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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着迷

偏执着迷 锥花 8266 2021-04-06 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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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0

  桑渴那天晚上在街头游荡, 后来她还去了一个地方。

  隆城人民医院。

  才临近傍晚,医院大楼早早就亮起了灯,应接天色灯火通明。

  桑渴刚迈进正门, 后面有患者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被送过来, 她被匆匆经过的医护人员给撞到了。

  “小姑娘让让!急诊!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赛跑,生怕一不留神身后的死神会追上他们。

  毫无防备的她一下子被撞到了角落里,室内盆景植物的叶子刮到了她的脸。

  叶片边缘太细太锋利, 右脸偏下的部位瞬间渗出来一道血痕, 慢慢有血淌下来, 倒挂在唇边。

  桑渴后知后觉,用舌头去舔, 尝到了血腥。

  血腥的味道令她觉得战栗。

  一直悄悄倚在圆柱后面的裴行端,看见她模样呆呆,垂在身侧的手青筋暴起,瞳孔压抑。

  但是他别过脸, 闭上双眼, 深呼吸。

  桑渴她一个小姑娘穿着怪异, 走过重重人群,像是一道没有灵魂的幽灵。

  “我找人。”

  “姓杜的, 阿姨。”

  她找到很久以前裴行端曾经带她来看耳朵的地方,双手扒在值班台, 小声说。

  “姓杜的?”

  “是病人还是家属啊?”值班的年轻护士抬眸,放下手机追问,有些不耐烦。

  “是...”桑渴刚想说什么,视线所及之处, 忽然看见从旁边屋子迎面走来一个人。

  紫色的发夹, 高高的个子...

  桑渴记得她的脸, 她在值班小护士不解的目光中呆愣了片刻,确认就是要她找的人之后头也不回地追了过去,她喊:“杜阿姨!”

  杜心出来打水,听见身后有人见她,回头一看。

  那眉眼,样貌...

  原来是故人的孩子。

  桑渴朝她跑过来,身上还穿着厚重且大码的男士外套。

  杜心脑海中一瞬间想到的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可惜那个人早在三年前就离世了。

  收敛思绪不等她开口问这姑娘怎么了,桑渴已经抢先一步问了出来。

  女孩子死死抓住她的手,神情带着点滴颤栗和激动。

  “阿姨,阿姨您能说说我出生那年的事情吗?您能告诉我,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吗?您能告诉我爸爸口中一直跟我说的大恩人究竟是谁吗?您能不能告诉我,求求您了。”

  桑渴的脸上有血,怀里还揽着拿着破旧旧的饭盒、纱巾,里面像是装着什么东西,她很宝贵地揣在心口处。

  问题已经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杜心先是一愣,紧接着她注意到了桑渴脸上的划痕。

  很新鲜的伤口,这丫头可真容易受伤,跟她爸似的。

  她问的那些问题乍一听相当久远,都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时她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护士。

  许是触及到了记忆中的敏感地带,她首先选择缄默,只说你跟我来。

  她将桑渴领到自己的休息的小屋里,屋里面有床,还有电视机。

  狭窄的白色床榻,整整齐齐叠好的被子。

  更深露重她有时候加班或者不想回家就睡在这里。

  桑渴小跑完还喘着气,就这样跟她进了屋里。

  当沾着酒精的棉签触碰到伤口的时候,桑渴才知道她是要帮她先处理伤口,她疼也不吭声。

  这其实是她第二次被她强迫着处理身上的疤痕。

  擦擦拭拭,还称得上是细心温柔地贴了创可贴。

  “您告诉我吧。”终于,桑渴有点忍不了了,小声地祈求开口。

  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他为什么会那样恨我。

  可是杜心女士依然不说话,只顾着帮她清洁伤口,终于——

  在桑渴茫然执拗的目光中,她大发慈悲般地开口了。

  “小丫头,你确定要阿姨回忆情敌产子的经历吗?嗯?”她的眉毛偏疏淡,瞳孔寡寂,整个人看起来很素,很麻木,常年浸泡在医院的人都是这样。

  她今年四十五岁了,还依然未婚,无夫无子女,独居在临街的一栋拆迁换来的小高层里。

  桑渴看着她的脸,近距离的。

  这个人的脸跟家中唯一一张旧照片上母亲的脸相比,五官显得更加端正一些。

  而桑渴的母亲则生的更妖,更艳丽些,只因为那双漂亮勾人的狐狸眼。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杜心见那姑娘因为那番话不吭声了,又继续笑着调侃:

  “她可是把阿姨我最喜欢的男孩子给抢走了。”

  “你真的忍心吗?”

  话音落,从门外火急火燎跑来一个差不多大岁数的护士,在外面匆匆套好衣服,走前又朝屋里吼:“老杜!你怎么还没打好水呢,那边缺人手,快来!”

  杜心女士的手稍顿。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遭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桑渴哑然,默默垂下头。

  过了一会她喃喃开口:“您不愿意说,我也能...”

