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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冷风一吹，许慎打了个寒颤回过神，远处零星灯火，他低头掏出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犹豫了很久，还是退了出去，找到齐羽，打过去一行字：
你们说的那个同学聚会，商量好定在什么时候没有？
齐羽从小就是个十足的网瘾少年，十二点才是他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所以许慎其实丝毫不用担心打扰到他休息。
果不其然，齐羽再次秒回，展现了他对他爹深沉不变的爱：三天以后晚上六点。慎哥，你要去？
许慎没废话，又打：地址发我。
想压死泰山的羽毛：就之前高中毕业的时候大家一起定的那个KTV，咱们还在那儿醉宿了一整晚，最后慎哥你掏钱埋单的那次。
.：……不用提醒，爸爸我还没失忆。你是想还钱了吗？
齐羽瞬间装死匿了。
*
翌日一大早，江堇就被门外轰隆作响的油烟机和锅铲碰撞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了，拖上小棉鞋啪嗒啪嗒地奔出来，才发现他舅舅正穿着那条比脸还要干净的白色迷你围裙，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还在往下滴油的铲子，神色十分认真凝重，时不时滑动一下手机屏幕。
灶台上架着只平底锅，锅里油烟四起，三个边缘不规的煎饼已经煎至表面金黄，油泽突然刺啦一声迸出了锅底，江堇迅速闪退避开，站在灶台前的许慎瞬间被炸了满身油点。
眼前堪称梦幻的场景里，不管是快要焦了底的平底锅和铲子，还是溅满了油滴的围裙和油烟机，都在向他明确传达着一个信息：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万年美团VIP用户、饿了么APP尊贵会员的亲舅舅，大清早的爬起来，在亲、自，做、早、餐！
江堇满脸惊恐：“舅舅，你还是我舅舅吗？”
滚烫的油水溅到手臂上，一时竟有些刺痛，许慎打开水龙头冲洗，随手扯过一张放在旁边的纸巾，一边擦手一边皱眉：“江小堇你一大清早发什么疯，脑子睡傻了吧？我不是你舅舅是你爸爸吗？”
江小堇同学怒发冲冠：“你又占我便宜！”
许慎恍若未闻：“醒了就快去洗脸刷牙来吃饭！别说我一会儿没给你留饭吃虐待你！”
江小堇颤巍巍地朝他比了个国际中指，没等他舅舅发飙大展神威，逼啊唧着拖鞋机关枪一样又哒哒哒冲进了卫生间。
十分钟后，坐在餐桌前甩着两条小短腿吃得正香的江小堇手里拿着两个包起来的自制卷青菜煎饼，面前的盘子里分别放着两滩鲜红的酱汁，分别是辣酱和番茄酱，他一会儿蘸一口这个一会儿沾一下那个，吃得不亦乐乎。
许慎语气温柔：“好吃吗？”
江堇满嘴都塞满了东西，只能“唔唔”地点头——没想到他舅舅第一次亲手下厨，做出来的不仅没毒，而且还真的挺好吃。
许慎面带微笑：“还想吃吗？”
江堇继续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许慎：“明天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芹菜包子怎么样？”
芹菜包子！
江堇双眼放光，鼓囊囊的双颊一时都忘记了咀嚼。
许慎唰拉一下将手边一个透明塑料袋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友好礼貌：“那作为交换，你帮我把这个送给对面的那个哥哥，就说这是我给他带的早餐。”
江堇瞪他，眼神里写着明晃晃的一行字：“你在叫我做事？”
许慎面上一派温和，眼中却凶相毕露，他柔和地强调：“芹菜包子。”
江堇：“……”
大人的套路果然不是小孩子能应对的，他舅舅这个人精的套路更是深不见底！
他就说他无利不起早的抠门精舅舅怎么可能专门为了他周末爬起来做营养早餐，原来营养早餐根本不是营养早餐，而是要送给别人的“爱心早餐”！给他吃只是顺带外加收买跑腿！
江小堇同学最终还是屈服在了资产阶级霸道专权的淫威之下，穿着毛绒绒的拖鞋睡衣拎着那个装着保温盒的袋子，义愤填膺地站在了对面公寓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躲在家门口冲他挥手致意一脸慈祥的许慎，愤愤按响了门铃。
