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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拍了拍胸口，“解释”给大家听：“我本是要冲到他们前面，大声喊领导，或许里面就听到了呢？可是我的意图被宗经理发现，把我都轰出来了。”
他顿了片刻，发现没人接话，谁都不想蹚浑水，省的有连带责任，于是他继续铺垫，说：“我们大家一起想一想办法，各抒己见，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藏私，到底该如何提醒里面的领导们意识到外面有许总和宗经理旁观呢。”
大家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感慨小张未雨绸缪的能力，这些话一说出来，日后就算被老板骂，那也是大家都没想出来办法呀，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牛叉集团企业的新人都是一肚子心眼呢。
办公室内各有心思，会议室内的谈判也进入了高潮阶段。
投资部宗部长始终认为他们的报价够高了，本来就是冲着董事会的面子才愿意收购易美资源，否则以今年市场的恶劣状况，他们真懒得买这种破铜烂铁的公司。时代变了，实体产业链的需求度连年降低，针对这家公司的收购本来就是可有可无。
“这样吧。山西那家场子我们不要了。”宗部长很随意的开口，夏暖阳一派立刻哑火。
“金额可以保持现在这个数字。”宗部长浅笑，说：“实不相瞒，这个金额是估算部允许的最大金额，如果要追加金额，不是涨多少的问题，而是涉及到涨，都需要和其他部门的领导重新沟通，过程很麻烦。就我个人而言，我不想要这样的局面。况且，我很清楚贵司领导和我们许董有交情，所以我现在决定，总金额我们虽然一分都涨不了，但是你们山西那个场子就自行处理便是。它是易美的第一个实体工厂，想必单卖个几百万不成问题，王总您觉得呢？”
王刚沉默下来。
夏暖阳以为王总会同意。毕竟人家等于少要你一个工厂，总金额不变，怎么看都挺合理。许氏能源真不愧是大企业，豪！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王刚没有点头，开口道：“你们再追加三百万吧。一家十五年的老厂。我不想把公司分开来处理。它对于我来说，是个有生命力的老朋友。哪怕是出售，也想保证它的完整性。”他目光沉重，卑微的态度衬托着他日渐发白的发丝，看起来特别悲凉。
夏暖阳莫名动容，她是个女人，感性动物。而且易美公司的发家史她是非常了解的，打心眼里敬佩王刚。
站在王总的角度去想，卖掉为之奋斗几十年的企业已经很难受，更不想将他们弄得残破不堪，就好像把一个人的衣服扒光了，还卸下胳臂腿当成商品，任人估价。
宗部长眉头皱起，说：“王总，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花费不起时间成本。”
……
王刚看向夏暖阳……
夏暖阳怔了下，感情上来了，胆子也大了许多。
她鼓起勇气开口道：“宗部长，其实三百万对于贵司来说是一笔很小的金额。我相信贵司的一些高管年薪加奖金都比这个数字要高。可是山西那家工厂的牌子，对于许多客户来说，代表着时代的延续。或许您都懒得去启动这家工厂，但是那个地址，是有灵魂的。任何一笔贸易，合同是根本。任何一个合同，都要明确的标注公司名称、地址。山西那家工厂的地址被数百家企业登记在册，它不是没有价值的死物。它就好像是他们的老朋友，它很鲜活的，三百万而已，真的值得，我希望您再考虑一下。”
夏暖阳的声音很有磁性，娓娓道来，令人动容。
宗部长垂下眼眸，顿了片刻，直言道：“我知道你们对自己的公司都是有感情的。但是现在工厂状态是停产中。我为了启动他首先要招收工人，预付给当地政府全年电价，还要顾忌环保。空气污染问题日益严重，小炉子必须停掉，大炉子要上国家最新评级的环保设备，还要度过至少一个月的设备调试器，这期间生产出来的产品肯定不稳定，只能当成次品出口，那么问题来了，不算直接损失，这其中的时间成本我就浪费不起。现在是信息时代，时间，堪比生命。”
……
会议室很安静，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清楚。
夏暖阳尚未开口，宗部长继续道：“我清楚易美这个牌子的历史渊源。但是那又如何？它只能证明曾经你们很辉煌，可是你们知道去年死掉的知名大公司有多少家吗？雷曼兄弟厉害不厉害，零八年申请破产保护。”
