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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梁画栋，小桥流水。

　　满园子的奇花异草开得如火如荼，群芳斗艳，彩蝶蹁跹。

　　沈氏领着众女走在繁花锦簇的忠义侯府，不时有丫鬟婆子上前施礼问安，二姑娘顾瑾珝与有荣焉，趾高气扬地挽着沈氏的胳膊，很是得意，这可是她嫡亲的外祖家。

　　四姑娘和六姑娘满脸艳羡，边走边指指点点，一路赞叹。

　　五姑娘胆小，不太敢抬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人身后。

　　她们都是第一次来忠义侯府。

　　顾瑾瑜目不斜视地走在最后面。

　　忠义侯夫人程氏是六皇子的姨母，也是她程嘉宁的姑母，她每年都会来一两次，故而对这里并不陌生。

　　若她还是程嘉宁，说不定今天慕容朔也会带她来这里赏花的，她虽然身子孱弱，但在盛夏却是能够出门的，如果她不出意外，再过几年，她相信她一定可以医好自己的病。

　　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顾瑾瑜思绪万千。

　　刚进花厅，便听见女子欢快的声音传来：“吴妈妈刚刚带着宁武侯府的姑娘们去了园子，妹妹一家就来了，咱们府上今儿可真是热闹，东园的莲湖，西园的栀子花都开得好着呢，保准姑娘们欢喜！”

　　忠义侯府跟宁武侯府是世交，这样的日子肯定少不了宁武侯府的姑娘们。

　　宁家女儿多，府上共有九位小姐，且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在京城夫人们的努力下，已经嫁出去了四个，剩下的五个姑娘，依然是各府相看的目标，故而但凡世家贵胄们的赏花会，通常是少不了宁武侯的姑娘们的。

　　坐在上首的白发老夫人是沈氏的母亲许老夫人，说话的是二夫人钱氏，沈氏的二嫂，沈老侯爷没有妾室，故而府上的两子一女都是许老夫人所生。

　　钱氏身边还坐在一个盛装打扮的丽色女子，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们，钱氏笑着介绍道：“这是宁武侯府杨夫人，今儿我们家可是蓬荜生辉哪！”

　　沈氏忙领着众女上前见礼。

　　宁武侯夫人杨氏矜持地点头笑着，连夸顾家的姑娘乖巧懂事，身边的妈妈会意，立刻取出几个精致的荷包递到了姑娘们手里，姑娘们一看有礼物，便兴奋地上前一一谢过。

　　顾瑾瑜悄悄捏了捏荷包，断定里面肯定是片金叶子之类的小玩意，精致且价值不菲。

　　眼前的宁武侯夫人杨氏她是认识的，翰林院编修家的庶女，早些年因为体弱，终日缠绵病榻耽误了婚事，虽然是绝色之姿，却一直蹉跎到二十五岁才偶遇一江湖郎中，讨了个偏方，身子才逐渐痊愈。

　　有次去庙里上香还愿，途中偶遇宁武侯。

　　宁武侯对她一见倾心，念念不忘，随即便派了官媒登门以正妻求娶。

　　杨编修自然是喜出望外。

　　就像是压了多年的箱底货，突然有贵客愿意花大价钱买走一样地兴奋，欢欢喜喜地把杨氏嫁了过去。

　　宁武侯中年丧妻，又娶得如此美娇娘，很是兴奋了一阵子，据说杨氏刚进门那头一年，宁武侯连其他姨娘的门都没踏进过，独宠杨氏。

　　宁武侯有九个女儿，唯独没有儿子！

　　可是杨氏进门这么久，又是专房之宠，肚子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为此，杨家老夫人很是着急，专程带着她去程家拜访过程老夫人裴氏。

　　裴氏是程嘉宁的祖母，程嘉宁自然知道祖母的本事并不在父亲程庭之下，只不过身为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地给人瞧病罢了。

　　如今瞧着杨氏眉间郁结的隐隐愁色，顾瑾瑜猜到祖母尚未医好杨氏的病。

　　“外祖母！”

　　顾瑾珝娇滴滴地扑进许老夫人怀里，嗔道，“珝儿好想您啊！”

　　许老夫人哈哈一笑，把她搂进怀里，心肝心肝地叫着。

　　众女满脸艳羡。

　　“二嫂，大嫂呢？”沈氏环视一圈不见忠义侯夫人，轻声问钱氏。

　　“大嫂娘家侄女七夕那天不幸溺亡，恰恰今日出殡，大嫂一家回娘家去了！”钱氏小声道，“大嫂最疼这个侄女，已经哭了两天了，等回来少不得又要大病一场！”

　　沈氏恍悟。

　　这事她也听说了。

　　好好的一个七夕，程嘉宁溺水而亡，顾瑾瑜撞到在楚王世子马下，一死一伤，京城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

　　只不过因为牵扯到了楚王府，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顾瑾瑜撞马的事情，而非程嘉宁的死讯！

　　顾瑾瑜垂下眸子，掩下所有的情绪。

　　她有两个姑姑，对她都是极好的。

　　甚至比父母待她还要好，尤其是二姑姑程贵妃待她格外疼爱，甚至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二姑姑所赐，吃的用的，动不动就让人送到府上，可谓无微不至。

　　对此，表姐沈亦晴很是吃醋，常常当着她的面说二姑姑如何如何偏向她，还说她会拍马屁云云。

　　眼下她溺水身亡，两个姑姑自然伤心!