为了许久未见的芹菜包子，他忍！
门铃摁了足有半分钟，门里面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锁孔转动，余临一手握着金属门的把手，一手还拿着一只毛巾，头发有点凌乱，白皙的脸上神色些许茫然，似乎才刚刚睡醒，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睡衣。
他抬眸往走廊上一瞥，自然而然掠过对面的大开的门板，许慎在他看过来之前迅速往旁边一侧，恰好躲过了他的目光。
余临顿了顿，视线往下，登时和同样穿着睡衣的江小堇同学大眼瞪小眼地对上了。
对视两秒之后，余临眉头微蹙，“……江堇？”
江堇方才面目狰狞的模样早已在门板打开的一瞬间熟能生巧地消失不见了，睁着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哥哥，我舅舅让我来给你送东西。”
余临的脸色在听见“舅舅”这个词时微微一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住了，他看见江堇把那个看上去沉甸甸的塑料袋子举起来，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一时没有伸手去接：“……什么？”
江堇声音响亮，存心气他舅舅，用足以穿进对面公寓的声音回道：“我舅舅买的早餐！”
他特意没说是许慎专门起了一大早爬起来做的自制春卷，本意是让他舅舅自己气急败坏一下，谁知他这句话却歪打正着，余临本不想接，但犹豫了一下，又往对面瞥了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还是接了过来。“……替我谢谢你舅舅。”
江堇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哥哥听到这是买来的早餐之后，看上去反而松了一口气呢？
余临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的头，然而这只手也停在了半空，无法再往下落去一步。他勉强笑了笑，若无其事收回了手：“让他以后别费心了，我自己会做早餐吃的。”
江堇领命，跟他打了招呼，又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登着拖鞋回了公寓，许慎正好火速包了一包辣椒酱和番茄酱过来，听见对面关门声，不由分说把东西往江堇手里一塞，轻声催促：“快快快，还有酱呢，跟他说早餐得蘸酱吃才有味道，别说是我说的。”
江堇双眼喷火，被他亲舅舅手忙脚乱又推了出去。
“咚咚咚！”
门板再次打开，余临再次跟这个长相酷似他舅舅的孩子以同样的姿势对视，江小堇同学努力保持可爱的表情，第二次伸出袋子：“哥哥，我舅舅说他忘了给你带酱了，早餐蘸酱吃才有味道。”
许慎蹲在门板后，翻了个惊天大白眼——他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不会听他的话。
余临诡异地沉默两秒，接过袋子，开口道：“谢谢。麻烦你再回去告诉他，我不喜欢吃酱。”
江堇只好第二次噔噔噔脚步如风奔回来，许慎拉住他低声道：“你跟他说：他说谎！我明明记得他以前最爱吃酱！学校门口小摊上卖的的包饭都要抹酱吃！”
“……”
你们就隔了一天走廊而已有话不会自己跟对方说吗我跑来跑去不累吗？？！！
江堇面目狰狞几近爆发，却见许慎悄无声息做了个口型，眼睛里充满蛊惑：芹菜包子。
江堇：“……”北鼻！
他再次跑回806室公寓门口，余临的目光越过他往敞开的大门门板边看了一眼，那里除了玄关处的鞋柜和摆了一地各式各样的名牌潮流鞋，什么也看不见。
但江堇这么快就跑回来回话，足以说明某人正躲在那里某个地方偷听。
余临低头瞥了江堇一眼，蹲下来轻声问他：“他给了你什么做交换？”
江堇一愣，终于找到了可以投诉的对象，立马蹬鼻子上脸，趾高气昂地愤愤然道：“他拿芹菜包子威胁我！”
余临也愣了下，似乎有一瞬间想笑，又被他抿抿唇压了下去，“……你喜欢吃芹菜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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