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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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护士说:“打了,没有人接。”
“杨子权,杨子安的都打过了?”
“打了。就留了两个联系人的号码,我全都打过。”
姜医生皱紧了眉头。
柳桑田心咯噔一下,但还是强行振作地说:“我可以通知他们来的。”
姜医生看了她一眼:“算了,我亲自通知吧。”
柳桑田没吭声的退到一边,转去走廊的尽头。
姜医生转身拿坐机给杨子权打电话,那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无人接听。
姜医生无奈的走出来。
清冷的走廊里,柳桑田还站在那里,双眼直直的望着重症室的大门。
大约没有见过如此冷静的女人,他有些感慨。
作为心外的主任,他年轻有为,给有病人主刀,无论贵贱,一刀下去,对他来说,都只是给各种组织里修修补补一番。
他手中的刀,救过人,也不少人在刀下没了。
这样执着的等待,而又冷静的面对病情起伏的人,一定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
他着意的看了一眼站去窗边的柳桑田。
年轻的脸庞,微有些憔悴,柳桑田看了看他,没有等他开口,便读懂了他双眼里的含意。
他没有能打通电话。
柳桑田什么也没有说,拿出手机,走到一角,按下了杨子权的号码。
手机铃的回应,并没有等太久,但柳桑田却觉得漫长而折磨。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端一直没有人接听。
坚持再打了几个都被挂断。
她苦笑一声,回望姜医生,姜医生面色更加沉重了。
柳桑田没有时间却抱怨,只说了一句,“我再找人。”
很快,她打去了李秘书的手机上。
那边接通。
“李姐。”
“小柳,有事?”
“医院有事找杨家人。”
“哦。”
柳桑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接挂断。
转身姜医生在她的身后。
姜医生问:“你打给谁?”
他其实听到了。
柳桑田如实相告。
姜医生犹豫了一会开口说:“我们医生也是尽人事,听天命的。”
柳桑田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双手用力在袋中握了握,衣襟被她大力的拉成了两条挂在脖上的直线,她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柳小姐,”姜医生声音极缓的说,“有些事,病人家属才能决定,你在这也于事无补的。”
柳桑田快速的抬起眼,看着姜医生,心底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
“我只是想陪着他,哪怕……”她眼底有些酸,但忍住了,“如果真的出现不好的情况,我希望我能在他身边。”
“好吧。”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理解和同情。
姜医生已经不是第一个赶她走的,可是她像一块能隐身牛皮糖,粘在了重症室的门上。
但凡2号室有动静,她便显出人形。
“这几天是很关键的,我们从国外获得了进口药物。但这类药只在小范围的富人圈中才能使用。因为药极为昂贵,所以临床病例极为稀少。”
柳桑田静静的听着姜医生的话,后面他又说了一堆的专业术语,她总结归纳为,杨沧海可能会因此药醒过来,但也可能走向生命的终点。
她瞪大眼,仔细的听,听不懂,就记下,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没有办法联系杨家的直系亲人,我想……我想不能再拖了。”
杨子权和杨子安都在回避这件事,不想承担责任。
说到底,是在等着杨沧海自生自灭。
连主治医生都看出来了。
柳桑田等了一下:“姜医生,你是说,这药没有人签字,就不能用?”
“是。”
“我可不可以。”
她渴望的看着姜医生,她愿意签这个字。
但很快从他眼里读到了否定的答案。
“可我……我真的尽力在联系杨子权了。”
她有些慌张,像当初失去柳颂消息一样,那种迷茫乱猜,还有事后得知真相的痛苦悔恨,曾经像毒药一样的腐蚀着她的内心里的信念。
“你再想想还有谁能联系到。”
“老爷子?”柳桑田想到这个名字,姜医生立即打断,“他不会来的。”
“不来!?那打电话确定,视频通话总行吧。”
“据我所知,老爷子,是杨夫人在照顾。”
“那我就去找杨夫人,她是杨沧海的继母。”
柳桑田说着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极蠢的错误。
连杨子权都不肯露面,杨夫人又怎么会容许,一个跟自己儿子争夺家产的人,再有机会?
没有人了,真的没有人可以救他了吗?
