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我有亿万小号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好像有人跳轨自杀。”
“这样啊。”助手说道。
虽然自己也有在留意前方状况,却完全没发现类似尸体的东西。果然老手就是不一样啊……他对前辈的注意力万分钦佩。依服务规章第十五条,遇到这种情况,得要联络相关单位进行事故调查才行。
“我去看看。”
助手踏着出口的台阶下到铁路边。与司机沉着的态度相反,助手的心里是非常紧张的,他还没有过处理事故的经验,但在接触到夜晚的冷空气后,他的心情也稍微缓和下来了。
他单手拿着手电筒,朝着列车尾的方向快步走去。圆形的光随着他的步伐不断跃动,有篷货车、二轴转向架有篷货车,以及无篷货车车身上的“トラ(tora)”标记,在被那光芒一一照亮后,随即消失在助手的身后。列车停止时呈现弯曲状态,正好挡住了视线,在排成长列的货车车厢之后,一个灰白色的头从列车长车厢的窗户探了出来。
“怎么回事?”
“有人跳轨自杀的样子。”
“是女的吗?”
“不知道。尸体是姥岛先生看到的。”
助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
车长的头从窗户消失,不一会儿,就看见一道大幅摇动的手电筒灯光,车长跳到了路基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也去吧。”
车长似乎察觉到助手的紧张,他说完后,便在前方领着他走。
尸体很快就找到了。从弯道内侧铁轨边的沟中,伸出两条穿着长裤的人腿。右脚上套着黑色的短筒鞋,而左脚上却只穿着袜子。助手本来以为会看到被辗得惨不忍睹的尸体,但用手电筒照亮大沟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尸体的手脚仍然安在。
“他只是被撞飞,先把他拉出来。”
对方如果还有气息,就得尽快施予急救。两人跳入沟中,一人一边抱起男人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地面。男人虽然身高不高,但身体肥胖,就算是两人一起搬,还是需要花一些力气才能搬动。把男人的身体横放在地面时,两个人都已经汗流浃背了。
手电筒的光照在男人身上,他的眼睛像是受不了强光似地紧闭着,脸上有如过去的陆军大将般生着两撇翘得老高的八字胡,苍白的脸上完全没有血色。车长把耳朵贴在男人的胸口一会儿,要回头看向助手时,助手手电筒的亮光直接照到他脸上,逼得他不得不移开眼睛。
“喂,太刺眼了!”
“抱歉,这个人还活着吗?”
“他死了。胡子长得这么漂亮却死在铁轨上,真是可惜了。”
“就是说啊。”
助手也跟着在黑暗中点头附和。会卧轨自杀的,不是穷人、精神衰弱者,就是殉情者了。但这个男人满脸油光,怎么看都像是个活力充沛的人,他的自杀总给人一种不单纯的感觉。
“打电话通知一下吧。”
车长把手电筒转向电线竿的上方后,对助手说道。
“久喜车站就在附近,直接通知他们比较快。”
很快地下了结论后,两人把尸体留在现场,跑回列车。不久,汽笛短短地响了一声撼动夜晚的空气后,列车车体激烈地摇晃,783次列车开动了。
二
四周已经完全明亮起来了。载着尸体的担架被放置在轨道旁的草丛上,已经做好相关的处置,随时都可以抬走了。盖着尸体的草蓆结满了一面露水,在晨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美丽的光芒。
一开始,从久喜车站赶来的站员与派驻在当地的巡查都认为这起事故只不过是单纯的跳轨自杀。他们认为,他应该是在列车开过来时跳到轨道上,整个人瞬间被撞飞,最后落到沟里去了。但当他们一看到尸体,就发现事情有些古怪。