  也能猜到的。

  可是杜心却摇了摇头,将棉签扔进了垃圾桶,她笑笑。

  她的眉目很周正,不算很好看的长相,但是看多了又会觉得很耐看。

  “当时医院里有两个产妇。”她平静开口。

  “夜里一两点的样子。”

  “你爸爸当年费尽千辛万苦请来的稳婆在你母亲那束手无策,怎么使劲都没法子,后来倒是帮另一个成功接生了。”她稍作停顿。

  “而你,则是被另外一个产妇的母亲带过来的医生从死神手里给救活了。”

  “缘分真是凑巧,你们两个小朋友算是换了命。”

  九零年代。

  “那年头接生你是知道的,人仰马翻。”

  “最可惜的是你的母亲,年纪偏小。”

  “血崩...”

  没能留住。

  她点到为止,眉毛抖动,她说不下去了,兀自起身将酒精瓶收好,动作麻利。

  桑渴呆呆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杜心收拾好东西背对着她,想了想没忍住,她又说:

  “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事情。”

  “但是我能记一辈子。”

  一辈子?

  确实能记一辈子。

  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名字还不叫人民医院,叫隆城区卫生所,旧院设施什么的自不必说,连个像样的消毒台都没有。

  她一毕业就来做了护士,浑浑噩噩,噩噩浑浑。

  每□□五晚九的,没什么鲜明深刻的记忆。

  但那天不一样,那天拖着老婆过来生产的是昔日里暗恋的对象。

  桑保国,大众到不行的名字。

  爹妈均是农民。

  他那会儿二十三四岁吧,刚刚好的年纪,老婆比他小很多,年纪轻轻的妻子刚抬进屋里遭完这辈子最大的罪,还没完,最后居然还咽气了,紧接着后面跟着抱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

  “节哀。”有人对他说。

  节你妈呢。

  青葱年月里无比思慕的男孩子知道一切后抱着头,已然忘记了哭,呆呆的像个木头。

  那时候杜心想去安慰他,却站在两米之外的走廊,怎么都迈不开腿。

  ——

  别人一生中所经历的残酷,或许在旁人嘴巴里,不过十几个字的当口,轻飘飘地当成戏言似的就说出来了。

  甚至不需要美丑化,因为没人会设身处地的懂,那种荒唐麻木的痛。

  杜心说完就不吭声了。

  兀自寻找她的原子笔。

  恍然间,桑渴觉得,有些事能说通了。

  她想上去抱一抱那个阿姨,可是当她抬起头想找她时,那个阿姨已经套好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桑渴追出去,站在护士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医患亲。

  她觉得窒息。

  ——

  时间倒回到多年之前。

  “我不想出生的,桑渴,我不想的。”

  是谁?好像有人趴在她的耳边说话,那份窒息的压抑感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可是你为什么要生出来呢?啊?你年纪还这么小就这样不听话,你顽皮胡来,你爱撒谎,你为了出生不惜一切代价,你死不死活不活关我什么事?你还要拉着我。”

  “我恨你,桑渴。我就是要玩弄你,欺负你,我要让你知道这就是缠着我的后果,你不是为了活不惜一切代价吗?不是想黏着我怎么都不愿意松手吗?那我就陪你,陪你堕落。”

  那时的她几岁?十几岁吧。

  正睡的半梦半醒,以为是在现实里听见的这些话。

  可是等到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那个人依然直挺挺地坐在窗台下的太妃椅中,离自己很远很远,像是月亮一样高不可攀,矜贵且傲气。

  那个人手里把玩着魔方块,脚边散落着书籍。

  桑渴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手臂上被压出一块红印子。

  她刚才在写作业,写着写着不小心睡着了,睡梦中依稀听见了他在说话。

  可是,他说的那些事,莫须有的,她从来不知道,她听不懂。

  还有,他为什么看起来又不开心了,谁又惹到他了。

  因为我吗?我做错了什么?又来怪我什么呢?

  ***

  那天,在医院里,杜心在走之前其实还跟她说了一番话。

  坐在返程大巴车里的桑渴,死死揪住心口。

  杜心她说:

  “小丫头,你还想知道什么?”

  “啊,对了。零三年吧,你爸过来体检,那天我就知道了。”她修理了一会儿指甲,平静地说。

  知道什么?知道他生病了。

  “那天是我帮他化验的血,开单子的是我们当年的同学。”

  “你爸当年可是状元的水平。”

  “……”

  沉默了一会后,杜心放下指甲刀,开始穿衣服。

  边穿边说:

  “后来他要走了,不让我送,我见到一个男孩子带着奶奶过来看脊椎,你爸应该跟他认识吧,两人拿着病历单子说了好半天呢。”

  说了,好半天呢。

  ——

  桑渴缩在车座里,没忍住,她哭出来了。

  ※※※※※※※※※※※※※※※※※※※※

  零点更下章。 偏执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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