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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姑娘,小老儿姓陈,名云,字东来,我这幼孙,父母已逝,家中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小老儿才带着幼孙,从遥远的蜀郡前来王都投亲,奈何!我那堂弟已经过逝。堂弟的子孙日子并不好过,见小老儿一穷二白,怕我们祖孙二人再拖累他们,便……”陈东来轻声道:“今日若不是在路上遇见你们车队,得姑娘与赵小弟伸手驰援,恐怕我这孙儿……”说道这里,他语气一顿,颤巍巍的屈膝跪下,言辞恳切的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小老儿我对算数还算精通,年轻是亦为大户人家做过账房。如姑娘不弃,可否让小老儿在姑娘手下谋分差事,给我们这一老一小一口饭吃。”
他半世飘零,随着公子逃亡躲藏了不少年,如今公子早丧,只留下了还在襁褓中的小公子这么一滴骨血。奈何现在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世事无常,他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公子长成的那一天。
人心异变,当年那两人,虽然竭尽全力助公子逃出虎口,但多年已过,他并不清楚那两人还会不会,真心接纳小公子,小公子身世敏感,贸然前去投奔,铁定是羊入虎口,只要那两人中的一人,起半丝异心,小公子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为今之计,不如先安定下来,探明那两人的立场,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褚曦:“……”
她张了张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望着这陈东来久久无语。
难道我长了一张天生面善的脸?不然为何这人,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凭着我一时出手相助,就认定我是好人?要把他和这小娃的性命托付给我?
不过说来这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先说他们投亲不顺,堂弟子孙势利冷漠博取她的同情,然后又给她戴了一通高帽,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救苦救难的及时雨,再讲明自身的优势,让她觉得他是个有用之人……
褚曦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他——最后得出结论,此人确实值得同情。但他怀中这孩子……生世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褚曦想到孩子胸前那枚玉佩,不由的心中一紧。
好吧!她可以当做,没见过那枚玉佩,不纠结孩子的身世。
她一个只有十四岁,处处受人辖制的小女娃,要怎么给他们一碗饭吃呢?他未免太高看她了。
她也想过用行商、开店来扭转眼前的状况,但奈何,身边有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顾丽娘,想要在她的眼下,公然违背她定下的铁则,这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他的算数之才,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并没有半分用处。
“陈大叔。”褚曦笑着把陈东来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或许还知道,因为我是女娃,家母死活不愿意我抛头露面,行商赚钱吧!”
陈东来眸子一凛。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帮是情意,不帮是本分,这姑娘并不欠他什么。她与自己两人非亲非故,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能在他们危难之时施以援手,已是十分难得。他不该因为自身的情况特殊,见她性情不坏,就不管不顾的黏上她才是。
此事是自己处置的太过急躁了。
“姑娘,对不起,看来是小老儿失言了。”陈东来小心翼翼的把襁褓中的婴儿,从车板上抱下,揽入自己的怀中。
站在一旁的赵冬,听着两人的对话,十分着急。
“不过!”褚曦看了看显得有些悲凉的祖孙两人,心中顿时不忍,无奈的咧嘴一笑,活了两辈子,她最是看不得老人和小孩落难了。前世她就遇见过不少专业乞丐,可怜巴巴的冲自己乞讨。虽然她心里明知道他们都是在作秀,但,只要看见那些年过半百的乞丐,她依然会慷慨解囊。总觉得自己若是不多少帮点,就会被天打五雷轰似得。“我家母亲虽然,不许我出门经商,但!并没说过,不能带人回沟。”
这是同意着他们祖孙两人留下了。
原本有些心灰意冷的陈东来,心中一喜,徒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褚曦。
“是啊!是啊!”赵冬捣头如蒜。自家大姑娘,虽然有些时候不是很靠谱,但内心柔软,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善人。“我家太太最是仁慈,但凡是不作奸犯科,手脚勤快之人,在我们沟中,都能挣得一份温饱。你瞧我们这些人,都是这些年投靠来的呢!”
眼见天就要黑定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赶路,他们这一行人就得走夜路了。
车把式们把手中的牛鞭抡的啪啪作响,像是要驾着牛车飞起来一般。他们劳累了一天,都想赶快回到沟中,吃上一口热饭,舒舒服服的烫个脚,来舒缓舒缓身上的疲倦。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月上柳梢之前赶回了樱桃沟。
一般庄户人家,为了节省灯油,天刚一黑就睡下了,正个樱桃沟就只有大宅离,和几个车把式家中还亮着灯。
顾丽娘作为樱桃沟的掌权人,褚曦从外面领了人回来,于情于理,都得知会顾丽娘一声才是,正好,车把式们都要去大宅,给顾丽娘回话,所以几人也就没有分开,随着她一块儿,领了祖孙两人去大宅。
陈东来,抱着婴孩,借着明亮的月光和大宅屋檐下的桐油马灯,打量整个大宅。
说是大宅,实际大小,也不过只有两进,是顾丽娘前几年,手头刚有点活钱时找人砌的。但!这区区两进房子,用料却十分墩实,就连柴房都是一水儿的青砖砌成。阔大的前院,地面上也铺了青石板,干净、整洁,轻轻松松就能晒下几十上百担粮食。
此时,顾丽娘已经吃过晚饭,进了二进的院子里休息。
二进的院子里,是长三间挂两厦围城的小四合院,两个抱厦内各自有着两间客房,长三间,一明两暗。南边是内室,后面带个暖阁,是褚曦住的地方,顾丽娘住着的北边,前面是书房,后面缀着个大套房。院中种着间种桃树、枇杷、犁树、柑橘等一众果树与几垄栀子花,时值盛夏,栀子花正开的正盛,晚风一拂,满院子都是清甜的花香。
褚曦领着陈东来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内室中,传来一声脆响,随后便听见了顾丽娘歇斯底里的大叫声:“骗子,骗子!褚瑞东那个王八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名门小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