尸体所穿的茶色上衣,左胸的位置染上了一片湿湿的血渍,把他翻过来后,肩胛骨的地方开了一个洞。仔细一瞧,那个洞周围,还有黑色的烧焦痕迹。不管他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很明显的他绝不是被列车撞死的。于是他们赶回车站,用铁路电话向大宫车站的公安官报告。听到报案后,公安官立即联系大宫署。
警官来到现场调查,发现死者的出血量非常少。本来血液应该会大范围地四处喷溅才对,但现场却几乎没有血迹。检查伤口后,确定那是用手枪近距离射击造成的。从伤口的位置研判,这绝不是他自己可以做得到的事,但是在现场附近却找不到凶器。警官依照现有的线索,研判这个男人不是遭列车撞击后死亡,而是某人射杀他之后,再将他的尸体运到这个地方。而且不只凶器,连他左脚上失踪的鞋子也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尸体曾经被搬运过。
死者约五十五、六岁。从他那精心保养维护过的灰色胡子,以及看起来营养充足的外观,可以判断出他过的是中流以上的生活。他身上的夏季服装也是羊毛制的高级品,上面有一流裁缝店的标志。但是在看到名片夹后,才终于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西之幡豪辅这个人不算名流,而东和纺织也不是一流公司,但在场的人,甚至连站员们却都知道他们的名字。这是因为罢工中的东和纺织工会揭示的要求项目不同于一般,而社长死不退让的态度,更是招来了广大的舆论抨击。报纸与杂志上刊载的西之幡豪辅社长照片中,那极具特色的胡子让看过的人无不留下深刻印象。
浦和的警察本部与地方检察厅接到报告后,随即派员前往现场。重新进行过详细的勘验后,此案交由警视厅接手侦办。而玉川用贺町的西之幡邸得到通知时,已经是六月二日的早上八点过后了。
哲学家否认偶然的存在。就算看起来像偶然发生的事,也只不过是因为人们没有追根究底探究事情发生的原因,才会有这样的认知。油漆工高原会发现到列车车顶有奇怪污渍这件事,别说他周围的人了,连当地的报纸都描述这是他偶然的发现。但仔细一想,这件事的发生,背后还是有某种因素存在。
当天早上,高原因为昨晚太晚就寝以致睡眠不足,造成他在粉刷时忍不住打瞌睡。他之所以会晚睡,是因为昨晚与恋人的约会太愉快,让他不小心忘了时间。而两人的约会之所以这么甜蜜,则是因为他的女友是那么的温柔美丽,而且深爱着他。
高原与其同事负责的是白石车站跨线桥外侧的粉刷工作。到自己的负责区域前,助役警告他无数次千万小心不要发生意外,因为要是专注于工作而不小心从鹰架上一脚踩空掉在铁轨上,如果这时有列车开过来,后果是不堪设想。油漆工虽然都已经很习惯在高处作业了,但越是习以为常的事越容易因为一时疏忽而铸下大错。
一般粉刷车站建筑时,使用的颜色大多是灰、黑、黄那些朴素的颜色,而且建筑物又较一般来得大,所以需要粉刷的面积也不是普通地宽,自然工作就越做越单调乏味起来了。高原也想一直保持警戒,但紧绷状态是无法一直持续下去的。就在他忍不住快要打起盹来的时候,他忽然惊醒,这时从他手中落下的油漆刷掉到了他正下方正停靠在这一站的列车上。
糟了!他慌忙扭转上半身,用手抓住绳子后俯望车顶。但是,吸引他目光的不是掉落的油漆刷,而是隔壁客车的车厢顶上约覆盖了五分之一的红黑色斑点。这些斑点现在是干的,或许在斑点还是湿的时候承受了列车行驶时的风压吧,每个污点都向后方延伸,变成了类似“!”般拖着尾巴的模样。好像血迹啊,他想,这辆车一定发生过什么意外。
突然,发车铃响起,两、三名乘客冲过他面前,跌跌撞撞地下了阶梯,跳上最接近的车门台阶。站长戴着白色木棉手套,手中握着一只怀表正在读秒。油漆工气恼地望着车顶上的油漆刷。在这么短暂的停靠时间中,根本来不及拿回刷子了。晚点一定会被工头痛骂一顿的,他心想:今天一大早就没好事啊……不过那个像血一般的痕迹到底是什么呢?
