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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狠的松了口气,李孝堂问我,“漂亮姐姐,我怎么帮你?” 我沉下心来,指了指外面,“扶着我,去村子外面的大路,好吗?”
李孝堂点点头说,“好。”
说着就要来扶我。
“等一下。”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能不能帮我找两个塑料袋,还有一条新裤子?”
李孝堂一愣,但还是乖乖的的点头。
他转身进了里屋,从里面拿了两个塑料袋出来,红色的袋子,我认识,正是那天我们一块去赶集买东西带回来的袋子。
“……帮我把塑料袋缠在这里。”我沉默了一秒,瞬间冷静下来,指了指血肉模糊的腿,“用绳子缠上,缠紧一点。”
我怕血滴下来,被他们看到,沿着血迹追上我,只能这样。
李孝堂很听话,很快就帮我缠好了塑料袋,又把老妇人的衣服拿出来,给我穿上一条裤子一个褂子,最后又拿了一个棉袄给我穿上。
我看了李孝堂一眼,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声,“谢谢。”
李孝堂自然听不懂,乐呵呵的扶着我往外走。
这个时候是几点我也不知道,但是所幸外面已经没有人了,李孝堂扶着我,一直走到大路边,把我送到路的另一边,我拍了拍他的手,说,“扶着我坐在那里就可以。”
李孝堂听话的扶我坐下。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村子,问他,“能找回家吗?”
李孝堂点了点头,“跟他们玩,在这里的,很近。”
我放下心来,说,“快回去吧。”
李孝堂突然看着我,眼睛红了,“漂亮姐姐要走吗?”
我没有骗他,点了点头。
李孝堂却突然伸出手来抱了我一下。
“那漂亮姐姐路上要小心啊。”
就在这么一瞬间,我许久以来对他的厌恶,恶心,突然就好像变得很远很远,我看着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帮我?”
问完我又觉得自己傻,他只是一个傻子而已,做什么事都没有理由,又能给我一种什么样的答案呢?
可我却没有想到,李孝堂竟然看着我,讷讷了一会儿,说,“他们打你,我都知道……”
我一愣,呆呆的看着他,就听到他带着哭腔说,“娘是坏人,她们都是坏人,他们把漂亮姐姐打坏了,就像小黑打漂亮姐姐一样……漂亮姐姐好可怜,如果不快跑,会被她们打死的!”
李孝堂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又惊恐起来,他转头警惕的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推我,“漂亮姐姐快跑吧!”
我笑了一下,眼泪又有些想掉下来的冲动,心里是感动的,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我便推了推他,“我看着你回村子,你回去之后我马上就走,所以你快点回去。”
李孝堂点了点头,扭头就跑,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我也转了个方向,背着那一包袱干粮,拼命的往前爬。
因为怕自己腿拖在地上留下痕迹,每爬出去一会儿,我就回头把身后的土弄弄,让人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成功,可我只能往前走,就算被他们抓回去,我也没有遗憾了。
该做的努力,我已经全做了,如果命运还要我留在这里,那我就不跑了。
认命,是我往前的三十年里,学到的最好的一个词。
时间是个特别神奇的东西,它能够把你身上所有的棱角都磨平,打磨出来的,是一个认命,失去冲闯勇气的人。
一整晚,我都在担惊受怕中,拼命的往前爬,李孝堂给我找的新裤子在爬的过程中早已经磨破,我爬进了荒草地里,高高的草挡住了我,却也留下了一长串的痕迹,我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找不到这里。
一直到天色将亮,身后都没有人追上来,我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依旧拼命的往前爬。
爬的动作本来就慢,我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远,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在这片荒草地中,一点一点的往前爬,我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不知道起点的方向,我只知道,只要我拼命的爬,总有爬出去的一天。
就像这些苦难,总有熬过去的一天。
我藏的干粮并不多,吃了几天之后就告罄了,我看着仅剩的一个窝窝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住饥饿,没有吃。
到了晚上,我窝在荒草里面,看着幽深的星空,有些想哭。
荒草依旧一望无际,我的干粮却已经没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在这里的。
其实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却那么难过。
我甚至,没有来得及跟沈世林说一句,虽然我恨他,可我也是真的爱他。虽然我想杀了他,可我也愿意跟他同归于尽。
我不怕搭上自己的命来报复他,是因为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去爱他。在他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之后。
我只是不敢,不能,不知所措。他杀了我的孩子,我只能恨他,只能报复他,只有这样,我才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孩子。
那个还没来得及看看世界的孩子。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恨他,只能毁了他,可我也早已下定决心,等把他送进监狱,我就把我这条命给他。
这样才算一刀两断,烟消云散。下一辈子都不要再遇见。
可我没想到,老天爷竟然连这样牺牲的机会都不给我,竟然连让我报复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要取走我的命。
也罢了,这辈子过得太苦了,希望下辈子,能够好好的活一次。
我仰头看着星空,眼泪顺着脸颊躺下来,无声。
然后我拿出最后一块干粮,大口大口的咬进嘴里,拼命的咀嚼,直到自己两个腮帮子累的生疼,我都没有停下来。
却呜呜咽咽的终于痛哭出声。
我真的好饿,好渴,好累,也好疼。
我真的要休息一下了。
我在荒草上躺下来,呆呆的看着星空,嘴里还有食物的残渣,很粗砾,我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生病,吃不下任何东西去,我爸妈急得不行,他们给我蒸最细腻的鸡蛋羹,放一点点香油,一点点芫荽,香气四溢的一碗鸡蛋羹端到我面前,只希望我能吃下去一点。
好想再吃一次妈妈做的鸡蛋羹啊。
我嘴角挂上甜甜的笑容,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不许人间见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