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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临知道。
高二那年,许慎有段时间表现得很颓废,对什么事都有点不感兴趣的味道,总是怏怏不乐的,一问他就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往常一样与他勾肩搭背嬉笑打闹。
但十几岁的少年总是对自己喜欢的人格外的关注且在意,就算是当初上高中被人戏称“高冷学神”的余临,也不例外。
他拐弯抹角去问了齐羽,齐羽神经大条,以为许慎肯定什么事都跟余临说了,三言两语把他卖了个干净。
虽然说的并不详细,但余临也不笨,他是个多聪明的人,当即就猜到了个大致的前因后果。
齐羽说,许慎是跟家里人吵架,闹气自己跑出来了。没地方可去,现在住在他家。
许家是大户,即便是在京兆这样人流量巨大的超一线城市,也依旧能分出一席之地,在五菱高中更是让人如雷贯耳——因为这座高中,就是许家公司名下投资的。
作为投资方的小少爷,许慎呆在五菱可以说是纡尊降贵了,然而他就是呆在这里了,甚至平日里除了那种与谁都能逗上两句的性格得来的好人缘,他比普通人还要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差一些——
成绩差得惨不忍睹,次次月考排在班级吊车尾,旷课翻/墙、逃课上网,除了打架抽烟,什么坏学生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不过就是比平常的坏学生要帅那么一点……
他从不像那些小说里的富二代主角一样高冷而不近人情,也从不穿金戴银——
即使校服在身上也总是穿得松松垮垮不甚规矩,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他全身上下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过“我是富二代”这个讯号。
如果不是余临开口问过,许慎也随口答过“还可以”,再借着齐羽的话仔细思索一番,从他平日里花钱从不吝啬的角度里推测出他的家境真的不差,余临就真的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孩子了。
和家里人闹了脾气,一开始住在同学家可以理解,可是接下来一个多月,眼见着许慎花钱越来越束手束脚,吃顿饭都得扳着手指头精打细算,依旧没见他家里来人接人,余临渐渐意识到——
这不是一个孩子单纯和家里吵架的问题。
这一整个家庭,都很有问题。
到底有什么问题,余临并不清楚,所以也无权置喙什么。
他不问,许慎也不说,两人就这样默契地度过了这一个月。
至今余临想起他饿得肚子痛还是会傻傻地把带来的早餐分给他的场景,还是会止不住地从眼角堆积起笑意。
少年不知他人心事时,无意间的举动,却最为触动人心。
许慎还在说话。
菜碟子从龙头下拿来,一道直流融入水池泡沫中,他从一旁拿过抹布,显然也想到了高中那次青春期叛逆中二病突发的意外,声音里含着一点无奈的笑意:
“当时和他们吵了一架,他们谁都不帮我说话,一时气不过,学着人家离家出走,结果在街头吹了一整晚的冷风,也没见人来找我。”
余临喉间涌上一点郁气。
他知道他闹离家出走,却没想过他是大半夜跑出来的。
许慎顿了顿,又将这一页若无其事地揭了过去,“当然,其实我姐是出来找了我的,可惜跟我走了相反的方向。我故意往学校另一边走,本来是想着他们那么多人要是出来找我,一头分散一个也肯定能找到我……”
最后一点水珠泯于白色抹布中,菜碟被放到了橱柜最顶层,叠在其他碟子上面,发出“咣”一声脆响。
许慎的语气带着点自嘲的笑意:“现在想想,我是挺傻的,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好了,谁知道人家根本就没踏出过房门一步。反倒是我姐,顶着那么大的风顺着那条路找了我一晚上,第二天回去就倒在病床上了,我爸还骂她不该多管闲事。”
“对了,”他想起什么一般,转过头挑了挑眉,“我姐,就是江小堇他妈妈,我以前应该跟你提过。”
夜晚的灯光总是光线昏黄,映在人身上仿佛撒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晕,许慎半侧过头来看他的时候,耳边一缕碎发落了下来,眼角眉梢都像是染上了光,显出一种健康的白皙,衬得五官更深邃清隽。
余临看不出他是故作轻松想哄他还是真的释然,沉默两秒后,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点完又觉得太冷清了,好像许慎一直在说话,而他又爱答不理的样子。所以他想了想,轻而又闷地加了一句:“我也有两个姐姐。”
“我知道,你和我说过。”许慎笑道,“我姐有时候对我好的简直不像是同父异母的姐姐,倒像是我才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那个。你还有两个姐姐,那可真是有福了。看你这么乖,你姐姐还不得天天抱着你地亲……”
许慎说到这儿又有点不是滋味儿,他把最后一个饭碗从洗水池里拿出来,叹气道:“怎么办,想想我还有点吃醋。”
余临垂下眸子,忽略他最后一句没个正形的调戏,压下耳根蔓起来的热意,努力保持清清冷冷的外表:“……同父异母?”