哪怕她就站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家人,冷漠的等着他死去。
姜医生的叹气,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怔忡的盯着姜医生的脸,“我可以签字的,我可以的,请相信我。”
“柳小姐,医院有规定,非直系亲属……”姜医生为难的看着她。
“可只有我是真心想他活过来的,”她打断姜医生,“这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想他醒过来,让我来签吧,姜医生。”
“签字很简单,可是后果你承担不了的。”姜医生摇头,“人命关天的事,不是你一句能担得起的。”
“……”
生命之重,她的确无力承担。
深夜。
一栋待拆的五层民房前,停着一辆本田。
车门打开,里面钻出一个纤瘦的身影。
她快步前行,在进入楼道内的前一秒,停下了脚步。
回身看了一眼,停在车库门口的车。
那辆车,在路灯下看,就显得有些不同。
她走近些,看清了车牌,又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灯光。
人刚到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游戏里的声音。
这是现在年轻人都爱玩的一款游戏,柳桑田听了一会,听到一个年轻人高叫:“快杀快杀!”
“完了,完了!”
“为什么不补血给我!”
“你会不会玩,教你三遍了,还记不住你的技能?”
……
年轻人一连串的数落。
也不知道陪他的人,是太蠢,还是太老实,就任由他骂骂吵吵几分钟。
门外的人刚想敲门,听到年轻人又高叫:“妈,怎么天天有罗宋汤!”
“这个你杨叔叔喜欢吃。”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杨叔叔,你得跟我妈说,你喜欢吃重庆火锅,冬天,吃火锅才对!”
“好。下次我带火锅来。”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来,“海底捞打包带来。”
站在门外的人,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望着门数秒,里面的人居然是他们。
忽然有些想不明白的事,一起涌上心头。
里面洋溢着合家欢乐气氛的一家人,是李秘书和她的儿子,还有一位是柳桑田怎么都想不到的杨子权。
柳桑田蓦然觉得,当初发现杨子权看相片时的神情不对,再加上相片上男孩子跟他有着相同的眼睛,原来真被她猜中了。
她眼垂下想了想,抬起手,敲响了房门。
门开了。
李秘书一身家居服的站在里面。
一个高大的男孩子愣愣的看着她。
他向自己的母亲说:“这谁?”
李秘书没有出声,身体挡在门口,没有让柳桑田进的意思。
柳桑田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恶意,低低的说:“李姐,我来给你拜个早年。”
她把一袋水果伸向她。
李秘书神色窘迫的看着她,也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柳桑田又说:“你不方便啊?”
李秘书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我在门外等你。”
柳桑田没有多说,放下袋子,退了一步。
眼前的门,在关闭的一瞬间,李秘书仓皇的眼神一闪而过。
柳桑田笑了一下:“李姐,不用像上次那样等十分钟吧。”
李秘书眼神一震。
上次,自然是指面视那一次,她给了李秘书纸条的那一次。
门“砰”的一声关上。
至此柳桑田更加肯定,里面的人不仅是杨子权,更是一个与李秘书儿子有着莫大关系的人。
她不动声色的退到角落里,伸手拿出手机,拔通了那个她从不打算打出去的电话。
电话里,她只说了一句:“于阿姨,小汪今晚就接你回桐城。”
挂完电话,柳桑田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一会儿,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
她没有立即转身,把手机收好,才回头,此刻已是面带微笑。
“那个,我妈叫你进来。”男孩子在门口叫。
柳桑田走进去,不大的客厅,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显得分外的打眼。
他手里拿着游戏机,脸对着电视屏。
柳桑田扫了一眼,游戏机,电视机,都很新,有几张说明书放在电视柜上。
电视机的屏幕上,正放着最近很火的游戏,上面显示,已经到了第四关。
柳桑田没有开口,轮椅上的男子正兴趣盎然的嚷:“李从扬,快点,我快死了。”
李从杨从柳桑田的身上蹭的一下跑出来,抄起桌上的游戏机,半跪在电视机前,手忙脚乱的在补位。
两人连玩两局,每一次都在最后被反杀。
在玩的过程中,轮椅上的男人似乎都没有发现,屋里已然多了一个人。
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柳桑田不信。
第三局就要开始,李从扬回头看了一眼柳桑田,见她一直站着,有些好奇,出于青春期男孩子对异性的陌生与神秘感,他回头打量着她。
过了一会,又向轮椅上的男人看了几眼。
柳桑田适时插话说:“苹果笔记本用得还顺手吧。”
她声音很温柔,像姐姐在问弟弟一般。
李从扬自然的回头看她,“你知道我有苹果的笔记本?”
