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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在她收拾行头,准备夜探南楼之际,门下的缝隙突然拖过一片黑影,却没有发生任何声响,她不敢大意,立马停下手头的动作,多等了等,果然传来敲门声。
竟是林烨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提酒,倚着门框,目光发直地看着她,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害羞似的。
何琴扶了一下眼镜,没说话,也任由他这样。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问:“喝一杯?”
“不好意思,已经很晚了。”
“我知道池景在哪里。”
何琴冷冷一笑,“那你应该去告诉警察,而不是来找我。”
“真绝情啊。”他却自顾自地走到窗前,坐在临窗的红色胶凳上,声音十分的疲倦,“不想见他吗?”
自知来者不善,她也懒得再与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酒里头有什么?”
“没什么。”他耸耸肩,“一点点亥俄辛。”说完,双手抬起那些酒来,“不来一点吗?”倒是目光虔诚。
她接过其中一瓶,并没有打开,而是捧在手里,反问:“你今晚来这里,是因为林主管?”
他点点头,斜眼睨她,“你看出来了?”
“你和她长着一样的耳朵,摆放东西的方式十分类似,再加上手工皮鞋的工艺一模一样。”她轻巧地说。
“真厉害,连这都能发现。那你能猜出我的生父是谁吗?”
“我不是猜的,而是调查过。”
他冷冷一笑,眼尾挂起了哀伤,“对啊,我就是她和王院长的私生子,可这又不是我能选择的,我能怎么办?”
她摇头,“至少你还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把无奈挂在了脸上,“她从小就把我寄养在姨妈家,很少管我,这些年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医院的精营上,可那个男人还是不肯离婚。”
“子非鱼吧。”
他听罢,缓缓地点了两下头,然后不再说什么,打开了一瓶酒,独自喝了起来。
她知道今晚的行动铁定是要泡汤了,索性打消念头,安心地坐在那儿看他喝酒。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慨道:“做你们这行的挺不容易吧?对方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她微微一笑,“倒不是钱的问题,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没多问。
直到喝空那瓶酒,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望着她说:“你这么聪明,如果好好学医,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医生。”
“可惜了,我志不在此。”
“这间医院的确充满了罪恶,它应该被审判,但你要理解,这是我离我父母最近的地方,为了能经常看见他们,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
她点点头,“都身不由己罢了。”
他放下酒瓶,十指交握,幽幽地看着她:“这话倒是没错。”
顷刻,她被他绑到了南楼。
能如此顺利地混进这里,她事先可万万没有想到。
“进去!”一位莽撞的保安从林烨手中接过了她,打开门后,用力一搡,直接将她推到了地上。
随着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廊道上的灯光,她的四周顿入一片昏暗。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努力适应了一会儿,才能勉强看清四下的布置,门下的间隙透进来丝丝光亮,借着这丝光亮,她总算找到了池景。
他正坐在有靠背的旧木椅上,双手被人反捆在后,两脚也被绑得死紧,头偏向左边,僵硬的垂着,听不见半点呼吸的声音,像是死了,又像是睡沉了。
她轻声的呼唤了一句,他不作反应。
她借用提前藏在指隙间的小刀片,慢慢割开了腕间的扎带——林烨顾及人情,并没有将扎带拉得过紧,否则这一过程将艰难很多。
“池医生!”她自己脱身以后,便飞快的凑到他跟前,以指尖量了量他颈部的皮肤,有温度,有心跳,万幸,人还没死。
拿出林烨提前为她准备好的解药针,二话不说地扎进了他的肌肉里,然后何琴才开始替他层层剥开绳索。
“池景!池景!”
不知过去多久,他总算睁开了眼睛。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有气无力地问。
“说来话长,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我不能出去,小秦还在他们手里,他们威胁我,如果不乖乖照做,就要将她处死……我……你怎么也进来了?你到底是谁?”
原来他还不知道小秦已经……
何琴考虑再三,决定隐瞒。
于是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一个对策:“小秦已经逃走了,我是来救你的!”
