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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晨在家一直都被林美带着学习，他在上课时发现，王老师教的居然都是自己学过的，于是兴奋异常，觉得自己会了就可以回家了。

　　上课途中，林晨不怕死地收拾了书包，还不忘举起小手打报告。

　　等王老师问清了缘由，压着火跟他解释，必须放学才能回家，他还不听，据理力争自己已经会了。

　　结果可想而知，林晨被狠狠打了几下手心，当场成了王老师吓唬剩下那些猴的鸡。

　　好说歹说，林美终于哄走了那个被老师揍过的小崽子。

　　林晨走的时候，一脸的失望，也从今天开始，他对于老师在学校的权势，有了深刻的认知。

　　眼看着上课铃又要响起，林美看见办公室方向走来一个抱着一摞书的男人身影，就急忙进了教室。

　　那个身影是林美二年级的班主任，是个年过半百，戴了一副黑框老花眼镜，身材瘦小姓武的男人。

　　虽然才上了两节课，但是班里的调皮男生已经给他取了个“武老头”的绰号。

　　跟林美之前经历的老师不一样，这个武老头看起来脾气温和，很多老师在开学时都会严厉的强调班里的规矩，但他只是笑着挨个点了名，记住了人就算了。

　　进了教室的武老头放下手里的那一摞书，让第一排的挨个往后传，林美拿到手上一看原来是笔记本。

　　“大家拿到笔记本以后，用铅笔把语文课本的第一篇文章的第一段，写上去，”武老头交代道，“记得用心写。”

　　怎么不上课，当场还写起作业了？

　　教室里的同学们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的拿起笔刷刷地写起来。

　　只过了十来分钟，武老头就把大家写完的作业都收了上去，他让大家自习，自己却架上了老花镜，坐在讲台前一本一本地细细看。

　　“林美是谁？”看完全班作业的武老头，手里拎着作业本问。

　　喊她做什么？是作业有什么问题吗？

　　林美带着疑问，站起身来：“老师，是我。”

　　武老头推了推眼镜：“你字写得不错呀，明天下午跟我去镇上一趟，有个铅笔字比赛。”

　　原来，上半年镇里的教育中心，发起了一个全镇二十几所小学的联合书法比赛，低年级铅笔字，中年级圆珠笔字，高年级钢笔字。

　　本来以为这场比赛会被洪水耽误，但没想到还来得及，于是也没延期，就这么火急火燎的展开了。

　　林美一个成年人，还要跟小孩子们比书法，她觉得自己脸皮有些温热，但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种小比赛，她就算赢了，也有种大人欺负小孩、胜之不武的感觉。

　　所以直到放学回家，她也没跟父母说。

　　……

　　清晨，林美看着镜子里左边盘好了一个髻的自己，无奈地问程情：“妈，我就不能只扎一个独角辫吗？”

　　程情的手还在她脑袋的右侧上下翻飞编着辫子，嘴里一口拒绝道：“那多普通、多不好看呀，你妈主动给你打扮，你还挑三拣四上了。”

　　“别的同学人家都很朴素，我这么花枝招展的不合群！”林美微弱地抗争道。

　　程情拿过梳子，给她梳刘海：“什么叫朴素，你看看那些家长，孩子灰头土脸的也不知道收拾，你看看你这样的多好。”

　　因为发型的事情，林美已经跟他妈说过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啧，”程情扫视了一下自己的作品，摇了摇头，“怎么有些不对称啊，我把左边拆了重梳。”

　　林美觉得自己屁股坐得都有些发僵：“妈，我觉得已经挺好的了，就这样吧。”

　　程情拿了梳子点了点她的脑门儿：“你懂什么，肯定是你刚刚又乱动，我才会梳歪了的。”

　　林美耷拉下肩膀，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妈妈把她当洋娃娃打扮的瘾，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嘶，”林美被他妈妈的力道拽得太阳穴发紧，“妈，你扎太紧了！”

　　程情无所谓地说：“你头发多，不紧很容易散！”

　　林美微弱地反抗：“那你看看我的眼睛，都被你绑成吊梢眼了！”

　　程情盯了盯镜子：“你别说，还真是。”说完手里稍微轻了一点。

　　林美这才觉得自己紧绷的头皮得到了解放。

　　林晨在屋外探头探脑：“姐姐，你好了没呀？”

　　程情没好气地回：“催什么催，女孩子打扮是能随便催得吗？别着急，马上就好。”

　　林晨立马不说话了，站在一旁老实地等着。

　　程情给林美套上一朵粉色的发饰，嘱咐姐弟俩：“今天我和你爸要去外婆家，你们俩中午去奶奶家吃饭，知道吗？”

　　姐弟俩一起“哦”了一声。

　　终于被她妈盘弄完毕，林美牵着林晨一起上了学。

　　“姐，你这样好像电视里的小丫鬟哦。”林晨另一只手捂着嘴偷偷地乐。

　　林美翻了个白眼，可不就是嘛，这就是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双丫发髻呀。

　　可能是因为早上喊着疼，程情手松了很多的原因，到了上午第三、四节课，林美另一侧的头发就有松散的迹象，但好歹让她坚持到放了学。

　　她在校门口等着林晨，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了林家老宅，吃了午饭。

　　饭后，林奶奶看着林美凌乱的头发，说：“小美，你看你这头发散的，让奶奶给你重新收一下吧。”

