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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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荷相较于表姨的优势在于,郑香宜和周综维二人都不接表姨的电话,但周综维接了付荷的电话。
电话里,周综维对付荷说,郑香宜偷看他的手机,看到了几张他和程韵伊逢场作戏的“剧照”,二话不说提出了分手。付荷事后诸葛了一把:早在郑香宜问她周综维会不会变心了的时候,她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无论男女,有怀疑,就有偷看。
这是郑香宜第一次怀疑周综维,也是她第一次偷看。
周综维又对付荷说,他联系不上郑香宜。
付荷将了周综维一军,问他事已至此还联系郑香宜干嘛?是要挽回吗?如果要挽回,能做到和程韵伊一刀两断、下不为例吗?周综维没说话。付荷的结束语如下:“我真不该替你隐瞒了这么久,怪我,怪我助纣为虐了!”
郑香宜也不接付荷的电话。
但付荷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郑香宜。
她料事如神:郑香宜在程韵伊的刺激下,要么是去健身房,要么是去自助餐厅。付荷先去了郑香宜办过卡,但仅限于办过卡的某一家健身房,扑了个空,后去了某一家郑香宜也办过卡,且一办再办的自助餐厅,嗯,找到了她。
那是一家五十八块吃到死的自助餐厅,主打的也就是半成品的披萨和烤肉。
虽然不能“唯钱论”,但付荷不得不承认,郑香宜和周综维不知不觉间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付荷找到郑香宜的时候,郑香宜都吃到吐了,她一边吐一边哇哇哭:“小三都不得好死!”
付荷拍着郑香宜的背,一句话说不出来。
是,小三都不得好死,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问题是她妈也是小三,她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又该如何自处?
周一。
付荷一上班便碰上了上夜班的汪水水。
汪水水之所以还没下班,是要办一些交易佣金的手续。
所谓交易佣金,是指客户每进行一笔交易,宏利在收取客户的手续费后,返还给相关员工的某种比例的奖金。汪水水这一类见习交易员,像是身兼客户和相关员工的双重身份,也就是说自己进行交易产生的奖金,归自己所有。
即便是上夜班,汪水水仍嫩得能掐出水来。
付荷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了汪水水一眼,结果,看到了她包上的一只金字塔挂件。
付荷见过那挂件,在史棣文家。
不止见过,她还把玩过它。
它是能握在掌心里的大小,不算沉,但质感是上上乘的,镂空,中心装有一只小灯泡,打开开关后,整个金字塔美得令人心驰神往。
当时,付荷曾对它爱不释手。
史棣文问她:“喜欢吗?”
她说:“还行。”
“喜欢就送你。”
“无功不受禄。”
付荷一边将它放回原处,一边思量着要不要别嘴硬,就说喜欢,就收下,却不料,史棣文来了一句:“万幸,真要送你我还真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
就这样,付荷duang地一声将它放回了原处。
但今天,它挂在了汪水水的包上。
不知道史棣文有没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呢?
“好看吗?”汪水水察觉了付荷的目光炯炯。
付荷回过神:“好看,哪里买的啊?”
“一个朋友送的。”汪水水按亮了那一只小灯泡,“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很不常见呢。”
付荷的心里咯噔一下。
本来,大红色奥迪A4和金字塔挂件,谁输谁赢,一目了然。但汪水水一语中的:不常见,不常见才是物以稀为贵。
付荷和汪水水就此别过。
付荷并没有出发点去为难汪水水,她甚至只能祝福史棣文和汪水水。如果汪水水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绵羊,那她祝史棣文是顶呱呱的牧羊人。反之,如果汪水水是深藏不露的绵里针,那她祝史棣文刀枪不入。
当晚,付荷去了一家家常菜,赴约陶女士。
就是那天来宏利闹事,将付荷一把推进了医院的陶女士。
付荷的开场白如下:“陶姐,我是先过目了您最近的交易记录,才敢来的啊。最近没少赚啊。”
陶女士喜笑颜开:“手气好!”
将外汇保证金交易的盈和亏归结为手气的好与坏,陶女士堪称有勇无谋。
“找我什么事?”付荷问道,“还不能到公司说。”
陶女士神秘兮兮:“就上回抱你去医院的那个小兄弟,是不是东北人啊?”
付荷一怔:史棣文?
一来,付荷万万没料到陶女士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提到史棣文。二来,付荷还真不知道史棣文的籍贯,他一口普通话和美式英语也让她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头绪。
付荷有一说一:“这我还真不知道。”
“那他是不是姓史?”
“哟,您和他这是老乡见老乡了?”