柳桑田笑了一下:“对啊,是我送你妈妈的。”
“原来是你。”李从扬忘记了游戏,匆忙的间按下暂停。
这样下来,轮椅上的男人不得不注意到她。
虽然,他可能并没有想好如何面对,柳桑田这个不速之客。
“大少爷,杨总的猫还好吗?”柳桑田看着他问。
“能吃能睡。”杨子权面无表情的答,随手把手中的游戏盘放下。
柳桑田目光回到饭桌上的三菜一汤,很简单的几道菜,里面有三道菜很熟悉。
李秘书上前:“小柳,吃过没有,不嫌弃的话……我给你下碗面吧。”
此时的李秘书,全然没有了办公室里冷冰拒人千里的模样,十足的家庭主妇。
柳桑田默然的看着她,她亦眼色复杂的凝视着柳桑田。
李从扬凑近过来:“要煮面吗?泡面我家常备。”
说完去看杨子权:“杨叔叔,你刚才没有吃多少,要吃面吗?”
杨子权温和的一笑摇头:“我过了六点就不进食的。”
李从扬说:“那我做不到,我还得吃,因为以前老妈总是十点才回来,我就养成了十点以后还要吃东西的习惯。”
杨子权温和的眼里多了一层怜爱之色,他伸手过来,去拉李从扬的手,感觉到手骨比同龄孩子略瘦些,不由的皱起眉头:“你以后要多吃些。”
“我妈不让。”李从扬无奈耸肩。
李秘书看着一老一少的互动,眼痴念的看着,一动不动。
那一刹那间,柳桑田突然间明白,是什么让李秘书如此坚持的守在华阳集团里。
她在等这一天,等着让儿子见到父亲,哪怕现在他们不能相认。
李从扬陪着说了一会话,回房间睡觉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柳桑田、李秘书和杨子权。
气氛一度十分沉闷。
李秘书虽说是一家之主,可在说话前,却尽量不显眼的偷偷打量了一眼杨子权。
杨子权倒是一派镇定的坐在轮椅上,不急不躁的。
柳桑田看到他俩的模样,像是考场里作弊多年的老手,不需要语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她看到了李秘书耳朵上,那对价值十万的耳环,嘴角有些欠欠的上扬。
李秘书神色微变,她感觉到了什么。很快,她准确的捕捉到了,柳桑田目光的含意。不过她脸上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而有一种心安理得闲适。
女人啊,无论到了多少的年纪,总是被感情羁绊的。
多年冰冷的面孔,此时有了一抹难得温和。
她冲柳桑田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另一间卧房。
在她进去返身关门的一瞬间,柳桑田说:“李姐这是你的家。”
李秘书手一顿,随后门发出老旧的吱吱响声……
柳桑田看到后,心中微叹,实在为李秘书不值。
她眼中带着对杨子权的质疑,走过去。
因为杨子权是坐着的,她站着,虽然并不高,可在杨子权面前,她算得上是居高临下。
杨子权的视线因她的迫近,而被动的抬高,他仰起头,一张四十岁男人的脸,保养得当,若目光不从他的脸上移开,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张完美的脸。
从各个角度都完美,她想。
她移到了他的双腿上,上面盖着一条毯子,轻,很轻,柳桑田摸过的。
这毯子,是用稀有的藏铃羊的皮毛所制,一条上万美金,而织一条要上百只藏铃羊的毛,一只美丽的生命只值一百块。
“你找我?”杨子权问。
“对。”柳桑田答。
“是为了杨沧海?”杨子权脸上有些许的不耐烦,她打搅了他的私人时间,特别又是在房间里面的两人面前,这让他没办法像平时一样,这一点让他极不开心。
他保持着应的风度,漫不经心的问。
他并不想积极处理杨沧海用药的事,那么柳桑田来这里也就算是白来了。
他的心思,柳桑田何偿不知道。
柳桑田觉得心底的寒意悄然漫出来。
“刚才是。”她神色微凉的说。
“现在呢?”杨子权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来这里,也就是向他买功。
她还有事?
这个女人,不就是当年的钱西西一样,除了守在医院里,伺候老三,想捞想好处罢了。
不过,这只是杨子权的想法。
柳桑田马上振作的说:“私事先放一边,我来是想告诉大少爷,莫耐现在已经停止向南海项目注资,而她眼下正跟另一家名叫‘冠鼎’地产集团接触。”
杨子权抚着膝上的毯子:“冠鼎?”
