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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进来的，是端妃娘娘萧未艾。

　　晏怀明不怎么认识她，只记得她是萧琪蕊的族妹，为虎作伥算不上，慈爱可亲更搭不上边，再往深处想，这座皇城仿佛没有这位娘娘，只有提起萧贵妃的时候，会带上两句，萧家还出了位贵人。

　　“臣妾恭祝陛下万安。”

　　萧未艾依次给晏泽、穆雅卿和萧琪蕊行礼，接着就是晏怀熙了。

　　那人还是印象里富贵闲人的慵懒样子，一身赭衣，细长的狐狸眼左顾右盼，不知道在琢磨着哪些心思，就连行礼也是懒洋洋的，不够勤快。

　　晏怀明见了他就莫名想笑。

　　静王妃是宋相的女儿，叫宋可贞，乳名蓉蓉，年幼的时候入过宫学，和晏怀明他们一起读过书，长到八岁的时候就被带回家养了，晏怀明对她的印象更浅，只知道是个端庄大方的妹妹，比他小了一岁。

　　“那和青苑一样大。”

　　他思量着，就看见晏怀熙搂住宋可贞的腰，扶着她坐到了席上。

　　夫妇两个离他最近，晏怀熙也没看他，好像当他不存在，倒是宋可贞朝他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晏怀明并不介意，横竖，总是殊途的两个人。

　　“太子身体抱恙，今年的除夕宴便不来了。”晏泽说着，在座众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身体抱恙，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春节。

　　晏怀明黯然。

　　这个日子，并不让人欣喜。

　　接着，陆陆续续来了些后宫嫔妃，品阶低，也无生育，请了安之后，晏泽手一挥，就让她们去偏殿候着等开宴。

　　他年轻时候杀伐果决，现在年纪大了，亦是如此，不够亲近。

　　不过本人我行我素惯了，没觉着哪里不妥：“来人，宣典仪署董司仪进殿。”

　　晏怀明一愣，这，是要当着萧贵妃的面，给他谈婚论嫁？

　　他顿时郁气横生：“父皇，儿臣以为——”

　　“该谈的事情要当面谈，好好谈。”晏泽没有理会他，执意让董司仪进殿。

　　晏怀明两天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不予置辩。

　　“典仪署的董司仪，是萧太师的外甥女婿。”

　　沈飘絮给杨青苑换衣服，身上的脂粉味都洗得干干净净，此时面如皎月，可亲可爱，“我派人打听过，是个厉害人物，事无巨细'，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挑不出毛病才好。”杨青苑笑了笑，“要得就是这种人。”

　　“都安排好了，这场婚事，保准终生难忘。”沈飘絮神神秘秘地问道，“对了，侯爷什么时候来？”

　　“过了元宵节，爹爹就启程了，时间还早，我还能再玩会儿。”杨青苑理了理衣袖，找了个面具戴上，“走，该咱们送礼去了。”

　　沈飘絮笑而不语。

　　大殿之上，董司仪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将平安王大婚的诸多事宜一一讲解完毕，听得晏怀明昏昏欲睡。

　　“行了，告诉朕，你这么多花样，打算弄到哪里去？”

　　晏泽沉下脸，董司仪一时怔住，他道：“自然是，在平安王府。”

　　晏怀明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这么多东西放到我家去吗？”

　　晏泽睨了他一眼：“睡醒了？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能稀里糊涂睡着？”

　　晏怀明嘴一撇，没有和人顶嘴。

　　董司仪额上冒汗：“臣愚钝，不知陛下何意。”

　　“何意？”晏泽冷笑，突然将手里的折子“啪”地摔在了地上，“你还敢问朕是何意？”

　　董司仪慌忙跪下：“臣，当真不知。”

　　他分明就是按照萧贵妃的意思，准备风风光光给平安王娶亲的，所有需要的礼品器物宴，客流程都是照着规矩来的，没有克扣半分，现在，怎么还怪到他头上去了？

　　董司仪狐疑地瞟了眼萧琪蕊，对方似乎也有些奇怪，开口问道：“陛下，董司仪掌管典仪署多年，从未出过差池，这回操办怀明婚事，也都尽心尽力，臣妾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差错还不大？”穆雅卿娇俏地笑着，“萧贵妃怕是被捧上了天，人间烟火都不识了，你去打听打听，哪家娶媳妇儿不是先盖上两三间新房？再不济，也得把那灰墙白瓦好好修一修吧？你瞧瞧董司仪，说得天花乱坠，可实际呢？怀明还住在那种地方，工匠呢？侍从呢？一点实际的行动都没有，就在陛下面前邀功似的要这要那，你说你安的什么心啊？”

　　穆雅卿一般不理人，要是有理，肯定不饶人，这会儿又开始咬着萧琪蕊不放，将对方气得满脸通红。可穆雅卿到底是皇后，是一国之母，尤其这种场合，拂了她的面子就是打陛下的脸，萧琪蕊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低头：“是臣妾疏忽了。”

