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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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她自幼长大的战神府,在这个敞开大门的主院里,缦缦迎着戍守仙兵们的怜悯目光、药神悲悯的眉眼,直挺挺跪在院中,以纤弱之躯承受鞭刑。
她用尽了全身的仙力支撑,咬紧的唇瓣已破开血洞,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溢出,分不清是从嘴里流出、还是从破开的嘴唇。
第十鞭落下,守门的仙兵们握紧手中长戟,默默转回身去,面壁不语。
第十五鞭落下,药神颤了颤,广袖遮脸匆匆离去。
褚幸站在烈日下,眼中心中都再看不见其他,只有女儿纤弱的背影,和她身上那身在日光下泛着细碎荧光的鲛纱。
初见洛尤,她便穿了这样一身鲛纱,立在东海岸边,盈盈一笑间日月失华。俊朗少年、灼灼神女倾心相许,一切都美好得仿佛画儿一样,结发相伴、恩爱相守。
缦缦是他们夫妻的第一个孩子,虽不曾娇养,却也是心头疼着宠着的。如今他却亲手伤了她!他怎有脸面对家中妻子?
二十鞭下去衣裳丝毫未破,他的女儿在用毕生修为,来维持自己最后的骄傲。
褚幸的手又一次高高扬起,鞭子落在缦缦背上一声闷响,她没忍住噗地喷了口血,手撑在地上缓了片刻,才抹了把嘴角血渍,又一次跪好。
褚幸覆了下双眼,睫毛不住轻颤,深吸一口气终是再次扬起手,指尖轻颤正欲发力,骤然弹过的一股仙力钳住他的腕,将他掀翻至一旁草地上。
“疯了?!”阴冷的声音随着磅礴仙力而至,躺在地上的褚幸心下一松,紧握的手终于松开,长鞭跌落在草地上。
黎玺周身荡着怒意,身影如光倏然而至。他负手站在缦缦身边,紧蹙的眉自她嘴角划过,眸光越发阴鹜。
他才从战场赶回,身上盔甲溅着几处墨黑色血迹,手上佩剑不停地滴着血,坠在石板上与缦缦殷红的血迹混入一处。
缦缦扬着脸,忽地笑起来。“尊上,您穿着盔甲的样子,倒挺神武的......”
她跪在地上,扬起的小脸苍白如纸,往日里澄澈明亮的双眸此时都是倦意,总是上扬的嘴角紧抿着,下唇咬烂的血洞还在流着血,身前石板上也喷洒着殷红的血,身上却衣衫齐整、未露半分血丝。
黎玺阴鹜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冷声责问:“挨打了不会跑?”
缦缦垂眸,看着地面不语。
褚幸踉跄着起身,行动迟缓犹如垂垂老者,弯腰捡起鞭子的动作也十分迟缓。
黎玺一来,清栎便心下一惊,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带着书岚出门来,凑上来急切道:“你怎地突然从战场回来,可是前方......”
黎玺恍若未闻,侧身看着褚幸,冷冷道:“身为父亲,竟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
褚幸垂下头去,沉默地一圈圈将鞭子绕在自己手腕上。
清栎心里沉了沉,犹疑着再次开口:“黎玺,她私纵殷启......”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竟不问事由、不谈隐情,只问那又如何?清栎惊得退了半步,手指抑制不住地轻颤。
黎玺朝她走了两步,唇畔都是肆意的冷笑:“清栎,莫不是这十万年的日子太过逍遥,让你忘了许多事?我的事、我穹苍宫的人,何时轮得到你来处置?你真当我不敢斩了你?!琳苑不在,你以为南晔能保得住你的命?!”
清栎脚下一滑,按着书岚的肩稳住身形,凉意自脚底直达心间,终是撑不住避开眼去。
黎玺何等狠绝,她怎会不知?
此时,落后一些的夏梨和白间终于赶到。
缦缦见了她,如何还不知是谁请了黎玺回来,感激地笑笑后,便眼皮一翻昏厥过去。
褚幸赶紧上前来,横抱起她飞回后院,几乎前脚刚把人放在床上,后脚药神就到了。他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锦盒,明黄缎面上的白色仙丹泛着光华,正是难求的九阳回魂丹。
褚幸神色郑重地一拱手,赶紧取了喂缦缦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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缦缦重伤昏迷的时间里,殷启与侵袭的魔族汇合退回魔界,放弃盔甲之力,强行复活魔神。
魔界内部顿时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以魔君为首的保守派死伤无数,最终魔君被软禁,殷启自封为帝,登位大日既下诏令,正式讨伐各界。
安稳了十万年的各界再次动乱,锦屏山作为第一道屏障,自是全军戒备。
因着缦缦这件事,黎玺擅自从战场归来,南晔自是十分不满,但瞧他盛怒不已的模样,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说到底,清栎此事做的也太狠厉,未免褚幸心生怨怼,南晔还亲自登门与他彻谈一番,至于是否有用处,还有待时间去验证。
魔神才复活正虚弱着,锦屏山倒是暂时不必迎战,但据传回来的消息来看,魔神仅是承袭了躯体那一部分的魔力,盔甲与断剑皆不在身边。
盔甲由黎玺重新封藏,为求保险连另两位尊神都未曾告知,但断剑却是与魔神躯体同时失踪的,所有人都以为是被魔族盗走,如今看来竟然不是,那么到底是谁取走了?
