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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缦缦想不明白,黎玺这两日为何如此冷漠。
他这个人不好端架子,往日里虽不爱理会旁人,但对穹苍宫之人还算不错的,对她虽然总是冷嘲热讽、数落教训,但眸子里时常都是含着笑的,而不会如现在这般清冷淡漠。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还是她何时做错事,惹了他不高兴而不自知?!抑或是因为她搬出了穹苍宫,不算他的人了吗?
缦缦一路冥思苦想,最终也没得出什么结果来,心情也有些郁郁寡欢。但她一向开朗,最不喜欢一个人愁闷郁结,到厨房拎了吃食,就去梨苑寻夏梨。
魔神刚复活就被黎玺重创,大挫魔界锐气的同时令仙界士气大振,不似初时那般如临大敌、人人自危。边界处有褚幸领军、又有南晔尊神坐镇,连主要战力黎玺尊神都在自己家里闲散度日,九重天其他神仙们自是心中安定,又是一派升平祥和景象。
但缦缦瞧着,夏梨这几日虽瞧起来笑颜如初,眉宇间却总是笼着一层淡淡的忧愁。
她多少也能猜到些夏梨的心事,她一家尽数战死在十万年前的魔神一役,如今魔神骤然复活,她怎能不忧不恨。
夏梨今日没有在梨苑中忙碌,而是背靠着梨树坐在枝丫上,仰着头静静凝望天际。层层裙摆逶迤垂下,被风轻轻拂起,都卷着淡淡的忧伤。
缦缦站在梨苑门口,本就不甚舒畅的心也跟着忧愁起来。
她自己也不大开心,怕惹了夏梨更忧愁,垂眸狠狠闭了下眼睛,才扬起灿烂的笑跳进门去,大喊:“夏梨!我来讨酒喝啦!”
缦缦拎着食匣,欢快地跑到树下,扬起脸来对着她笑:“你选的这棵梨树花开的真好!咱们就在这树下喝酒吧!”
夏梨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缓缓扬起嘴角,轻轻道:“你来,我是何时都不吝啬酒的。”
她这个人总是淡淡的,除了自己这满园的梨树,对其他任何事都不太热衷的样子。明明称得一声女君,身边却是除了个看守梨苑的小仙童,便没有其他下人侍候了。
她隐于偌大的九重天内,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每日剪枝、除草、摘花酿酒、挖土封坛......怡然自乐的同时,难免引人垂怜。
而缦缦却不同,她总是明媚、热烈的。
她的身份在仙界算得上尊贵,寻常神族的神女们,出行时衣香鬓影、仆从成群也是常有的,她却整日一个人上蹿下跳,从不施脂粉不说,头发也总是一根簪子固定了事,有时玩得疯了、打架狠了都散下来。
不成体统、却自在地让人羡慕!
夏梨想,若不是遇到白间和缦缦,她怎会在九重天坚持这样久,怕早就收拾停当,回自己那一方山丘去了。
两人如缦缦生辰那日一样,在地上拼了两张矮几摆上酒菜,就在梨树下席地而坐,鼻翼和唇齿间尽是清冽的梨香。
梨花酿一盅盅入腹,缦缦的话便开始密起来。
“夏梨,你怎就看上白间这个没正形的神仙了呢?他虽然皮囊好看,但脑子里是空的呀!”
“他啊......”夏梨抿了口酒,眸中盈起笑意:“他很好。”
初时,不过是萍水相逢。
骤然失怙的神女,和九重天最出名、天资最好的小神君,偶然一见后也该是重归陌路。却不想,他竟迎了上来,在她身边一伴就是几万年。
从那之后,无论悲喜都有人相陪。这数万年倾心以待的赤诚,她非草木,岂能无动于衷。
“缦缦。”夏梨抬手给她倒了一杯酒,随口问:“你可对谁动过心?”
“动心......”缦缦笼着眉峰思索片刻,默默摇摇头。动心是没有过的,但偶然间动过一点念头,却是有过的。
“自我出锦屏山,不过几月光景,却遇到了许多人。”缦缦浅笑着向后躺,背靠在梨树上,语调轻缓。“千柳,容颜绝世、秀色可餐,为人又最是风雅,但我一开始便清晰地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他的诗酒茶意我不懂、我的欢脱肆意他也难以欣赏。”
“魏小皇帝,他这个人温润如玉、最是温和,我说话时他就侧着头,极认真地听着;我胡闹时,他就挂着纵容的笑陪着。”缦缦叹了口气,摇摇头:“只是,他有他自己的人生,合该活出自己的辉煌,即使成了仙,也是终身都追逐不上我的脚步,反倒失了他自己的风骨,所以......”
