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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积攒了全国百分之二三十人口的怨念吧,八月三十一号的这一天,是燥热且繁忙的。
咏月苑作为附带学位的高档小区,每每到了一年的这一天,夜晚就会变得格外明亮。不是因为月圆,而是因为那一盏盏为莘莘学子支起的赶作业的灯。这就好比每年的六月六,小区池塘里的青蛙和树上夏蝉都会莫名惨死,而深夜进出小区的车辆,都恨不得在车尾安装消.音.器一样。
就在这一盏盏彻夜亮着的灯中,一缕不太合格的火光,伴随着一缕看不大清的浓烟,误打误撞地闯入了其中,显得违和极了。
火光出现在K单元楼顶的天台上。
如果有人此时拿个望远镜细细看去,或许能够发现,火是从天台上一个没盖烤盘的烧烤炉中出来的。火焰似乎有些超出了烧烤炉的负荷,冒了足足半个人高,照亮了旁边一个蹲在地上的黑色身影。
身影戴着厨房用手套,穿着长袖围裙,在地上铺了块算不上厚的木板,然后将一块半冷冻的肉,从套了五六层的保鲜袋中掏了出来。将肉摆上简陋的“案板”,拿起刀,一点点地切割了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
冻肉的模样有点像是猪舌,但却又比猪舌略微小了些。
肉切成很小的碎块后,被那双戴着手套的手一一拾起,小心翼翼地包裹在了准备好的锡纸片里。
然后,切肉刀被那双手举到火舌旁,翻烤到刀刃发红,才被收回来,紧接着却又对着一旁的磨刀石,猛砸了几下。
乓,乓,乓。
刀刃豁了。
又沾了些水,对着磨刀石磨了起来。
嘎吱,嘎吱,嘎吱。
乓,乓,嘎吱,嘎吱。
豁了磨,磨了豁,周而复始。
直到刀已经完全没了原本的样子,直到手套、围裙、木板、保鲜袋被尽数扔进了火焰,直到高高冒起的火舌遮住了那道人影,夜才恢复了应有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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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第一天,下午五点刚过去三四分钟,交通高峰就已经到来。刚才还因为空调太低而有些冷的公交车内,很快就因塞进来的人争先恐后吐出的二氧化碳,而变得燥热难耐了。车上的人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也变多了。
一个大爷也不知道是凑着哪门子热闹,竟然拖着个带轮的空菜篓子上了车,挤进一堆下班放学的制服西装中间。只见他将菜篓子一横,两腿一叉,用气势将左右的人吓退半米,桩子似的立在了李泽芬面前。然后,目光直愣愣地放在李泽芬身上,不动了,也不知道是想将她的一双耳机摘下来还是咋的。
李泽芬被眼前的动静吸引回了注意,她取下一只耳机,将那本就习惯性翘着的嘴角再勾起了些,拎着包礼貌且客气地站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可大爷并没领情,而是鼻子一横眼睛一瞪,还把手里的菜篓敲了两下:“啊?什么意思?我,我在你眼里看起来就那么老吗?啊?需要让座??看不起我是吧?”吼得全车的人,无论当时挤在人群中的站姿多么不适合扭头,都耍杂似的看了过来。
李泽芬没有伸手擦拭溅到脸上的口水。她将嘴角抿得紧了些,并未动摇嘴角的弧度,眉毛抖了抖,却也没到皱起来的地步。她又客气且抱歉地微微鞠了个躬,什么都没说地坐回到位置上,戴上了那只耳机。反倒是大爷被这违反常理的出牌弄得有些蒙,一时半会儿都没能弄出别的幺蛾子。
一颗大瓜就这样还没来得及吃,就被碎在了菜篓子里,满车的吃瓜群众悻悻地扭回了僵着的脖子。这事儿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见周围的目光消失,李泽芬这才不露声色地用余光打量起了这位大爷:
左右鞋子不成对,右脚穿了袜子,左脚没有。里衣标签在外面,穿反了。外套领子没理好,胸口上还有着些汤汁干后留下的印记。菜篓子是空的,却没有把它折叠起来。更重要的是,他刚刚上车刷卡时,露出了卡套里装着的一张写有姓名、住址与联系方式的硬纸。
暴躁,邋遢,多疑,或许还健忘。再加上那卡片,阿尔兹海默?