夏暖阳忍不住插话打断他，道：“但是雷曼兄弟在2012年结束破产保护期，并于4月开始还清了首批债务。”
宗部长一愣，忍不住失笑，说：“这位年轻的姑娘很厉害啊。”
他这一笑，终于将会议室内原本紧张的气氛放松了几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需要宗部长给我们机会，让有底蕴的品牌东山再起。”夏暖阳急忙接话，说着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颊。他们这种小公司哪里好意思和雷曼兄弟比呢？
她青涩的笑容让人很有好感，宗部长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说：“就说今年吧，石油价格下跌，美国Sabine石油天然气公司已经申请了破产。不是破产保护，是破产！负债十亿美金！”
……
“但是我听说他们在上海的办事处有一家丹麦的企业打算接手。”
宗部长又笑了，说：“姑娘你知道的还挺多呀。”
“不是的，部长，让您见笑了。”夏暖阳杨着唇角，腼腆道：“我只是想说，一家企业的破产原因是多种多样。绝对不是单纯的市场问题。任何一个行业，每天都有人在离开，可是每天又何尝不是有人在努力的支撑着呢？我们常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而是力度。”
夏暖阳顿了会，发现没人打断他，认真道：“这或许就是人骨子里叫做坚持的信念。其实我是一名国际贸易系硕士应届生。我在刚考入大学的时候，金融国贸行业市场前景特别的好，可是七八年过去了，它不再被人看好，所以很多人离开，宁可去网上开店，也懒得去做跟单。可是我学的是这一行，我相信这一行在社会上有它存在的价值，不能因为信息透明化就被放弃。真正好的社会形态应该是百花齐放，各个行业谁与争锋，也许哪一天我们就要倡导大家放弃网络，丢掉唾手可得的信息价值，让我们的节奏放慢一些，真正的走出家门，陪着父母去逛逛商场，或许会别有一番情趣。”
……
“我家原来的邻居是一位七十岁的老奶奶。她的孩子在美国读书、毕业后留在硅谷做软件开发。孩子给她买了一部手机，让她用电话联系。可是老奶奶对此特别排斥，还故意把电话弄坏了。我就问她，你不想你的孩子吗？你不想听听他的声音吗？老奶奶说想啊，可是太过轻易的联系就会丧失掉见面的机会。她宁愿一年可以见一次孩子，而不是一年通十二次电话。我始终觉得有些东西是值得花时间成本努力一下，就算社会再发达进步，我们首先是人类，我们有感情，我们不能因为信息的便捷，就放弃花时间去沟通，亲密。”
……
夏暖阳真情流露，她把自己都有些感动了。虽然是为了谈判，但是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想呢。她年龄虽然不小了，可是一直是校园环境，所以才会和苏熙然渐行渐远吧。她无法理解他对功成名就的极度苛求，难道人活着不该是为了做好自己吗？
别人的目光就那么重要？
可是苏熙然说她幼稚，他要出人头地，无人可欺。
所以，便丧失道德？
这严重触及了夏暖阳的底线。
“您说呢，宗部长。”她盯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睛像个被人欺负的兔子，可是目光坚定，着实令在场的一些老油条都生出钦佩之心。她生的并不高大，相反极其瘦弱，可是安静的站在大家面前，冷静自持的沉默脸庞，一字字触动人心。
宗部长真的有在考虑她说的话，是否值得为了这片刻间的感动，花时间去重新审核。三百万并不多，所谓谈判，不过是坚持或者妥协。
夏暖阳紧张极了，她盯着宗部长渐渐染上一抹笑意的目光，攥了攥拳头，似乎有戏。
屋子里的人或多或少感受到什么，会议室外面的许晨光何尝不是看得清楚。他本来半途就想闯入进去，可是不得不说，夏暖阳刚才的深情演绎确实挺吸引人，关键是她长了一张无害单纯的面容，特别容易令人卸下内心的警惕。
他居然生出怜悯之情，没舍得去打断她的讲话。
如果易美资源拽出个天价，他相信宗康不会点头，可是三百万……
这tm还用谈吗？连一辆兰博基尼都买不来。
宗睿提醒他，道：“我堂哥看起来要点头。”
这怎么成！
许晨光抬起脚就踹了门，如果让宗康抢先答应下来，他还来什么劲儿。
咣当，大家都吓了一跳。
夏暖阳抬起眼眸，身子不由得僵住。 将你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