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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
“大姐,你们是不是欺负小七了?她怎么红着眼跑了?”
钟荔和陈梵来探望钟柔,一进门,钟荔就迫不及待地问。
楚铭翼正抱着楚晚,闻言看了过来,“我和你姐姐今天还没有见过小七。”
梁白每天下午放学后,都会来医院看孩子,或者是照顾钟柔,让楚铭翼能轻松一点。
而今天下午,楚铭翼本来想着梁白来了,他就去公司一趟,处理一些工作。
结果等了很久,都不见人来,还以为她不舒服,回去了。
原来是已经来过了么?
那为什么又走了?
而且还是哭着走的?
楚铭翼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钟荔不解地道:“那是谁欺负了她?”
“你遇到小七的时候,她怎么样?”钟柔焦急地问。
“我是在医院门口碰到她的,她跑得很快,不小心撞到了我。”
“我本来想问问她怎么了,结果她挣脱我就跑了,一句话也没说。”
楚铭翼眉心狠狠一跳。
把女儿放到床上,他看向陈梵:“你去调一下医院的监控,看看是不是有谁和小七说了什么。”
陈梵眉头一挑,见楚铭翼沉着脸,也没问什么,转身出去找医院要监控了。
楚铭翼拿出手机,给顾尘打了个电话,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让他去楚家看看梁白回去没有。
挂了电话,楚铭翼安慰了钟柔一会儿,直到去看监控的陈梵回来。
“怎么样?”楚铭翼沉声问。
“小七来的时候,的确是遇到了一个人,我去问过了,她说,她和小七说了一些改命的话,然后小七就脸色很不好看。”陈梵探究的目光落在楚铭翼身上。
然而,楚铭翼站在却没多余的心思去搭理他,听到改命两个字,他的脸色猛地就变了。
钟柔的面色也是一变:“小七她……”
楚铭翼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又给顾尘打了个电话,着重和他提了一下梁白有可能知道许陟的事了。
顾尘接到楚铭翼这个电话后,内心渐渐地下沉。
“小七……”
——
夜色在慢慢地临近,冷风裹卷着细碎的雨丝席卷而来。
梁白感觉不到冷。
此刻,她的心更冷。
害怕和恐慌占据了她的心房。
她一路跑回楚家,无视了阿九在身后叫她的声音,直奔房间。
阿九直觉不对,连忙跟了上去。
却发现,梁白在收拾衣服。
“小七,你干嘛呢?”
梁白头也不抬,很冷静地回答:“我要回家。”
“你胡说些什么呢?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不是——”梁白突然大声打断了阿九的话。
阿九诧异地望向她,看见的,却是她一双通红的眸子。
“不是的,阿九,这里,不是我的家。”
泪水无声地划过她的脸,她轻声道:“我的家,在明水山。”
“啪嗒——”
一滴泪水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她背上自己的包——那是她来梁家时,许陟给她买的。
“阿九,你早就知道了,是么?”她静静地看着阿九,轻声问。
阿九金色的双眸倏地一缩:“小七……”
“果然!”梁白凄惨一笑,泪珠从眼角滑落,她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平静地越过阿九,朝门外走去。
直到,在楚家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男生站在树下,大半个身子藏在阴影中,从树缝中透出来的斑驳光线笼住了他的半边侧脸,沿着他清隽的轮廓勾勒出一道温暖的光圈。
他就那样疏淡清离地站着,清冷的眸子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芒,仿佛穿过了几个世纪,落在她的身上。
看着她通红的双眸,他的唇角抿直,眸光暗沉。
梁白脚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与他擦身而过……
“小七。”他突然叫住她,“你后悔了,是吗?”
梁白停下来,背对着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开口。
“是,我后悔了。”
“我后悔认识你,后悔和你在一起,更后悔那时为什么不听师父的话。”
“如果……如果我当初有听师父的话,有听阿九的劝,远离你,是不是,现在就是另一个结局?”
梁白咬着下唇,麻木地流着眼泪。
“如果,我从来都不认识你,该多好!”
顾尘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就面色阴沉,手指慢慢地握紧,眼角泛红,胸口起伏很大。
他听着身后的人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些利刃般的话,在他心口上一刀又一刀地剜着,咬紧了牙,死死地盯着漆黑的前方。
跟着他一起来的南明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从来没有见过顾尘这么生气的时候,那眉眼间无法掩饰的骇人怒意,叫他都不敢直视。
“……顾尘,我们,分手吧。”
“……”
梁白压抑着哭腔,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
她无法在师父为了她付出生命的代价下,心安理得和顾尘在一起。
明明……这一切都可以避免的。
无论是师父还是顾尘。
“小七——!”