李泽芬凭着记忆将卡片上的号码敲到了手机中,编辑了条短信……却并没有发出去,而是直接删了。
她的手机屏是防偷窥的,这一系列动作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在努力把注意力往耳机中的音乐上转移,试图忘记方才的不愉快似的,听着听着,好像还掏出手机调了个歌。
然而,实际上,她的耳机中并没有播放任何东西。
她戴耳机只是个习惯,目的和酒店房门外挂个“免打扰”牌大同小异。而她这“免打扰”,却也并不是因为正在思考着什么生死攸关的难题,只是为了让旁人觉得她不在线罢了。因为,这样一来,耳机配上墨镜,她就可以尽情且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人间百态。
这种“观察”,对她来说,是人生的乐趣所在。
罕见的,乐趣。
就在李泽芬将余光从大爷身上收回没多久,一名二三十岁的男子带着一个中学生女孩挤上了车。两人正好站在了她面前。
李泽芬透过墨镜将面前这张还不错的脸瞅了瞅,然后从记忆中挖出了这人的身份——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特侦队队长兰钦。
李泽芬看兰钦的时候,兰钦的目光也正好望了过来。四目隔着墨镜相对,李泽芬认出了兰钦,可兰钦显然并不知道李泽芬是谁。他没从李泽芬的神色中看出任何异样,所以很快就收回目光,又回到了和妹妹上车前还没进行完的对话上。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开学第一天就被请家长?”一手扶着把手,一手抓着妹妹兰蕙的肩膀,帮她在摇晃的车内站稳,“你当初让我买平板,不是说是为了学习吗?不是学校要求的吗?你怎么搞的?还打起游戏了?被没收了?”
“是那几个妹子太菜,根本带不动,我一个激动就喊出了声,不然根本不会被老师发现。”兰蕙留着头接近寸毛的发型,校服外套拉链只拉了一半,右手插在外套兜里,将外套扯歪了,使得左边半个肩膀没被罩住。这从上到下一副糙小子模样,与那斯斯文文的名字着实不搭。
“说的好像你自己有多厉害……欸去,”便是明察秋毫的兰队,到了自家妹妹身上,也是一不留神就被带跑,“上课打游戏你还有理了?啊?!”举起一个巴掌,作势就要对着兰蕙那满是青春痘的糙脸蛋拍过去,可到头来却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兰蕙像是早便将哥哥的虚张声势摸了个透彻,巴掌下的脸蛋连躲都没躲。
“听女皇的开学演讲算个哪门子上课?每年都那几句废话。”兰蕙将嘴巴一撇,瞬间整张脸都歪了,“最讨厌那种装腔作势的皇室腔,也不知道那些口音控着的什么迷。班上那群蠢猪,一见着女皇出场,就个个坐得直直的,眼睛都睁成铜锣了,生怕错过什么细节。有病!一个□□十的老太太,满脸皱纹有什么好看的?操了这口音就高人一等了?所有人就得恭恭敬敬的了?到头来不就是帮国民纳税养的吉祥物?”
“蕙蕙!”兰钦压低声音吼了一句。
在听了这段言论后,李泽芬的抿唇微笑终于消失了一下,但却很快恢复原状。
兰氏兄妹俩当然是没能够注意到李泽芬的表情变化的。
兰蕙:“咋了,我说的有错吗?真不知道那些挤着要去洛阳喊万岁的家伙是怎么想的,还有那些模仿皇室腔的傻子……”
李泽芬的手机恰好在这时响了,来电人备注是“事务官陈建”。看见这名字,某种情绪在李泽芬脸上一闪而过,她低下头藏起情绪,从包里变出了颗薄荷糖,塞进嘴里,接通了来电。
“陈大人,好久不见。”
李泽芬口中发出的那标准的皇室口音,对兰蕙来说,就像是犯瞌睡时送来的枕头。只见她手一伸,指着还在打电话李泽芬,扯着嗓门道:“对对对,就像她这种。好好说话不行吗?带着皇室腔就显得尊贵些了不成?到头来还不是个挤公交的社畜?”
“兰蕙!”兰钦这次是真的被妹妹弄火了,他一把将兰蕙扯到自己身后,隔绝了她冒犯着李泽芬的手指与目光。
李泽芬正好在这时候打完了电话,抬头对上了兰钦抱歉的双眼。
兰钦:“实在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把妹妹揪了过来,粗暴地将其脑袋一摁,“还不快给姐姐道歉?”
