了,果然,你想报警!”
我的心一下子凉到了骨子里,我没想到公交车司机竟然是跟那些人一伙的,也是,他们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是熟人,他自然会帮着村民看着买来的女人。
但是我不甘心,我筹谋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我不甘心就这样被抓回去!不仅仅是要重新面对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可能会没命的!
她们不会轻易放过一个敢跑的女人!
可是司机的力气我根本敌不过,眼看着我就要被拖出大厅了,我急得都快哭了,张嘴就在司机的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的到底有多狠我不知道,但是我嘴里浓浓的血腥味,司机狠狠地骂了一句,“操!”
然后收回了手。
我趁着这一会儿的空荡,连忙大声喊,“救命!救命!西白村李孝堂家人口拐卖!我是被拐来的……唔!”
司机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的看着我,“妈的,你再叫一声?”
我再也发不出来声音。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拐角处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我心里一喜,顾不得司机能够随时掐死我,连忙用力的跺脚,希望能有人过来看一眼。
“操,下贱娘们!”司机狠狠的咒骂了一声,拖着我正要走,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已经拐了出来,看到我们,微微一顿,“怎么回事?”
来人很年轻,看起来像是刚刚大学毕业的样子,长的很白净,如果不是穿着那身制服,根本看不出来是个警察。
“同志,”司机捂住了我的嘴,赔着笑说,“我家媳妇,今天早上我动手打了她两巴掌,她非跟我置气,要离婚,你说两口子哪有不闹矛盾的?没事,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我这就回去好好哄哄她!”
我拼命的挣扎,求救般的看着警察,不,他是骗人的!
警察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司机,又看向我,“是这样吗?”
我拼命的想摇头,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可是我根本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绝望的看着他。
警察看了我一会儿,我能够感觉到他的迟疑,也能够感觉到身后司机渐渐升起的杀意,然后我放弃了挣扎。
这个警察看起来白净又年轻,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显然不是这个地方土生土长的人,而是这里只有他一个警察,如果我执意让他救我,也许他真的会被公交车司机杀了。
这里的人没有对法律的敬畏,没有是非观念,联合起来草菅人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总不能,让一个年轻的孩子,为了我冒险。
在小警察疑惑的目光里,我缓缓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司机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能明显感觉到身后司机松了口气,然后他对着小警察笑着说,“警察同志,你也看到了,我媳妇就这样,我们就先走了,不给你添麻烦!”
我绝望的被他带出大厅,就在这时,小警察突然说,“等一下!”
我和公交车司机同时停住了脚步,公交车司机的身体紧紧绷着。
而我的心头升起了一抹希望。
小警察跑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和颜悦色的说,“大嫂,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一辈子的,大哥是个好人,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别再闹腾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小警察笑了笑,送来我的手,转身进了办公楼。
公交车司机“哼”了一声,拽着我往外走,而我踉踉跄跄的跟着,脑子有些发蒙。
一直到被公交车司机带到公交车上,我依旧觉得像做梦一样,做梦一般的被卖到这里,做梦一般的逃跑,又被带回来。
而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呢?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往前开,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扑上去杀了那个司机。
杀了他,我就可以离开了,就不会有人逼着我回去……
可是杀了他,我也要进监狱了。
我呆呆的坐着,到底是没有这个勇气,我想要做的事还有那么多,还远远没有做完,杀了人,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做那些事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小警察抓住我手的触感仿佛还在,我呆呆的看了许久,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他怎么会悄悄在我的掌心写下一个“等”字呢?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苦笑了一声,这次被带回去,不管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短期内,我想跑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也许这就是命吧。
回去的时间过得格外快,感觉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公交车就回到了我早上上车的地点,那里站着一大群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老妇人和李孝堂站在最前面,小黑娘带着周清站在后面,显然,都是来等我的。
我咬了咬嘴唇,走下公交车,老妇人上来就抓住我的头发,劈头盖脸的给了我两巴掌,狠狠的骂,“臭不要脸的下贱玩意,我把你买回来你还敢跑!装的老老实实的样,没想到你心里藏着这么多门门道道!要不是小黑媳妇告诉我,我还不敢信!狗娘养的!”
老妇人一边骂一边对我拳打脚踢的,可是这一刻,我却感觉不到身上的疼了,只怔怔的看向周清。
周清原本看着老妇人打我,见我看她,有些难堪的移开了目光。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不许人间见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