阿九暗道不好。
梁白的这句话太伤人了,顾尘只怕是要被她这话气得失去理智。
果不其然,分手二字一出来,顾尘眼中暴戾骤起,怒意翻腾之下,面色越显可怕。
可勃然大怒之后却又是平静压下,看得南明阿九心头越发不安。
他的情绪压得太沉,仿佛有什么阴暗面隐隐呼之欲出。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几近窒息般的压抑。
顾尘能听到身后的女孩儿传来的哽咽声。
她是在……哭吗?
想到这儿,他胸口蓦地一疼,暴戾和怒意尽数消散,剩下的,只有对女孩儿的心疼和愧疚。
……
梁白缓缓闭上了眼,任泪水滑落。
就这样结束吧……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梁白落进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我说过,我们之间,除了丧偶,没有分手和离婚。”
顾尘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可以原谅你刚刚说的话,我也可以等你,等你走出你心里的那个坎。”
“顾尘……”
听到男生的话,梁白瞬间溃不成军。
回身抱紧他,梁白埋在他怀里,大声哭着:“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梁白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她在迁怒,但她无法不迁怒。
可面前的这个男生,毫无怨言地包容了她。
顾尘轻抚着她的后背:“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怪你。”
“在这个世上,顾尘永远都不会责怪梁白。”
他的女孩儿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他舍不得责怪她,即便她伤害的那个人是他。
“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克制地在女孩儿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顾尘轻轻地推开了她。
梁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回望他。
路灯下,男生的眉眼一如既往地温柔宠溺。
“顾尘……”梁白死死攥着指骨,往日柔软的声音泣不成声,“以后,你要好好的,不要打架,不要受伤,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我的少年啊,我所求的,只是你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所以,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颓废,重新做回那个高傲的你吧。
顾尘的心脏仿佛被揉了一下,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他笑了笑:“好。”
“小七,走吧,别回头,一直往前走,我会在你身后看着你。”
“所以,别怕!”
不要怕我会颓废,不要怕我会伤心。
我会为你,而变得坚强。
不要回头,因为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把你留下来。
梁白慢慢地转身,听他的话,没有回头,流着泪坐上了楚铭翼派过来的车。
她捂着嘴,泪水缓缓地流下来。
不敢回头,也怕回头。
但她知道,那个少年在看着她。
看着……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的她。
结束了。
她在这座城市的一切,都结束了。
但以后不管她身处何方,她都永远记得那个少年的笑容。
——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只属于她的笑容。
顾尘静静地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一片幽深暗沉,修长的十指紧紧攥进拳头里,白皙的手背上亦爬满了蜿蜒的青筋,直直向上延伸到手腕。
很多年以后,此刻女孩儿离去的背影,成为了顾尘心头永远抹不去的阴影。
——
车子快速地驶向S市,窗外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一一在梁白眼前掠去,她沉默不言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心仿佛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和寒冷。
漫长的一夜在她的沉默中过去了,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明水山到了。
梁白仰头看着那座熟悉的山峰。
那是她的家。
她迈着虚浮的步子,踏上了这条自己不知走过多少次的回家的路。
积雪化开,浸湿了路边的花花草草,也让青石小路格外打滑。
当再一次摔倒的时候,梁白全身上下都狼狈不堪。
她慢慢地坐起来,看着四周的环境,忽然想起,她小时候不乖,下山时总爱蹦蹦跳跳,让师父担心又无奈。
其实,正是因为知道师父就在自己身后,所以她才敢这么随心所欲,肆意而为。
因为,师父总是会护着她的。
后来,师父就不让她一个人走了,每次下山,都会把她放到身后的背篓里。
“你啊,走路从来都是这么不小心,摔了吧。”
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忽地响起,一双干枯的手伸了过来,把她扶了起来。
梁白看着眼前这个老人,蓦地红了眼。
许陟的头发眉毛花白,比之前的中年模样,现在的他长满了皱纹,看上去比钟老爷子的年纪还大。
他欣长的身形也变得佝偻了,脸上还有褐色的斑点,身体瘦得连往日贴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
只有看向她的目光,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和蔼,慈爱。
他温和地笑着看她,说:“知道你回来了,所以师父来接你回家。”
回家……
梁白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干涩地发不出声音,唯有泪珠一颗接一颗地从眼里滚了下来。
“别哭,别哭,师父在。”
他像安慰小时候受了委屈的她一样,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嘴里还在轻声哄她。
“师父……”
梁白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您不要离开小七,小七还没长大,您还要看着我长大……”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哭声沙哑又无力:“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听师父的话,是不是师父就不会离开了?”
“师父,是小七不乖,以后……以后小七会乖乖听您的话的,您别离开小七。”
她全身都在战栗,巨大的悲恸压得她的五脏六腑都在撕心裂肺的疼。
她无法想象,如果眼前这个从小就陪着自己长大的男人离开了自己,她以后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沉默良久,许陟轻叹一声,抬手温柔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小七,这不怪你,这是师父自己的选择,从收养你的那一天,师父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师父是无法陪你走完这一辈子的,我只能是你人生中的那个领路人,未来的路,师父陪不了了你。”
“但你可以陪师父走完剩下的日子,你愿意吗?”