而他再次回想起客车车顶的污点,则是在与同事们休息的时候。当时一位与他们相熟的站员走了过来,跟他们说在久喜车站附近发现一具尸体掉落地面。
“东京那边有通知,要是发现列车车顶上有血迹的要通报给他们。”
“这要求还真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刚才说的那具尸体,曾经被丢在车顶上被旅客列车载着跑,所以应该会有血迹才对。”
“找到那辆车要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警察在找吧。”
高原正为自己身为油漆工却弄丢了油漆刷而感到气恼,不若平常的开朗聒噪的他,本来只在那默默地抽着烟,但一听到站员的话,他马上就想起了刚才那班列车的事。
“你说的列车我有看到,就是九点二十分左右发车的那辆,因为发生事故什么的,误点了将近二十分钟的列车。”
他稍微沉思了一下,回想着月台扩音器的声音。
“对了,我记得那辆是往青森二、三等车厢各站停车。”
。
“是九点零一分,从白石出发的117次列车对吧?你确定它的车顶有血吗?”
站员起身的动作停了一下,用半蹲的姿势问着。
“那是不是血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到屋顶的一部分有黑色污渍,脏得像在那里煮过兔子一样。”他说。
同一天早上,从上野车站往莺谷车站方向,有一条沿着铁轨的道路,一名牵着狗的青年正漫步在这条路上。他正处于肺结核恢复期,所以每天早上都会来这儿散步,从未缺席。
如果一直待在人挤人的下町呼吸污浊的空气,好不容易就要痊愈的肺部感觉又要脏掉了。所以,他需要漫步在早晨凉爽的公园中,尽情呼吸干净的空气,好洗清他的肺部。
每天早上,他都会经过科学博物馆前,在艺术大学附近绕一圈,而等他到家时,他的母亲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
从上野车站走大约三百公尺左右的地方有一条岔路,左边的路是一条坡度平缓的上坡,走了一会,路又变成了下坡,最后与原来的路合并。青年用不会让自己气喘如牛的速度慢慢地走着。这个地方每年冬天下雪时,附近的年轻人就聚集过来,利用这道斜坡玩滑雪。青年健康时也曾在这里滑过,但自从染上这种病后,他就再也无法进行这种激烈的运动了。每当青年爬这个坡道时,他就会想起这件事,忘记已进入恢复期的喜悦,为自己居然会染上这种可恨疾病而懊恼不已。
抵达坡道的顶点后向左转,此处与铁轨对面的上野公园之间横跨着一座水泥陆桥。这大桥的中央是车道,两侧则是人行道,青年每天会经过这座两大师桥。
走在他前面的狗,早就将主人每天必经的路线牢记在心。它正一如往常地要过桥时,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地跑到人行道的一隅,不断地在那嗅闻着。
“佩斯!佩斯!”
不管怎么叫,佩斯就是不回头。它的鼻尖像在磨蹭着地面,嘴里吼叫不止。那吼声听起来,像是在认真地传达着某个讯息。
“喂!佩斯,你是怎么搞的!”