许慎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
客厅没有开灯,隐隐约约传来海绵宝宝的片头曲,蓝光撒在地板上反射出微光。
江堇还在看电视。
他又开了水龙头,重打了一盆水,“是啊,同父异母。”
“我家里情况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好像也不是很复杂。硬要概括一下的话,这就是我上一辈的故事了。”
余临恰合时宜地打断他:“如果不能说,你不用告诉我。”
“别啊。这在我们那边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该传的早传遍了,没什么不好说的。”
许慎漫不经心道:“我妈当年,是我爸的初恋情人。”
“他们是大学同学,彼此的初恋,约好了以后要一直在一起白头偕老的那种——你知道他们那个年代,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就代表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这么一听,还挺浪漫的是不是?”
“其实不是的。”
他手上哗啦啦地清洗着抹布,在窗外冷风呼啸的寒冬夜里,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似乎真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我妈出身工人阶级的小家庭,我爸祖上三代却都是经商致富,积累到他这里已经很有名头了。我爷爷是个老顽固,很老套的故事发展——他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要我爸娶个所谓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也就是我姐的亲生母亲。”
“我妈不想他们父子闹出矛盾,自己悄悄走了,我爸就娶了那个大家小姐,两年后有了我姐。”
“我姐八岁的时候,她妈妈去世,我爸隔了几个月,又娶了我妈。”
“我是早产出世的,外面就都在传,说我妈是三……靠着儿子上位,年轻的时候被人甩了,现在人到中年还要死皮赖脸赖着我爸。更难听的话也有……还有怀疑我不是我爸的种的。”
他顿了顿,背着余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借着这股力道将心头压抑了许久、此刻却又因为这些话而蠢蠢欲动的郁气封得更紧了些,语气却依旧轻描淡写:
“我当时年纪小,听见别人骂我,说我是野种,就总忍不住生气。我跑回去跟我妈说,我妈就让我忍。去问我爸,我爸忙得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余临坐在椅子上,看着不远处靠在洗手台边撑着边沿、微微垂首、盯着水盆一动不动的身影,莫名察觉出了一点落寞。
许慎真的是又瘦又高、身材比例良好、肩宽腰窄那种人,明明是这样高大的身形,余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突然就心生不忍。
他好像通过这短短三言两语,在记忆里描绘出一副属于幼年时的许慎的画面:
一群孩子围着他,朝他扔石子,笑嘻嘻地骂他“野种”“私生子”,而他只能坐在一边,愤怒而不能宣泄,攥着拳头想到母亲说过的那句“忍”,于是就真的忍了下去。
孩童瘦小的背影和此刻高大的身形在朦胧的光影里慢慢重合在了一起,余临忍住了起身上前的动作,却禁不住嘴里脱口而出的冲动:“他们胡说。”
他依旧是垂着眸子,盯着面前一半落在阴影里、一半明亮如昼的地板,他看见那里绰绰约约倒映着许慎转过来的影子,许慎的声音带着点惊讶:“我没在意……好吧,之前不懂事的时候在意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乐意讨人嫌,我也没办法嘛……别生气。”
余临暗暗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因这些话升起的满腔郁气能平复一些,低缓道:“……没生气。你接着说。”
看他这副明明是心疼了还犟着不肯承认,匆忙地想转移话题的样子,许慎无声地笑了笑,配合地迎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其实真的还好,就是被说几句而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谁人背后无人说?”
虽然他是被当面说。
“主要是我自己想不开,这种事情遇到得多了,难免对自己的身世也产生怀疑,我妈却从不跟我主动解释,我爸……”
许慎唇角勾起一个略显嘲讽的弧度,“我觉得他其实挺孬种的。”
“几十年前被人一压,就不敢娶我妈回家,转眼和别人举案齐眉夫妻和睦;人家刚去世没多久,又大张旗鼓地娶了我妈,恨不得人尽皆知他对我妈余情未了,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痴情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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