有了付荷这句话,陶女士打开了话匣子:“何止是老乡?搁三十年前,我们家和史家是街坊!后来,我来了北京,十来年前再回去的时候,才知道史弟也来了北京。但连他爸妈都不知道他在北京的哪里,在做什么,常年只见钱,不见人。”
付荷有点转不过弯来:“史弟?您和他可够亲的。”
陶女士一摆手:“这和亲不亲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就叫史弟?姓史的史,兄弟的弟。”
付荷被一块地三鲜里的土豆狠狠噎住:“陶姐,他们家的事,您还知道些什么?”
陶女士一声叹息:“我们那个村就是给东北拖后腿的,家家都那一个样!一个字,穷,两个字,落后,三个字,没文化,加一块儿六个字就概括完了。”
至此,付荷对史棣文的定论只能五五开了。
一半如陶女士所说,他是寒门出贵子,而且,似乎还对寒门忘了本?证据是史棣文和史弟,虽然有天壤之别,但也不过是一字之差。
另一半如他自己所说,他的父母是一方从商,一方执教,所以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结合的产物。证据是以他自己绰绰有余的物质文明和与众不同的精神文明,还真看不出一点破绽。
回家的途中,付荷只觉得好笑。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真面目,更知道每个人都有权隐藏、保护自己的真面目。她对于家庭、父母和童年的积怨,以及积怨导致的她对爱情和婚姻的消极,是她的真面目,一旦被别人识破,别人也会只觉得她好笑吧?
所以她允许任何人戴着面具,包括史棣文,或者……史弟。
没必要深究。
再到周末。
是姜绚丽“组队”去嘿摄汇的日子。
一早,于敖致电付荷:“你来吗?”
付荷看了看还在睡的郑香宜:“那我也带个朋友过去。”
和周综维分手后,郑香宜一蹶不振。
典型的提分手时一时爽,真分手了火葬场。别说什么臭男人不值得,周综维再臭气熏天,他和郑香宜十五年的点点滴滴也是陈酿。总之,郑香宜在骂完了“小三都不得好死”后,就在等着周综维求复合了。
只要他求复合,她便点头。
却不料,周综维杳无音讯。
点头是郑香宜的底线,她总不能翻回头对周综维求复合。
付荷不评价郑香宜的选择,但真真看不惯表姨和表姨夫的立场。
那二位视女如命的爸妈在骂完了周综维不是个东西后,转而怪郑香宜“一时冲动”。表姨甚至说人无完人,说男人跟猫一样,不偷腥的就不叫男人了。付荷知道表姨和表姨夫的求稳——他们觉得以郑香宜的条件,周综维是她最好的选择了,觉得郑香宜提分手,所失远远大过所得。
但付荷还是看不惯:男人和女人都一样,这是要把偷腥的一方惯上天吗?
昨晚,付荷把郑香宜接回了自己家。
一整夜,郑香宜抱着手机,就像抱着希望似的以泪洗面,天蒙蒙亮时才睡着。
接到于敖的电话后,付荷决定带郑香宜去散散心,凑凑热闹,也去上一课。连日来,郑香宜钻了牛角尖,说在这个以貌取人的世界里,她只有死路一条。付荷决定用事实给郑香宜上一课——事实是这个世界在以貌取人的同时,更以精致悦己。
二人抵达嘿摄汇时,姜绚丽带了四个“闺蜜”也刚刚到。
于敖之前为付荷拍摄的那张照片没有挂在墙壁上了。是付荷一早接到于敖的电话时,请他摘下的。她无意于被姜绚丽的朋友们评头论足。
付荷是郑香宜的私人讲解员。
她说你看见那些杨桃切片、鱼子酱纸杯蛋糕和产自意大利的气泡酒了吗?未必有一块钱一斤的西瓜,十块钱三个的蛋挞和产自美国的可口可乐美味,但那些是老板的精致。对了,老板是个富二代。
她说你看见姜绚丽的四个“闺蜜”了吗?
各有千秋吧?
但共同点是除了口红和马甲线是她们的精致之外,她们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中对信息如饥似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对物欲没有偏见,这更是她们的精致。
她说你看见姜绚丽了吗?你发现了吗?
郑香宜一头雾水,问发现什么?
付荷说:“你没发现她的闺蜜长得都略逊她一筹吗?这是她的精致。精致是一个中性词,有自然而然,有努力,也有投机取巧,但都有悦己之功效。香宜,你没有输在周综维以貌取人,你输在没有以精致悦己。”
郑香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时,史棣文致电了付荷。
付荷一怔:他又有何贵干?句号画了太多太多个,便会连成省略号不是吗?便会耐人寻味不是吗?
趁于敖被姜绚丽等人团团围住,也趁郑香宜去吃鱼子酱纸杯蛋糕,付荷落了单,走进一间摄影棚,接通了史棣文的电话。
她先声夺人:“送都送了,覆水难收。”
她指的自然是那一辆大红色奥迪A4。
史棣文懒洋洋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是什么事?”
“我有个金字塔挂件儿,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付荷顿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有。” 跟你也太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