　　“疏忽？疏忽就有办法补救吗？你也不算算今天都什么日子了？过了元宵节，定远侯就该启程，送女儿入京，你是想让陛下在他面前丢脸吗？”

　　萧琪蕊哪受得住这一番数落，顿时泫然欲泣。

　　“瞧瞧，又开始哭了，我说错什么了？”

　　穆雅卿摇着手里的团扇，对着萧琪蕊指指点点，“天天给我装出这可怜样，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苛责你呢！”

　　“够了！”晏泽喝断她，“你也收敛些，说几句还没完没了了？一国之母，成天摇着你这把扇子，成何体统？”

　　穆雅卿万分不高兴：“是，我身为中宫之主，我没法训她！那就等着侯爷进京，亲眼看看他的好兄弟是怎么刁难他的掌上明珠的！”

　　晏泽一听这话，伸手就掐住了她的皓腕：“你几个意思？现在又给我提起杨怀远来了？”

　　穆雅卿挣开他，一把掰断了自己的扇子，将残破的扇柄扇面全都扔到了地上：“我就是这个意思！”

　　晏泽一愣，显然没料到她敢在今天甩脸子。

　　“恕不奉陪！”

　　穆雅卿长袖一甩，头也不回地出了这大殿。

　　晏怀明被眼前这阵仗给整蒙了，他怎么觉得，明明是他要成亲，最后却是一帮不相干的人吵得天崩地裂？

　　难以理解。

　　他缄默不言。

　　这大殿，陡然安静下来，晏泽脸色极为难看，董司仪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怕再出错，直接被拉出去喂狗。

　　“知道怀明要娶的，是哪家姑娘吗？”

　　他问着，董司仪答道：“是杨家小姐。”

　　“知道杨怀远什么脾气吗？”

　　晏泽又问，董司仪掐了下掌心，答道：“臣，臣与侯爷不相识，并，并不了解。”

　　黄袍加身的男人坐在高位，环视一周大殿，忽然问萧琪蕊：“蕊儿，你知道吗？”

　　被点名的萧贵妃先是一愣，一滴眼泪还染在眼尾，摇摇欲坠。

　　他在问她，杨怀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是那个与她夫君少年结义的兄弟，是那个霸占她夫君数十年的女人的亲弟弟，是那个差点把她拉下妃位，朝臣面前与她父兄针锋相对的男人。

　　那么，她的夫君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萧琪蕊不明白。

　　她攥紧手里的帕子，答道：“侯爷，乃国之栋梁。”

　　“既是国之栋梁，自然不能亏待。”

　　晏泽语气很平淡，萧琪蕊颔首：“陛下说的是。”

　　“怀明。”

　　晏怀明猛地抖了一下，只听晏泽说道：“父皇在西郊有座宅子，是当年父皇的王府，这么些年，一直有人打理，你且住进去吧。”

　　此话一出，晏怀明便感到如坐针毡。

　　过去的王府。

　　是年轻的晏泽从楼州返京时住的地方。

　　晏怀明摇了摇头：“不必，我现在住的宅子我很满意。”

　　“朕不满意。”

　　“侯爷满意。”

　　晏泽哑然。

　　晏怀明又道：“我在楼州之时，便告知了侯爷我现在的居所简陋，但侯爷说不嫌弃，青苑也很体谅我。”

　　她都把附近三条街买下来了，还挖了地道，我要是搬出去，她怕是要将整个京都挖穿。

　　晏怀明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萌发了绝不能让自己妻子劳民伤财的念头。

　　既是夫妻，那么互相扶持就很有必要。

　　“他当真这么说的？”

　　晏泽的脸色比之前难看很多，如同一个索命的活阎王，就等着时候一到，勒断对方的脖子。但晏怀明充耳不闻：“是真得，侯爷说一不二。”

　　“好一个说一不二。”晏泽冷着一张脸，竟是半天没有下文。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大发雷霆的时候，晏泽却只是让董司仪下去，将娶亲流程裁剪些，能简则简。

　　“既是杨怀远不嫌弃，那就不用太隆重，简单些，正好合他心意。”

　　晏泽瞪了一眼晏怀明，又缓缓说道，“蕊儿，陪朕去花园散散心。”

　　“是。”

　　萧琪蕊施施然起了身，晏怀宁自然要跟着，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晏怀明琢磨了半天，竟有些担心。

　　他的父亲总这般反复无常，是不是得了心病？

　　“明明，我也去外面转转了。”

　　看了整整一场好戏的晏怀熙举起一盏空杯，不声不响地和他碰了一下，“你自己玩吧。”

　　“好的，五哥哥。”

　　晏怀明像小时候那样，随口应了一句。

　　宋可贞抿唇轻笑，萧未艾却是毫无反应。 王妃每天都在套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