缦缦眼中波光流转,幽幽望着夏梨,浅笑道:“所以,我明知你和白间故意灌醉我,也并未推辞。”
闻听此言,夏梨脸上神色略不自然,赶紧自罚了一杯酒。
“对不住,当日我也是听了白间的怂恿,他说那个小皇帝不堪为良配,怕你狠不下心来拒绝,想帮你一帮!”
缦缦摆摆手,“不重要了,都过去了。人家现在地位尊贵、妻儿成群,不比来咱们仙界当一个无名小卒要快活嘛?!你俩算是做好事,救了他了!”
夏梨垂眸思索了一瞬,忽然开口问:“那殷启呢?你对他,可曾有过半分心动?”
“殷启......”
风沙沙吹过,雪白的梨花簌簌飘落,打着旋儿跌进缦缦裙裾里,她抬手捏起一朵,幽幽一叹:“约莫是有过的,只是还算不得心动。”
殷启,他若不是执着于仙魔争端、执着于复活魔神,重回魔界巅峰时期,或许,她会动情。
她曾经很羡慕他能活得真实、自我,管他什么尊卑地位,对脾性了便吃酒玩乐、不对脾性了就狠狠打一架!他们曾相携着度过许多快乐时光,一起剿灭魔窟、一起吃野味、一起挽着裤脚在河里摸鱼......若不是,最后他的算计,她怕是还会真心待他为友。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们之间,再无朋友之谊。
夏梨目光陡地深邃,直视她轻声问:“那么你今日,是为谁而醉?”
“千柳?魏弘缊?”夏梨耐心地一一细数:“还是殷启?”
缦缦一脸茫然地对上她的目光。“都不是啊!就是练剑累了,寻你玩一玩罢了!你怎地想的如此多?”
“你啊!还未开窍呢!”
夏梨失笑,摇摇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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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缦缦!!快起床!”
晨曦里,橘心拍着门板轻唤:“已经近卯时了,你今日不去穹苍宫练剑了吗?”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长发散落得半边床都是,抱着被子拱了拱,又沉沉睡去。
橘心贴着门板听了会,没听到任何响动,犹豫了片刻后,继续敲门。“缦缦?你可听到了?今日若不练剑的话,也知会我一声。”
因着小神女对练剑一事格外积极,每日天不亮便离开,午后才回来,日日狼狈不堪、浑身血污。她和公主瞧着,都是既心疼又欣慰。
昨夜里见她浑身酒气的回来,一觉睡到现在,怕她醒后恼自己不上进,橘心这才来喊。缦缦若是说不去了,她也好安心做其他事去,不必惦记着此事了。
此时,缦缦已醒了,目光呆滞地瞧着墙发呆。
“忽然不想去......”
宿醉后头疼得厉害、腿上的伤也痛、昨日被踢了一脚的胸口也疼,总之,今日就是不想去!心里如是想着,她却已经翻身坐起,捡起掉在床下的簪子,闭着眼睛绾头发。
“心姨,我起了。”
得她这一声回答,橘心这才松了一口气,推门进来笑问:“可要吃些早点再去?”
“不了!”吃了东西挨揍容易吐!
缦缦掀开被子下地,穿好衣裳鞋袜后,拎起桌上放着的剑,脚步沉重地往外走。
橘心有些不放心她,跟出来劝:“要么,今日就歇一日吧?我瞧着你精神头不大好......”
“无妨!您歇着吧,我走了!”
缦缦懒得多走路,飞起来直奔穹苍宫去。她如昨日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蓝花楹树上,直接进了结界。
宿醉后反应慢手也发软,她今日没少在穷奇手底下吃亏,却一直咬牙支撑着。这三日历练,她已琢磨出来,黎玺不在的话,只要不是她伤的太狠、或是危及穷奇生命,结界便不会自动散开。
所以,只要她撑着不喊疼,就能好好练练剑。早日打败穷奇,就能早日脱离苦海,不必拘在这一处,可以四处逍遥快活去了。
第一处,还是要回锦屏山。看看如今魔界事态如何;看看战事如何;看青织和千柳婚期定了没。
穷奇掐准她失神这一瞬,猛地一翅膀抽在她背上,缦缦胸腹间一震,“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不意外地身子一坠,跌落在蓝紫色的落花堆里。
“咳咳......”胸腹间血脉逆转,激得她呛咳数声,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淌。
“哎呀!!好可怕!”
略有些耳熟的娇软惊呼响起,缦缦动作一滞,捂着心口缓缓回头。
宫门处站着身姿颀长、俊美绝伦的黎玺尊神,吓得缩在他身后,蛾眉皓齿、楚楚动人的女仙......是雪芙。
千柳的幼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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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发现缦缦好惨,整日大伤小伤不断。 尊上,缦缦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