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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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
“火太大了!”
刚刚还哭号的声音,已经势头渐弱。
挣扎的一团火人从车里往处跑。
那人的手伸出车窗乱舞乱动,凭着求生的本能,向外面发出求救的呼号。
白色的泡子扑到他的身上,很快又复燃,等到有人拉出他时,他已站不稳,也看不清面目。
最后直接倒了杨沧海的跟前。
杨沧海脱下衣服,快速的扑着对方的余火,就在那人翻转身体的瞬间,他看到了对方衣服。
柳桑田也看到了。
她迅速的往前冲。
有人却拖住了她。
那个人,正是肇事的司机。
她一抬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还看着像是急着要救人,甚至也拿了灭火器救人的司机,此时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他在柳桑田的耳畔说:“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应该在逃亡的路上。”
柳桑田呆呆的看着对方,那人的神色又一变,恢复成一个制造车祸司机的惊慌和无助。
他跑到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伤者身边,大呼救人。
随后,120赶上了,抬人。
一直奋力救人的杨沧海看着那人被抬上救护车,一句也没有说,只深深的望了一眼,立即朝柳桑田转过身来。
目光穿过救人的人群,看闹热的围观者,像是历经千难万险后走散的伴侣,在寻找对方的身影,那么焦急、心慌而热切。
直到柳桑田仰头迎向他,他的目光像锥子一样扎过来,眼光好像要刺穿她的身体,感谢上帝,她好好的。
她不应该被拖入这场杨家的纷争。
他更不应该为了私情,强留她在身边。
她也不能成为第二个柳颂。
柳桑田走过来,他第一时间握紧她的手,“桑田,离开这里,现在,立刻,马上。”
“刚才那个人!”柳桑田看见了。
“活不了了。”杨沧海艰难的摇头,眼底含着泪,“我答应我,马上走。”他把车钥匙拍在柳桑田的手中,连着钱包一起塞进她的手里。
柳桑田感觉到不妙,他的举动应证了她的猜测。
杀戮已经开始,屠刀指向了杨沧海最在乎的人。
杨沧海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静静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时间不太长,烧伤科的主治大夫走出来。
他立即迎上去:“怎么样?”
大夫:“危重,现在她已没有痛感,你准备一下吧。”
他腿有一点软,但理智不允许他倒下。
过了一会,他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时,眼一花,把“于兰芳”三个字,看成了“柳桑田”,他笔一顿,几乎扔掉了手中的纸。
护士以为他为自己的母亲太过伤心,忙安慰:“家属尽力了。”
杨沧海疑惑再看了看上面的名字,顿时眼泪再也忍不住。
不是“柳桑田”,他的心一样的痛啊。
在这三天里,他一直守在医院里。
公司里的事,由杨子权代理。
而重要的文件,则由李秘书带过来给他签字。
第四天,于兰芳只能依旧身边的呼吸机,呼吸。
他坐在椅子上,底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上面写着危重症,这几个代表,母亲随时会离开他。
仿佛间,他站起来,走到呼吸机边上,伸手送掉了氧气。
病床上的人,心口像海浪一样掀起落下,整个人抽搐着,无助又无力,只能像吸干了灵魂的尸体一般,留下一具再无活力的皮囊。
站在一旁的杨沧海,眼中含着泪,在于兰芳落下最后一口气,手抬起又落下的瞬间,终于再也挺不住。
他蹲在床边,像小时候抓住母亲的长发,用力抓住了被角,死死握在手心里,额抵床沿,嚎啕的叫:“妈,妈,妈……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
突然他惊醒过来,发才现,这只是一场梦,第一反应去看呼吸机,却发现,心跳数,脉博数,血压已全部归零。
他眨了眨右眼,从椅子上坐起,低头看着被白色纱布缠身,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默然了三分钟。
画面突然切换成了柳桑田,她周身裹着白纱,半睁着眼,静静的躺在病床上。
他内心猛然一跳,痛得他直不起来。
缓了一会,还是不行,他快速的从口袋里拿出药瓶拿了几颗,往嘴里一扔,干咽下去。
他不能情绪激动。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再乱方寸。
他还有柳桑田,还他最后的亲人。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他摸出电话,跟兔唇老板说:“兔子哥,到医院来一下吧。”
“杨哥?”
“嗯。”
“要送餐吗?”
“不是。”他面无表情的说,“送葬。”
“?”那边一顿,“谁啊?”