青年走到佩斯身边,佩斯意识到主人的靠近,于是更起劲地高声狂吠。铺设了黑色路面的步道上有一大片污渍,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从嗅觉敏锐的狗闻到之后发出异常叫声这点来看,似乎不是汽油之类常见的东西。
昨晚的露水凝结在路面,人行道上显得有点潮湿,污点也因此保持着湿润。青年左顾右盼,想找根棒子试一下那污渍到底是什么,但他的视线在正面的栏杆上停下后,就再也移不开了。陆桥的栅栏是水泥制的。比起落在黑色步道上的污点,沾在灰色水泥上的那个更清楚地显现出了——血的颜色。
以前的青年对血的颜色有种本能上的厌恶与恐惧,一看到血就会手脚发软。但自从他染上结核病后,因为经常性地咳血,使得他已经很可悲地对红色的液体免疫了。所以他当时也以冷静的态度,慎重其事地紧盯着栏杆上的斑点。
他手扶栏杆,伸出身子一看,在水泥栏杆的另一面,也一样沾上了暗红色的污点。稍微发挥一下想象力,就可以想象出在人行道上受伤的某人越过栏杆掉到铁轨上的情景。青年的幻想不断膨胀,他在脑中想象了一场昏暗陆桥上的打斗,并为之毛骨悚然。
沾上污点处的正下方,就是东北本线的下行列车。被害者摔下去后,就被列车给辗过了吧。一想到这个,他战战兢兢地俯望铁轨,但却连惨状的痕迹都没看到。说不定列车紧急煞车了,才刚从上野站发车的列车,速度还不会太快,只要一煞车,应该很快就能停车才对。不论如何,这件事已经完全坏了他晨间散步的心情。
不久后,青年催着狗走回他平常的散步路线,就在他走到科学博物馆前的时候,与一位巡逻中的员警擦肩而过。
“请问一下,两大师桥桥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警员转身,边把玩着自己的警棍,边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盯着对方。
“两大师桥?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这下,换成被反问一句的青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一想到刚才的问题是出于自己的幻想后,他更加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没有啦,就是,我看到桥上有一些像血的东西,所以就想说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那位警员年纪跟青年差不多,虽然比青年矮了一点,但肩膀、胸肌都宽阔厚实,从他强健可靠的体格,可看出他应是出身农家。健康的黝黑面容上,有一双小小的眼睛。听到青年的话后,那双小眼睛闪过光芒。
“血迹?”
“我想应该是,不过也可能是动物的血喔。”
青年畏缩地回答。如果事实与心里想的不符,是他误会了的话,一定会被警员嘲笑,他实在不希望发生这种事。青年为自己有些过头的好奇心感到万分后悔。
“没关系。血迹是在两大师桥的哪里?”
警员对此事其实并不感兴趣。但只要去看一次现场,回来跟上司报告之后,他就不用负担任何责任了,何乐而不为呢。不过青年并不知道警员真正的想法,事到如今已无法打混过去了,只好与警员肩并肩,沿着自己刚才走过的路走了回去,兴奋莫名的狗高兴地摇着尾巴。
两个人与一只狗走过科学博物馆的转角,只差两、三步就要到陆桥时,一行人身后传来了呼喊的声音。他们回头一看,离他们约两百公尺远的国立博物馆正门前,有一个看似警卫的人正在挥手。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去看看吧。”虚弱的青年跟在警员身后,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不好意思,这辆车妨碍到人员进出了。你们可不可以帮忙移一下?”
警卫用眼神示意着,要跑过来的两人处理一下停在一旁的汽车。约五十多岁的警卫身材削瘦,有着一双没有亲和力的眼睛。鼻翼到嘴角有深深的皱纹,长相看起来像是个唠叨的人。
“车主很快就会回来了。”
警员干脆地说。驾驶座的左车门毫不避讳地张着血盆大口,给人一种驾驶才刚下车的印象。但靠近一看,车子灰色的车体被夜露弄得湿漉漉的,引擎也相当冰冷,可以看出它被开到这里后已经弃置了好几个小时,而且这辆车停的位置是在正门的正前方,博物馆开馆后将会造成参观者的不便。
“这辆车是什么时候停到这里的?”
“昨天晚上我没有看到它。”
警卫冷淡地回答。一脸就是叫人不要再问无聊的问题、快点把车子移走的表情。
车子是凯瑟出产。以汽车来说算是中级水准,不过车款很新。从白底绿字的车牌来看,显然是一辆自用车。 我有亿万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