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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苑。

　　风起，疏影婆娑，虬枝摇曳。

　　顾瑾瑜出神地望着铜镜里年轻女子陌生的容颜，冰肌莹彻，蛾眉丹唇，若不是额头上那处令人触目惊心的淤青，倒也算是个淡雅脱俗的美人。

　　原来的她也是极美的。

　　只不过是自小身子孱弱，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罢了。

　　她生来怕冷，特别到了冬天，便更不能出门了，整日抱着手炉，一遍一遍地翻看着那些发黄的医书恹恹度日。

　　父亲母亲虽然经常去探望她，但都是留下一大堆补品，说几句安慰的话就走，他们似乎都习惯了有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并没有因为她的病感到很是伤神。

　　如今，她溺水而亡，又成了另一个人。

　　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到程府，揭穿那个人的嘴脸，告诉所有人她落水的真相……

　　可是她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是顾瑾瑜，一个小小六品吏部主事的女儿，以她目前的身份，若是贸然回到程府，跟父母相认，那个人是不会放过她的，眼下，她除了隐忍蛰伏，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姑娘，药来了。”青桐端着一小碟捣得黑乎乎的药末掀帘走进来，迟疑地看了顾瑾瑜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婢子给您敷上？”

　　自家姑娘突然自己会配药了，让她很是惊悚。

　　她跟姑娘一起长大，终日相伴，对姑娘的性情最是熟悉不过，姑娘哪里会配药啊！

　　反正自从姑娘被楚王世子撞了以后，整个人都变了。

　　“不用，我自己来！”顾瑾瑜收回思绪，接过药碟仔细闻了闻，蛾眉微蹙，不动声色地问道，“方子上的蒲黄怎么变成了益母草？”

　　顾瑾瑜也许不懂药理。

　　但程嘉宁的医术却是不在话下的，这点小伤对太医院院使的女儿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回禀姑娘，府上蒲黄没有了，三老爷说益母草也是一样的。”青桐如实道。

　　三老爷顾廷南在离顾府不远的南大街开医馆。

　　平日里家里也会备上一些常用的药材，只是恰恰缺了蒲黄。

　　“不行，只能用蒲黄。”顾瑾瑜不动声色地吩咐道，“你这就去南大街药铺跑一趟，务必把蒲黄取回来，记住是草蒲黄，不是净蒲黄，还有，把三叔那边的医书随便拿几本过来我看看。”

　　“是。”青桐见顾瑾瑜满脸严肃，大气不敢出地退了下去。

　　绿萝对着青桐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笑盈盈地掀帘进了屋：“姑娘，咱们是等青桐取了药回来，还是现在就走？”

　　她跟青桐一样，都是从柳家跟过来贴身伺候的丫鬟。

　　对顾瑾瑜很是忠心。

　　也不知道是哪个黑了心肝的推了她家姑娘，害得姑娘额头受了伤，如果查出来是谁，她恨不得拿刀划了那个小贱人的脸！

　　“现在就走！”顾瑾瑜淡淡道。

　　虽然当时背后那双手推的不是她，而是原来的顾瑾瑜。

　　但她脑海里总是影影绰绰地感受到一缕栀子花的香气，故而她断定，推她的那个人用的香定会是栀子花香。

　　暮色四合。

　　橙色的霞光密密集集地堆在天边，宛如一片燃烧的火海，在半空肆意蔓延。

　　顾瑾瑜先去了大姨娘的杨柳院。

　　大姨娘对顾瑾瑜的到来，很是惊讶，继而委屈道：“三姑娘，您，您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加害姑娘的。”

　　大姨娘原本是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太夫人见她容貌端庄，又是个温柔体贴的，便把她指给了顾二爷。

　　哪知，顾二爷是个风流倜傥的，根本不喜欢她唯唯诺诺的性子。

　　五姑娘顾瑾霜出生后，顾二爷鲜少踏进杨柳院。

　　他不喜欢大姨娘，也不喜欢顾瑾霜。

　　顾瑾瑜环视了一眼大姨娘屋里的摆设，旧桌旧椅，绣着喜鹊登梅的窗帘也失了颜色，花瓣黯淡，鹊翅凌乱，在斑斑点点的天光里显得愈加苍白无力。

　　没有男人的宠爱，女人在府里什么都不是！

　　五姑娘顾瑾霜也在。

　　知道顾瑾瑜是来查昨日之事，低眉顺目地上前奉茶，小声解释道：“三姐姐，昨天我没去护城河边看赛马，是二姐姐想吃核桃，便留下我给她剥核桃，我们一直在八角凉亭那边坐着，直到听说三姐姐出了事，才赶过去看的。”

　　大姨娘说，她是庶女，又不受嫡母和父亲的待见，婚事上只能靠太夫人和大房那边帮衬一下，为了以后，她只能忍辱负重地任凭二姑娘差遣。

　　三五个核桃剥下来，她的手都磨破了。

　　大姨娘的目光在顾瑾霜红肿的手上落了落，眼圈腾地红了起来。

　　都是她没用，连累了女儿也跟着受这种折辱！

　　“姨娘，五妹妹，你们不必惊慌，事情未查清之前，人人都有嫌疑。”顾瑾瑜轻轻抿了一口茶，忍住口中的苦涩，勉强咽了下去，起身道，“每个院子我都会转一转，绝对不会冤枉了哪一个人的！”

　　二姨娘的翠竹院离杨柳院不远，只隔了一个小花园。

　　院子里姹紫嫣红，小桥流水，别有洞天。

　　“难道三姑娘是怀疑奴家和六姑娘吗？”二姨娘对顾瑾瑜登门并不惊慌，反而幸灾乐祸地说道，“昨天六姑娘的确是去看赛马了，但天地良心，六姑娘哪里敢对三姑娘您下手，三姑娘还是不要在我们这里浪费工夫了！”

　　她姿色明艳，跟顾二爷自小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六姑娘又深得二爷喜欢。

　　她觉得她们母女没必要对三姑娘低三下四。

　　嫡女又怎么样？

　　不得父亲喜爱，还不是任人作践！

　　“既然姨娘问心无愧，那还怕我来调查此事吗？”顾瑾瑜打量着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屋子，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姨娘放心，我是不会冤枉无辜的！”

　　出了翠竹院，绿萝问道：“姑娘，您说大姨娘二姨娘谁最可疑？”

　　“都不是！”顾瑾瑜摇摇头。

　　她们身上都没有她想找的那种香味！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主仆两人边说边沿着府中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道，进了莲香院。

　　莲香院住着三姨娘。

　　是顾廷西新纳的妾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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