　　“婉娘，你家三姑娘的伤怎么样了？”许老夫人抚摸着顾瑾珝的纤纤细指，不动声色地问道，“今儿也来了吗？”

　　顾家三姑娘被人推出去的传言，她也听说了。

　　只不过她一点也不相信。

　　她觉得顾府在欲盖弥彰，挽救自家女儿的名声罢了。

　　照她说，这样的女儿就应该绞了头发做姑子，而不是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回禀母亲，三姑娘的伤已经无碍了。”沈氏扭头看了看顾瑾瑜，语气温和道，“三姑娘，还不赶紧见过太夫人！”

　　“太夫人安好！”顾瑾瑜盈盈上前见礼。

　　许老夫人从去年开始眼神不济，视物越来越模糊。

　　程庭每隔十日便会来府上给她把脉用药，两家来往得很是密切。

　　站在边上的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低声私语：“脸皮真够厚的，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就是，要是我，就臊得不好意思出门了！”

　　两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众人再看顾瑾瑜，目光里全是鄙视。

　　听说楚王府赔了一千两银子了事，这下她的名声可彻底完了！

　　等等，她不是额头被撞伤了吗？

　　怎么一点痕迹也没有呢？

　　哼哼，她哪里是被人陷害，分明是故意的！

　　顾瑾瑜面不改色。

　　凝神感受着四下里来的各种脂粉香气，茉莉香，玫瑰香，牡丹香一一从她鼻尖掠过。

　　隐隐地，一种似曾相识的幽香若有似无地在她身边萦绕。

　　她心里咯噔一下。

　　是栀子花香！

　　眼角瞟了瞟说话的那两个姑娘，她们都是大房的姑娘，一个是嫡长女沈亦晴，一个庶女沈亦澜，一般别人家嫡女跟庶女是水火不相容的，但忠义侯府的这两个姑娘相处得却很是融洽，出入成双，不分彼此，在京城被传成一段佳话，人人都说忠义侯夫人温良贤淑，教女有方，把庶女也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

　　感受着两人身上的栀子花香。

　　顾瑾瑜心情很是复杂。

　　若说沈亦晴嫉妒程嘉宁倒也罢了，可是记忆中，小姑娘顾瑾瑜并没有得罪她们哪！

　　“起来吧！”许老夫人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扭头吩咐窃窃私语的那两个少女，“世子在莲湖凉亭里待客，你们在水榭那边玩玩便是，切不可再往那边去，若是再出什么意外，咱们可担当不起！”

　　众人会意，低头偷笑。

　　除了顾家的那个，谁还会没脸没皮地往男人身边凑！

　　……

　　忠义侯府水榭临湖而建，延绵了大半个湖边，边边角角上挂满了镂空暗纹银色风铃，风一吹，长短不一的风铃轻轻摇曳，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犹如天籁。

　　水榭边上栽了些许翠竹，郁郁苍苍的，满目青翠。

　　湖中大片大片的荷花迎风绽放，清香四溢。

　　一道弯弯曲曲的木桥穿梭在层层叠叠的荷叶间，直通莲湖中间的八角凉亭。

　　不时有小厮丫鬟捧着木炭冰盆来来回回在桥上走过。

　　凉亭那边依稀传来宛转悠扬的笛声，音色清脆，悦耳动听。

　　引得众女们频频扭头眺望，想起许老夫人的嘱咐，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是放慢脚步，缓缓进入水榭。

　　水榭里靠栏杆的那一侧摆着一长溜石桌，都铺着粉底暗纹的鲤鱼戏水素锦，每个石桌中间都摆了一盆冰，冰盆周围堆满了各色瓜果和点心酥饼，石凳上则套了用香草织成的凉席，数十个青衣小婢静立在四下里听候差遣。

　　外面烈日炎炎，蝉声四起。

　　水榭里却是清凉无比，别有洞天。

　　沈亦澜和顾瑾萱拿起放在栏杆上的鱼食兴致勃勃地撒在莲湖里，世子最喜锦鲤，莲湖里养了好多红色的锦鲤，色泽鲜亮，灵动喜人。

　　顾瑾霜和顾瑾雪也倚在栏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荷叶下越聚越多的锦鲤，喜上眉梢，忠义侯府果然处处奢华。

　　顾瑾瑜独自坐在石桌前，盯着满湖的荷花出神。

　　上个月，慕容朔还曾经陪着她在这莲湖里泛舟游玩，那时她采了不少莲蓬放在船上，回到家，亲自剥了莲子，熬了莲子粥，慕容朔还直夸她的莲子粥比宫里熬得还要好……

　　不想，短短一个月不到，莲湖依旧，物是人非！

　　“二表妹，大表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沈亦晴亲热地挽着顾瑾珝的手在栏杆处站住，笑着问道，“我的丝帕快用完了，得让大表妹再给我绣几条，我呀就喜欢她绣得双面牡丹，简直是跟真的一样呢！”

　　“这还不好说，回头我让大姐姐给你绣几条便是。”顾瑾珝笑着探手抚摸着碧绿叠翠的荷叶，继而又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大姐姐刚刚被人退了亲，心情不佳，表姐得等些日子！”

　　顾瑾华上吊自尽的事情，太夫人有严令，不得对外张扬，否则按家规处置。

　　原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顾瑾珝自然不会跟沈亦晴透露半分。

　　“安家退亲了？”沈亦晴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姑娘家一旦被男方退了亲，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以后亲事上可就艰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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