　　林美点了点头。

　　林奶奶跟心狠手辣的程情不同，手劲放得很轻，一边梳一边嘴里念叨：“你妈这弄的什么头发，花里胡哨的。”

　　手劲轻的结果就是，林美才离开老宅没多久，头发又散了，像个小疯子，她只能又回去找她奶奶。

　　林奶奶嘴里抱怨着：“整这些有的没的，那肯定会散呀。”然后又开始琢磨了起来。

　　林美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钟。

　　糟了！要迟到了！

　　“奶奶，你先给我赶紧绑上吧，”她催促道，“我现在就要走了，上学要来不及了！”

　　林奶奶眯着老花眼，只得随意给她绑完。

　　林美走到半途，头发就又散成了个小疯子。

　　她抬头望天，今天是不是不宜上学呀！

　　她干脆把头发都拆了，然后辛苦的举着两个短短的胳膊，给自己绑了个独辫儿，接着拉着林晨就往学校跑。

　　等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到了班级门口，武老头已经再在让另外一个同学收拾文具盒。

　　他听到了林美的报告声，扭头问：“你怎么才来，那算了还是你去吧！”

　　林美很是不好意思地看着那位收拾林一半的同学，赶紧跑到了座位上，飞快地把东西塞进书包，跟着武老头出了门。

　　武老头骑着自行车，载着林美一路飞驰到了镇上，七拐八拐地把她送到了目的地。

　　青岸镇教育中心坐落在一联排的小瓦房中，林美跟着另外一位老师进了一间屋子。

　　这个屋子布置的跟考场一样，里面坐着很多跟林美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是面容紧张但又安静地等待着。

　　这时，进来了两个老师，其中一个给大家发了带着油墨香味的纸张，林美定睛一看上面是打印了李白的两首诗。

　　另一位老师给她发了一张田字格。

　　所以这个书法比赛就是写两首诗，然后就结束啦？

　　这么简单的吗！

　　也没人说时间限制，一圈小屁孩个个都神色郑重、小心翼翼的下了笔。

　　林美想着，要不我也熬一会儿吧。

　　她一笔一画，慢慢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在田字格居中写完两首诗。

　　但这也只用了十分钟不到。

　　林美环视下四周，隔壁小孩居然除了姓名外，只写完第一行那五个字，还有人写了擦擦了又写。

　　林美的四处张望，吸引了前方老师的注意力，她走过来问：“这位同学，你写好了要交吗？”

　　早就坐不住了的林美大喜：“可以吗？”

　　那位老师笑了：“当然可以。”

　　于是林美在一众小孩不解的目光中，心情愉悦地出了门。

　　武老头还在外面等着，手头一支烟还没抽完，他没想到林美居然这么快，惊讶地问：“你这就出来了？”

　　“对啊，”林美毫无心理压力，“就写两首诗，加起来也就四十个字。”

　　武老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带她来比赛是正确还是错误的选择，但现在只能打道回府。

　　大概是时间非常充足，难得来一次镇上的武老头还绕道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一斤螺蛳肉。

　　想着回去把螺蛳肉连着韭菜炒一炒，再喝个小酒，美滋滋。

　　因为武老头的自行车年代已久，前面的篮筐早已经烂了，他就委托林美帮忙拎着螺蛳肉。

　　二人又一路颠簸着回学校。

　　一路上，武老头几次回头问：“我的螺蛳肉还拎着吗，没扔掉吧？”

　　每次问，林美都要举起手上的袋子，告诉他：“在呢。”

　　一次两次如此，等到五六七八次，林美就有些不耐烦了，直接答“在的”，因为她手指头上一直勾着袋子呢。

　　然后一路，这对师生就再也无话。

　　直到自行车又过了一个大的沟坎，武老头又问：“螺蛳肉还好吧？”

　　“好着……”林美低头向手上看去，瞬间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

　　装螺蛳肉的塑料袋——

　　破了！

　　“坏了！螺蛳肉掉了！”林美急忙向武老头汇报。

　　武老头的调子瞬间升高：“什么？掉了？”

　　他一个刹车，人就从自行车坐垫上下来了：“我看看，怎么回事？”

　　林美将破了的袋子，递到他的面前。

　　武老头心疼的直嘬牙花子：“哎呀，这估计得掉了有一半，这袋子怎么就破了个洞呢？”

　　林美心虚，应该是她拎着的时候，不小心绞到车轮里了。

　　武老头四下看了看，最后在路旁的地上捡了个稍微不那么脏的塑料袋，把装螺蛳的袋子包了包，也不让林美拎着了，就自己挂在车龙头上。

　　两个人更加无语的回了学校。

　　林美一路愧疚……

　　她太对不起武老头这个吃货了！ 重回90年代去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