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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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于宅一楼正堂屋里,于二爷正被一众亲戚、乡里围着吹捧,都说他养了四个出色的儿女:大儿子是公务员,二儿子能赚钱,小儿子是老师,唯一的女儿又嫁了同镇的果农大户……虽然今年没见到小儿子的身影。
于二奶看着老伴被捧得飘飘然的样子,再看看他旁边满脸得意的大儿子和神色尴尬的二儿子,再想到那个不敢回家的老幺,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少了一个,这个年还能过得圆满吗?
于丫丫睡了个饱觉起来,却发现族人大部分都过家里来了。
“妈,表伯父他们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晚上才开祠堂祭祖吗?”厨房里,于丫丫喝着稀饭,疑惑的望向正堂屋方向。
“过来商量年后怎么翻新老宅的事。这几年大家都赚了点钱,就想着把老宅这边修整一下。”李兰芳一边翻煮着大铁锅里的猪肉,一边随口应道。
闻言,在旁边拔着鸡毛的余梅冷笑道,“切!不就是看着二叔昨天开了台轿车回来,觉得我们家有钱了,就想趁机捞一笔呗。老宅就爸妈二老在,翻新的事肯定是落在表伯一家身上的,里面有多少油水可以捞,你们知道吗?要翻新整个老宅,可是笔大金额——”
“阿梅,在孩子面前,你乱说什么?”于二奶从外面走进来,小声斥责了一句。
“这有什么好瞒的,丫丫聪明得很,说不准看得比我们大人还门儿清……”余梅小声嘀咕道。
于二奶瞥了她一眼,才转头对小孙女笑道,“你表姐红丽他们一早起床了,都在西堂屋那边等你,说要一起上山摘青枣,你吃完快点过去吧。”
“哎呀,我差点忘了——”于丫丫嚷道。
“那么冷,还往山上跑。你们就是吃撑了闲的……奶,今天有蒸红豆包子吗?”于兰兰打着呵欠从外面走进来。
“有有——都在大锅里。兰兰你也赶紧吃,都跟表哥表姐他们一起上山走走,难得一年聚一次……多穿几件棉袄就行,不冷。”
“奶,外面那么冷,我才不去——痛!妈你干嘛大年初一打人?”
“让你去就去,你姐你哥都在等着……”
“是不是有毛病,下雪天还往山上跑……呀!于丫丫,你别拉我……包子!包子!至少让我拿两个包子,饿都饿死了,哪里有力气爬山……”
“兰兰、丫丫,穿多一件棉袄,还有雪靴……让你们大表哥早点带你们回来,别错过祭祀的时间,晚了,你爷会发火的——”
“好!”
“知道啦!”
声音渐远……
依山傍水的下水镇,二月里寒风料峭,小雪花飘飘悠悠从天降。
于家一群年轻人正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山上走,为首的是表叔伯的长子于伟明,今年25岁,也是于丫丫这一辈人里最年长的。因为他的性格爽朗,为人处事也较稳重,倒是很得族里的弟弟妹妹喜欢。
“大表哥,这种时候,山上的枣林还会有吗?应该早被摘完了吧?”于红丽勾着于丫丫的手臂随大伙往上走,边喘着气儿问。她的中专学校放假比较晚,难得抢到的车票也只比于丫丫一家早回来两天而已。一回家就得帮忙准备过年的杂事,根本没时间出门逛。
于伟明边走边回头笑道,“阿爹让人围起了一片,就等你们回来摘。往年好像是谁说过摘得不过瘾,我爹就给记住了——”
“是丫丫男朋友说的,不过可惜他今年没能过来。他不来,我们打牌都没劲了——对了,丫丫,阿泽明年要考哪里?”四表哥于国方与易安泽同年龄,今年都是高三,只不过他不打算参加高考,而是准备参军。
于丫丫边伸手接雪花玩,边随口应道,“他被保送国防大学,正好是他的志愿,高考可能不参加了。”
“靠!真的假的?”于洪文首先惊呼,他转头望向小表妹于丫丫,激动道,“那跟我学校在同一个城市啊。不过那学校搞封闭,一个月最多只有一天外出时间,啧啧,以后心血来潮想找他吃个饭都不方便……他成绩那么牛叉,为什么不出国,还要留在国内上这种军事学校——”
“洪文哥,你那三流大专院校,就不要提好么?还要找人家吃饭,我看你是想蹭饭吧?我前几天还听表婶说你每个月的伙食费都不够用,她说了,你没本事赚钱,就别乱交女朋友——”
“你滚蛋!谁,谁乱交女朋友了?!”于洪文转身就瞪向身后的于国方,作势要打他。
“说到女朋友,今天我妈好像要带人去老宅跟飞飞姐相亲耶……对方好像是镇派出所副所的小儿子——”于红丽突然插话道。
“怎么可能?我妈没说过啊!”走在于丫丫身边啃着包子差点没被呛到的于兰兰,紧张地大叫了一声。她大姐可是有男朋友的,对方是大姐的初中同学,因为对方只有初中学历,所以大姐一直瞒着家里。她也是有一次不小心在电影院里看到了,逼问之下,大姐迫不得已才向她坦白的,还一直要她承诺不跟爸妈说。
“真的啊。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在大年初一被赶上山摘青枣?飞飞姐还不跟我们一起上山——”于红丽没好气道。
“她不是去二表婶家帮忙看孩子吗?”于兰兰不信。
“不是说她去庙街买花纸了?”走在最后,一直不吱声的于慧慧皱眉。
她旁边的于丰品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我们出门前,我妈说她在三楼睡觉,让我们别喊她。”
闻言,一众表兄妹默默无言的互相对视了一番。
只有于丫丫神色一变,忙转头问于红丽,“那个副所长的小儿子叫什么?”