兰蕙的脸倔强地扭开了,浑身散发着士可杀不可辱的气势。
“没事儿。”李泽芬客气地点了点头,打算用三个字将这小插曲一笔揭过。
“切,笑得好假。”兰蕙却活得不耐烦地又嘟囔了句。
兰钦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妹妹的话,他铆足气势就要张嘴开始家教,可这时,一段劲爆的摇滚乐铃声,却将他的话狠狠压了下去。是他的手机来电。
“喂……什么?好,好,我知道了,马上到。”兰钦的表情突然从恨铁不成钢的家长,变成了执勤模式的警察。
“又是工作?去去去,快去,我自己回得去。”兰蕙挥着手,巴不得自己哥哥立马原地消失。
兰钦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还想说些什么,可公交车正好到站了。他只好将书包还给妹妹,扔下个警告的眼神后,赶下了车。
车刚停稳,兰钦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门口,李泽芬的手机就又震了起来。她接了电话,没说话,只是嗯了几声,然后就像泥鳅似的,起身从人群缝隙中挤过,在车门关上的前一秒,也下了车。
兰钦一下车就拦了辆出租,报出地址后十万火急地跳上去,就差把司机挤下来自己开了。可眼看着司机将要踩下油门,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车头,做了个“停车”的手势。
兰钦认出了这一头微卷短发,带着个黑色墨镜的女子。她就是刚刚在公交上被自己妹妹得罪了的那位。
李泽芬的拦车让兰钦很是不悦,但人民公仆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调下了车窗。
“兰队长,”谁想到李泽芬一把头凑过来,就叫出了兰钦的职位,“能搭个便车吗?车费AA。”她这平静的语调与口音,没了半点刚才的浓厚皇室腔,就仿佛那通电话是她故意咬音说给兰蕙听的似的。
兰钦正要询问她的身份,李泽芬就取下墨镜,将执法证从包里掏了出来:“长安调查局,特殊侦查队,李泽芬。”然后又贴心地补充了句,“今早从司法鉴定中心调来的,您刚从洛阳开会回来,没回局里,我还没来得及向您报道。”
特殊侦查队是个将行政警和技术警合二为一的特殊警队,负责重案、悬案的侦查以及已结旧案的重查申请。队里藏龙卧虎,掌握各种高新尖技术的人员齐聚。可即便如此,当负责案件涉及尸检时,特侦队还是需要完全依靠司法鉴定中心的报告。
虽说这样或许也有这样的好处,但兰钦还是觉得,比起等到结果后盯着尸检报告纸上谈兵,队里更需要个能够一同出警,能够全程参与调查,能够发现专业细节,能够实操的法医。所以他从年头开始,周周月月往局长办公室跑,磨破几层嘴皮才得来了这么个编制名额。
名额是在上周才好不容易批下来的,兰钦本来还物色着,等这周闲些了去鉴定中心挖个墙角。小马不错,老秦更好。可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确定挖谁呢,上头就塞了个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给自己。
瞧这家伙,兰钦不露声色地透过后视镜,瞄了眼刚上车的李泽芬:一头小卷毛,眼睛还是……刚刚公交上带着墨镜看不见,现在才发现,她的虹膜竟然是蓝色的。
搞什么?外国人?还是说,这又是哪种正流行的奇怪的烫发和美瞳?带着墨镜带美瞳,是在等待什么发现美的火眼金睛吗?警队的纪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容了,竟然允许美瞳?还有嘴里正在含的,糖?多大了还吃糖?
这样一副弱不禁风、乳臭未干的样子,法医证该不会是昨天才考过的吧?靠得住吗?要不还是把鉴定中心的人也叫来?
兰钦的心里虽然这么胡乱地先入为主了一番,但嘴上还是规规矩矩地开始了上下属间的问候:“小李你以前在司法鉴定中心工作?我经常往那儿跑,咱应该见过吧?”
“嗯,难说呢。”李泽芬摸了一下下巴,“我是上周才试工结束留下的。”
司法鉴定中心的试工期顶多两周,她是上周才完成试工留下的,再配上这目测出来的年纪……她不是个新手还能是啥?除了实习期和试工期,她真的进过解剖室吗?局长他老人家是怕特侦队平均年龄太高,团体性格太糙,所以才调了这么个娇滴滴柔弱弱的小姑娘?
听了李泽芬的回答,兰钦整个人都不好了,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可怎奈对方脸上挂着的微笑实在是过于和气,再加上兰钦向来自认为是个绅士,他实在是扔不出半句质疑的话来。
“这样啊,”发出质疑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又会让自己心力交瘁,兰钦只好换了个对心脏友善些的话题,“既然是今早报道的,那现在队里负责的案子的宗卷,应该看过吧?”
“看过,”李泽芬点了一下头,“但那个案子和我们现在赶去的……”
“《罪影》,听过吗?”兰钦看了出租车司机一眼,虽然这是李泽芬今天一整天讲的最长的一句话,但很可惜,兰钦没让她说完,“不是原唱,是范昌翻唱的那个版本。”
李泽芬愣了一下,迷茫地摇了摇头。
兰钦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儿都会关注这些呢。”
兰钦的年龄其实也没比李泽芬大多少,他只是因为家里母亲早逝父亲工作忙,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妈地将妹妹拉扯大惯了,所以总会自觉要比同龄人大一个辈分。
李泽芬刚用赔笑应付过了兰钦这以长辈自居的话,目的地就到了,兰钦忙着下车赶往现场,以至于根本没看见李泽芬的脸,完美浪费了她的表情。
下车后,兰钦特意在这名为“咏月苑”的高档小区门口停了下脚步,一直等李泽芬追上来后,才继续快步前行。
“歌,是翻唱得很好听。只可惜,再也听不到了。”兰钦的声音很小,小到李泽芬差点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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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这篇,调剂调剂一言难尽的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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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命贴士一定要重复:
本文故事背景【架空】,万物皆【私设】,万事皆【虚构】。 罪影[刑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