人的这一生中,总有这样一个人,陪了你一程,却陪不了你一生。
天彻底亮了起来,毛毛细雨飘了下来,落在他们的身上。
梁白缓缓地点点头,一如儿时那般,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许陟摸了摸他的孩子的发顶,眼尾慢慢地发红。
世间生死离别,乃是常态,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磨难。
他无法避免,他的孩子也无法避免。
太过于执着,只会痴了心智。
他的孩子,何尝不是太痴。
许陟牵着她,慢慢地走过这条不知走了多少次回家的路。
曾经调皮的孩子不再挣脱父亲宽厚的大手,而是搀扶着已经年迈的父亲,放缓了步子,跟着父亲缓缓地走上这条回家的路。
女儿稚嫩懵懂时,是父亲把她背了起来,为她挡住了路上所有的荆棘,如今,换做长大的女儿来为年迈的父亲遮风挡雨。
——或许此刻迟了些,但好在她还能在父亲的最后一段日子里陪伴他。
……
回到家后,全身又脏又乱的梁白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楼后就看见许陟躺在靠椅上睡着了。
小心地给他盖上毯子,眼角一抹红衣闪过,梁白看过去,就看到长公主指了指外面,而后就消失不见了。
梁白调高了温度,便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外面,长公主坐在台阶上。
梁白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别难过了,这是老家伙的选择,即便你一早就知道,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长公主见她双眼还红肿着,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
一阵凉意袭来,原本涩涩的眼睛很快就变得舒服起来。
“谢谢你,公主。”
“是你们告诉师父,我回来了的吧?”
长公主点头:“妖精本来想去勾搭帅哥的,谁知在下山的路上看到了你,就回来告诉老家伙了。”
梁白双手环住双腿,视线虚虚地看着雾蒙蒙的天空。
“我昨天猜到师父给我换了命,却没有猜到师父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她的记忆中,许陟的容貌几乎就没有改变过,他一直都是那副温润的样子。
而今天,她看到许陟的那一刻,心里有酸涩,自责,震惊。
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如今变成了一个耄耋老人。
“这倒是,老家伙年纪大了,别的不说,臭美倒是真的。”
长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梁白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轻叹。
“其实,老家伙是真的疼爱你,也是因为你的到来,他才变得有人情味。”
“是你,改变了他。”
梁白不解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笑了笑:“在你没来明水山之前,那个糟老头子可是坏得很。”
或许是因为年纪轻轻就成为了许家的老祖宗,许陟的内心深处是骄傲的,而他的性格也因为这个高得不得了的辈分而变得古古怪怪的。
刚来明水山的时候,许陟霸占了大半个山头不说,每天深更半夜都要来溜一圈鬼,把鬼们的夜生活搅得天翻地乱。
而且,他虽然不讨厌鬼,却也不喜欢鬼,如果有不长眼的鬼敢不知好歹去招惹他,他就送鬼去见佛祖。
那时,鬼们战战兢兢的,就怕有什么地方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讳。
于是,鬼们勉强维持着和他表面上的和平。
而鬼们和许陟开始真正和平相处起来,是因为梁白的到来。
“你师父从来没有养过孩子,那时候你又是小小的一只,让人都不敢使太大的力,就怕把你弄哭了。”
“我们和你师父一起抚养你,他的性格在你一日一日的长大中,开始变好,至少,他为了你,愿意下山给那些活人抓鬼。”
长公主轻声说:“他说,他要给你攒嫁妆,他许陟的闺女,不能比任何人差。”
听到这,梁白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知道的,师父他,一直都很疼我。”
就是因为把她当心肝宝贝,所以才会在面临两个人中必有一死的选择里,选了她活。
“小七,你的命,是老家伙用他的命换来的,我们和他都不要求你带着他的那份活下去,因为那样太累了。”
长公主温和地望着她:“无论是他,还是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这是你能给我们的最好礼物和回馈。”
带着另一个人的生命和希望活下去,这太难,也太累,他们都是梁白的长辈,所期望的不过是能看见她无忧无虑的笑容。
一如她孩童时代,在他们的呵护下,女孩儿那毫无杂质的笑脸。
“我会的,我会的。”梁白声线颤抖,小声地呜咽着。
长公主轻抚着她的发梢,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那个老人。
窗边,老人的视线落在呜咽着的小女孩儿身上。
那眼神中,包含了一个父亲对女儿所有的情感。
其中,最简单的期望,不过是希望他的孩子能一生平安顺遂,健康如意。 我可是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