“我妈。”
“啊!?”那边惊声。
“你先来办我妈的事,放殡仪馆里,放一段时间。我还有点急事要马上去办。”
兔唇老板本还想说,什么事比死了妈还要急。
但是,毕竟多年的朋友,杨沧海对于兰芳的感情他是清楚的。
只怕他要办的事,并不是钱能打发的事,也不是别人能替代的事。
极有可能,那件事非他不可,而且不能再拖延。
他没有再多问答应下来。
杨沧海从医院出来,直奔杨府。
那里距离桐城遥远。
春天里,雨如烟,花如海,很是湿润。
他一路开车过去,气温也是从冬到春。
沿途花香绿树,下车时,眼前却是满院子的绿植已残败无光。
院前的台阶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没有表情的望着路上,直到看到一辆德系车突然出现,才醒觉一般的转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
杨沧海从车内下来,走到杨大兴的跟前。
“我来找杨子安。”他单刀直入。
“哦?”一声极为苍老的声音,混浊在几十年的肺腑间,缓慢的拖出喉腔,双眼依旧空洞的看着前方,没有丝毫希望样子。
“叫他出来。”杨沧海压着性子。
“你有七八年没有回来过了。”杨大兴说。
“你不是说我是个讨债鬼吗?”杨沧海鄙夷的说。
“那你今天是来要债的?还是来还债的?”杨大兴问。
杨沧海抽了抽嘴角,亮出手中的手机,点击视频播放。
画面里,一个全身上下裹包着白纱,露出部分也是焦黑色的病人,躺在床上,周身没有一片好的地方,时不时发出痛苦的□□。
杨大兴眼皮跳了跳,脸上的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他刚才略带倨傲的表情,此时变得心虚,声音中透着慌乱:“你想讨多少钱?”
“钱?”杨沧海轻扯嘴角,他不需要了,藐视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你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杨大兴:“他已……”杨大兴意识到危险,马上改口,“柳桑田昨天已在跟他谈了,你放弃她,不要跟子安较劲……”
不等他说完。
杨沧海弹跳而起,从台阶下,一步跃起,直奔门口。
八年未回来,陈设还是一模一样,连大厅内,三只红木椅,还是那么老成的摆放在大厅的正中。
大厅内有一张双开的门,那张门,是从安徽常家的祠堂取下,装上的,很有些来历。
一门之隔的里面,通常是用来宴请宾客的。
之前会常开着。
今天,门是虚掩着的。
几步跨到门前,他轻轻推开一条缝,调整了一下呼吸看了一眼,没有人。
“咣啷”一声巨响,楼上发出一串呼叫。
声音很闷,很沉,却能听出是女人的声音。
他几乎立即知道,是在哪张门内发出的。
凭着多年前的记忆,一口气跑到了“惩戒”屋,来不及说什么,提气冲着门口,就是一脚。
门被踢得嗡嗡作响,内里又发出一串叫声。
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
杨沧海顾不得那么多,身子一侧,双臂紧抱于胸,狠狠的向着门口撞去。
连撞三次,肩头撞得生痛,身体上的痛,却没有让他有停下的意思。
“老三!”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声音,他回头,没有看到人。
只见不远处,一道金光闪闪的鎏金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一只轮椅安静无声的滑出来。
他微喘了一口气,心咚咚的跳,当他大步走到对方的面前,眼都不敢再眨的看着她。
他以为她走了,没想到她居然敢直接來找杨子安。
但这才是他认识的柳桑田。
柳桑田歪在轮椅上,身披着毯子,双眼微微的垂着,眼角带着泪痕,纤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泪,悬在上面,映着窗外投而来的光芒。
那样一张如春花般鲜艳活力的脸,此时,却阴郁无力的低垂着,他蹲下,挨近些,手指在她的鼻下探了一下,微微的气流染上指尖,他心口跳了一下。
指头勾住她的下巴,慢慢抬起她的脸,才发现,她的眼里布满血丝,黑/色瞳仁里没有一丝光,像失去了生存意识的植物人一般。
他呼了一口气,不晓得要怎么样开口。
或者说他不知道,柳桑田知道了多少。
那些他一直以为可以带入坟墓的秘密,是不是已经不再是他杨沧海一个人的秘密了。
突然,她像是复苏了一样,眼珠一动,安静的看着他。
他叫了一声:“桑田。”
柳桑田眼睛从他脸上,落到了他的心口,神色复杂,但嘴里还是答应着:“嗯。”
他看着她眼内瞬间的变化,心再一度下沉,不敢问她,只好言其他:“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
“……”
柳桑田沉默了一下:“你又为什么来?”
杨沧海:“我来找杨子安,让他收手。”
柳桑田抖了一下,好像意识到什么:“于阿姨呢?”
“……她……解脱了……”
柳桑田情绪微动,眼中隐隐有恨:“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能不能出国去?”杨沧海恳求的看着她。
“我可以说不吗?”
“……”
他摇头。
她安静的说:“那让我去一趟南海,我想带着柳颂一起走。”
杨沧海一怔,她什么都知道了。
杨沧海无地自容的闭了闭眼,不敢去看柳桑田的眼睛。
她是如此的痴情,可惜她却不爱自己。
他眼中难过无比,微微叹了一声,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