“你是我们的人?”他一脸将信将疑,幽暗中,迟顿地打量了她好大一会儿,最终问,“暗号呢?”
虽然有些不确定,可她还是底气十足地说道:“S、O、U、T、H!”
他脸上原本拉紧的警戒线果然顷刻挣断,飞快换成了一抹笑意,“你果然是的,现在该怎么办?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动目的,早就暗中把顶层搬空了。”
“那你……”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手中有没有有用的证据?”
“有!”他抬起颤颤巍巍的手,在插笔袋里一阵找寻,终于摸出一个U盘,“还好夹袋做的够隐密,他们没有发现,这里面全是小秦这几个月以来暗中搜查的证据,千万不能弄丢。”
他把U盘递给了她。
“还是你拿着吧。”她拒绝道。
他摇头,喟叹中难过地说:“这些天他们往我身上注射了很多东西,有成瘾性,我今天就算出去,只怕也活不成人样了。你快走,带上我你就逃不掉了。”
“不行,要走一起走,剩下的事以后再想办法。”这话听着任性,却是她最由衷的承诺。
池景将东西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你的真名叫什么,我以前怎么没在名单上见过你?上头派你过来,怎么也不先和我们说一声?”
“我……”她却始终只能欲言又止。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一定要揭发这些人的恶行,绝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嗯!”她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
忽然,楼层的尽头处传来一阵撼天震地的爆炸声,接着有几分淡淡烟味的薄烟从门缝中间飘了进来,外头响起消防警报,有人开始大喊:“不好,实验室爆炸了!”
又听见有谁下令:“全力转移患者!尤其是顶楼的患者,速度要快!”
外面守门的保安大喊道:“里头的呢?”
“门锁好,别让他们出来!”
“是!”
外头已然乱作一团。
何琴飞快脱下身上的外套,露出里头赫然醒目的病号服,而巧妙的是,她的腰间还缠绕着另一套男式的病号服,池景默然地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在她为他换上病号服时,他突然疑惑地问:“小秦的本名叫什么?”
何琴不禁眉头深皱,“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必须马上出去。”
他不忍地看着她,轻声问:“……她是不是已经殉职了?”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何琴想将他架起,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着她,将身体重心完全交到了她的手里,颤巍巍的在她的帮助下挪开了步子。
开锁的步骤极其简单,她早就准备好了相应的工具。
门外已然火光冲天,混在慌忙撤离的人群中,他俩顺利的走到了一楼。不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铃声。
下楼以后,害怕被人认出,她悄无声息的搀着他边退边躲,大楼右边拐角的那排栀子花后面藏着用于潜逃的另外两套衣服。
可惜过程中出了岔子,偏偏有个保安发现了他俩,并出声喝止道:“喂,你们快过来,到哪儿去?”
她暗中吸了口凉气,正思忖对策时,一道削瘦的人影奔了过来,张大嘴巴,居然一口含住了那保安的脖子,顿时血花四溅,吓得保安立马哇哇大叫,旁边的人为了制止这场闹剧,全都拥上前帮忙扯开那人,自然也就无心顾及到他们这边了。
何琴看了一眼,心里一震,因为咬人的不是别人,正是田丑鱼。
那家伙虽然有些不正常,可他从来不会伤害别人,如今突然发狂,想必是认出了她,才会用这么个法子来助她逃走。
不能更感激,却连道别的话都无法当面诉说。
趁乱中,何琴带着池景朝停车场方向走去,此刻他们早已换好便服,还简单的利用假发和一些小配件,改变了面容特征。医院里人心惶惶,很少有谁注意到他们。
往前走着,忽然而然,一道熟悉的香味冷不丁钻进了她鼻子里。
一转身,一位头发花白的女病患正由保安单独押解,慢慢地走在另一条小道上,“S、O、U、T、H……小一,跟妈妈再读一遍哦,S……”
木质香,然后是水果味。
那女人猛然转过脸来,冲何琴诡谲的一笑……(本卷完) 23块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