“哈?那我怎么知道?”于红丽一脸懵。
“回去!我们回去!快!”于丫丫脸色苍白,转身就往回走。
她差点忘记了一件事,前世的某一年过年,就有个什么所长的儿子从她家老宅的东侧楼二楼天台围栏掉下去,因为那边比较偏,那人被发现送去医院时,虽然命保住了,但却摔断了一条腿。对方家里事后吵上门,爷爷没办法,只好把家里好的田地全赔给了对方。这也是事后于二华一房出事后,于二爷再也拿不出钱来帮他们的主要原因。
赔钱事小,那所长却从此恨上了于家人。从他当上正所长后,但凡于家族里的人有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牵扯到派出所的,不管有理没理,吃亏的总是于家人。前世于二华还没离开H城时,在家里就老唠叨这事。
重生这一世,于丫丫绝对不希望爷爷再因为这些烦心事而气坏身体了。
“丫丫,什么事啊?”于红丽见她神色慌张,连忙追上前问。
众兄妹也被于丫丫这个全族最小妹妹的异样给吓到了,纷纷随她往回走,边走边问。
“小丫头,怎么回事?这大年初一的,你别吓大表哥啊——”于伟明长腿一迈,走到于丫丫身边,边赶路边严肃的问。
“大表哥,我现在也说不清,刚才一听丽姐姐说什么所长儿子,心里就总不舒服,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总之我们先回家!”因为穿得太多不好走路,于丫丫说话都带着喘气儿,脸色更是煞白一片。
闻言,落后于众人的于兰兰一阵毛骨悚然,开始大呼小叫,“呀!这荒山野岭的,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渗人啊?”
难得见一向沉稳的小堂妹如此慌乱,于慧慧心里也不由“咯噔”了一下。她转头冷冰冰的丢给于兰兰一句,“别天天咋咋呼呼的。”
于兰兰最怕这个高冷的二姐,闻言再不敢出声,只得跑上前几步,一脸委屈的粘在于丰品身边。
于丰品拍了拍小妹的手,小声安慰道,“先赶回家里,可能真有什么事。”
一群年轻人急匆匆赶回老宅时,就看到三辆崭新的摩托车停在了老宅大门前。
于丫丫首先冲进宅门,刚好见到自家老妈,她张口就问,“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他们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家里来了客人?看你这慌里慌张的——诶,你们怎么全跑回来了?不是上山摘青枣吗?这么快摘完?”李兰芳拍了拍围裙站起来,随即惊讶的望向闺女身后陆续进门的男孩女孩。
“老妈,客人在哪里?”于丫丫急得扯住老妈的手晃了起来。
李兰芳嗔怪道,“是你大伯母的客人,你着什么急?应该是在正侧厅吧……倒是有一个年轻男人往西门那边走——”
于丫丫心下一惊,回身张嘴就朝身后的兄弟姐妹们喊,“快!去找那个什么所长的儿子,一定要拉住他,千万别让他走近围栏。”
“搞什么——”
“靠!他一个客人走西门那边干嘛?”
“二爷爷不是把东、西两边的门都锁上了吗?”
“还说什么,赶紧找人呀——”
嚷嚷完,一群年轻人又匆忙跑向西侧楼。
到了楼下,举目望去,就见残破的二楼阳台处,一位男子背对他们,正背手而立向远处眺望。
于丫丫当机立断,张嘴就朝他喊,“楼上的,站着别动!千万别动!”
闻言,楼上男子明显一怔,半晌才转身望向楼下那群神色焦虑、向紧盯着他的年轻男女。
他想到自己可能私闯了什么不能进的地方,顿时尴尬了起来,抬脚就走近面向众人那边的阳台,正想伸手搭上围栏——
“手别动!”于伟明总算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厉声喝止。
于洪文也瞬间反应了过来,吓得直蹦,望着男子惊恐道,“别动!别动!”
“别动!”
“手脚都别动——”
“别碰围栏——”
“会掉会掉——”
很快,楼下陆续响起于丫丫几个人焦急的叫喊声。
楼上男子被吓得浑身一震,惊得连伸向围栏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
“我上去接你。你别动别乱摸——”于伟明边吼边往楼上跑。
“大表哥,小心阳台的柱子!”于丫丫不放心的朝他背影喊。
“好——” 梦回96:不负韶华不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