缦缦昏睡这两日,九重天的战神府和穹苍宫都一车车送奇珍灵药,将养回一些精神来,除却损了近万年修为,身上的伤倒也无甚大碍了。
黎玺来的时候,她正披着薄被坐在床上逗弄叱炎兽。因伤不能出门,香包里养着的这个小家伙,倒成了她唯一的消遣了。
这两日他不知是在忙还是在恼,竟一次也没来瞧过自己,此时骤然到访,缦缦惊得赶紧跪坐起来。
“尊上!”
黎玺淡淡应了声,撩袍坐在床边,眼神先自她结痂的唇上掠过,才迎上她漆黑晶亮的双眼。
“尊上!”缦缦瞧他神色淡淡的样子,便知道他心里还恼着,只好手撑在床上,堆着笑凑过脸去。“药神的仙丹果然不同凡响,您瞧,我气色是不是好多了?”
黎玺眸中隐动,忽然错开脸去,伸出手指勾了勾床上小兽的下巴,漫不经心答:“瞧着好多了。”
叱炎兽才吃饱了,正懒洋洋地蜷在被子上,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被他勾了勾,立即不耐地哼哼起来。最终被黎玺狠狠拍了下圆润的屁股,才乖乖安静下来,惊惧地缩到缦缦腿边去了。
缦缦暗觉好笑,坐回去撩开被子将小兽塞进去。
“尊上,您怎么连小娃娃都欺负?它才断奶没多久呢......”
她日日在屋内养伤,为防蹭到伤口,穿得也都是入寝时宽松的里衣,低头安抚小兽时,领口不经意敞开些,坐在侧面的黎玺隐隐能看到她肩头狰狞的伤口。
黎玺忽然伸出手去,捏着她领口掀了下,待看清她白皙肩头那道结了厚痂的伤口后,又迅速收回手,冷笑:“那日我瞧着你衣裳都未破半分,还当你仙力护得有多好,不曾想就是个花架子,该受的伤一点也没落下,不过落得个体面!既然认罚,何必还护着衣裳,心疼衣裳比心疼自己都多?”
缦缦揉着小兽头顶的软毛,随意答道:“怎会?鲛绡虽贵重,但我衣橱里闲置的多得是,怎会心疼衣裳......只是当时那么多人在看着,我若当众皮开肉绽,岂不丢脸?!我到底是个女孩子,依人界的说法,那些仙兵们看了我的皮肉,岂不是都得娶我了?”
黎玺靠在床柱上,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依你之言,我方才看了你的肩头,莫不是也得娶你?”
“您?!”
缦缦惊了一下,手里失了力度,揪得小兽嗷呜一声,她慌忙安抚了它一下,这才腾出空来回答黎玺:“您就不必了!”
开什么玩笑!她再无人问津,也不敢肖想尊神啊!那可是比她爹都长一个辈分的,各界帝君都得俯首称臣的!
黎玺淡淡睨她一眼,站起身来抚着衣袍,忽然道:“明日魔神来伐,我会领军迎战。”
这么快?!缦缦赶紧跟着起身,站在床上比黎玺还要高出一小截来,期期艾艾地问:“能不能带我去?”
“不行!”
缦缦小脸瞬间垮下来,忧愁地坐下。
黎玺没哄她,反倒说起了另一桩旧事:“当年你爹一把火烧掉了凤族神宫,至今凤族还都无神位可祭。”
这桩事儿不算小,在仙界八卦帮里也算是一个谈资,缦缦听过许多版本,但她不懂黎玺为何突然提及,认真地看着他,乖乖听着。
“你可知为何褚幸烧了神宫,至今还能逍遥自在,无人问责吗?”
缦缦思虑片刻,认真回答:“因为凤族亏欠我爹,自觉理亏!”
“理亏?!”黎玺轻笑一声,目光隐隐带着嘲讽:“数万年都理亏过来了,怎没有一人提过为他复名,接他回族?他以一己之力毁了一族骄傲后,却被奉为一族希望,无人问责。至今仍被尊崇,几次三番被许一族帝君之位。为什么?因为强者为尊!强者的委屈才会被正视!”
缦缦:“......”
鞭刑那天,她阿爹也说过相似的话,他说:只有自己强大到无法折断,方能得一公平。
但他们都错了!她跪的不是强权、不是天地间至高的尊位。
“尊上!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并不惧怕惩罚,也并非向强权低头,若我真有心反抗,凭着我父女二人之力,也并非难逃清栎尊神责罚。我只是悔,怕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无法估量!我从小就在军营长大,最懂仙兵们日夜操练的疲惫、背井离乡的辛苦、以及抵御魔兽的凶险,却因我之失又让他们身陷战乱之中,怎能不愧疚?这几鞭,我受得一点都不委屈!”
小姑娘跪坐在床边,扬起的小脸上神色落寞,明亮的双眼里却似盈着满天星光。
黎玺垂眸凝视她良久,忽然伸出手,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声脆响,见她委屈地耷拉着眼,捂着额头敢怒不敢言时,才轻笑出声:“区区魔神,当日我能斩他一次,如今便能再斩一次!也值得你委屈一回?”
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倒让缦缦有种错觉,似乎他要去应战的不是各界闻风丧胆的魔神,而是如和隔壁小孩儿约个架一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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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中秋,更两章! 尊上,缦缦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