他没有听过。
桐城何时有这样一家公司?
柳桑田:“我查了,前身是五岳集团,法人代表岳山,也就是岳峰的哥哥,名下两家子公司,注册时间三年,也就是在半年前刚改名这现在的冠鼎。”
杨子权:“这代表什么?”
“他们的项目,也在南海,主打酒店影视城开发,针对的客户群是十六到四十岁的情侣……”
杨子权眼中隐着寒色,却笑着说:“中国那么大,莫家投资不可能只在我们杨家。”
柳桑田搓了搓手,往前又走了一步,杨子权身子向后一靠,目光警觉。
柳桑田的手在提包里掏了一会,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找不到了。”手指戳破了夹层的布,摸到了一个拳头大的口子,手指一抠,“找到了。”
手再拿出来时,多了一只手机。
她打开,滑开屏幕。
低头说:“里面的照片,是他们意向合同……你看看……”她伸过去。
杨子权的视线犹豫的转到手机屏上,第一张照片过去,他的目光就定住了。
随着无声的电子屏翻页,四五张纸,他一一浏览了一遍,看到一行“不得向除冠鼎以外的第三方投资”时,他的目光陡然凝重起来。
坊间有传,华阳集团的业务,在近三年间,莫名的被一家公司半道截取。
之前不过是些小项目,总部也没有人向他报告这类的事,数目不过千万以下的工程,他也没有在意。
后来汉商建筑被杨沧海踢出南海项目,钟芊雯和杨子安都不服气,一度找过他。
他觉得杨沧海的地盘,他不便插手。
现在回忆起来,正好应正了柳桑田所提供的资料属实。
有人在挖杨家的墙角。
他看了一会,再抬头时,神色却轻松自在的问:“你怎么拿到的?”
柳桑田半蹲下身子,与杨子权平视:“我虽然停职,但我心里是向着杨家的,无论重症病房里的杨沧海是好起来,还是离开,我只要还是华阳的员工,我就为杨家做事。”
杨子权嘴角牵动,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他眼色阴沉起来,带着鹰般的锐利:“杨家,姓杨的有三个,你又为哪一个姓杨的工作呢?”
柳桑田迎着他的目光,内心反复掂量他话中的含意。
杨家三个儿子,都说老大是个极温柔儒雅的男子,有着典型的东方男子的书卷气,举止如同高知学者,却不想……
杨沧海躺在冰冷的医院,等着救命,大少爷杨子权竟在这里私会情人、私生子,一家人温馨快乐。
“我是杨沧海招进华阳的。”她表明了立场。
“我以为你是为杨子安工作。”杨子权眼含讥讽。
在柳桑田去留的问题上,杨子安并不像钟芊雯那样决绝,反而将开除提议,改成了停职,他为柳桑田留了退路。
当时,杨子权还暗自骂自己的蠢弟弟,居然把这么一个隐患搁置在华阳内部。
现在看来,他想的是对的。
柳桑田很危险。
“杨子安?”柳桑田意识到,自己做账的事,杨子权极有可能知情,怪不得杨沧海对这件事处理得有些微妙。
她到底年轻,不及他们老道,此时再后悔也来不及,只得强硬的说:“大少爷,医院需要你去签字。”
“你为了他用心了。”杨子权轻描淡写的说。
“他是您的弟弟。”柳桑田。
“他?也配是杨家的儿子?一个连母亲都不知道是谁的人。”杨子权笑着说。
柳桑田一滞,
他才是杨家人里面,说话最毒的那一个。
内心对他有了重新认识,柳桑田对他再不抱任何的幻想。
她冷笑:“大少爷是个痛快的人。”
杨子权:“看在你还有些能力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机会,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谁效力?”
柳桑田眼半眯,下巴一扬,朝向了李秘书所在的卧室,杨子权的目光没有半点改变,当她把目光偏向了李从扬的房门时,杨子权的眼神突兀闪出一道狠色。
那是飞鹰保护雏鸟时,张扬翅膀,露出利爪的凶悍。
人总是有弱点的。
杨子权也不例外。
柳桑田嘴角微微拂起一个笑意:“大少爷,你又为哪一个姓杨的在提供庇护?”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