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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实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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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无心的夸赞,被当时在场的一个泥腿子传到了张太后耳朵里。

  这位在后宫权势滔天的女人听闻此事,思虑良久,缓缓叩下了手里的扳指:“去查查那个姑娘是谁家的,若是方便,就抬进宫来,送给陛下。”

  她与新帝本就积怨已久。

  如今听闻那个将星转世的杨怀远,是晏泽在楼州时的结拜兄弟,更是那个早死的女人的亲弟弟,她怎么可能放着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逍遥日子?

  她看不起杨恩,认为是西北来的蛮子,是个想靠着肚子里的孩子往上爬的外室,是个没有家世更不守规矩的女人。

  骄纵一辈子的张太后,万万没有想到,晏泽居然会放着丽妃不立,偏偏要去追封一个死人做皇后,这不就是明摆着打她的脸吗?

  “丽妃娘娘是太子生母,我大燕未来的国母,必须是她。”

  张太后一道懿旨,陆惠敏就被迫坐上了入宫的轿子。

  她一直在哭,低低的,不敢大声,手里的帕子早被她绞烂了,也不见片刻好转。

  她一直在等,等一个人凯旋,她像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盼望着她的梦中情人能够风风光光娶她进门。

  可现实却是,她被一道不清不楚的懿旨宣进了宫。

  那个蛮横的宦官尖着嗓子,不断地敲打她:“你呀,就断了嫁给杨将军的心思,好生伺候陛下,说不定哪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再不济也要为你家人考虑考虑,真要是忤逆了太后,忤逆了陛下,杨将军能保住你?他征战四方换来的爵位,说不定还不够抵你的罪!”

  陆惠敏咬紧牙关,她想不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要被强行塞到这顶不知前路的轿子里,她甚至来不及去向她的大哥哥表明心意,就这样被断送了曾经的美梦。

  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直到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晏泽听说张太后给他送了份大礼,心里正怪异得很,又见王绍铁青着脸打发了那些抬轿子的宦官,更是直犯嘀咕:“怎么了?”

  王绍脸色极差,却又极其小声地说道:“陛下,您自己看看吧。”

  晏泽只道他古怪,但还是听了劝,轻手轻脚地掀开了轿子。

  陆惠敏坐在里头,满脸泪痕地睡着,红唇粉面,惹人怜爱。

  晏泽手一抖,轻轻放下了帘子。

  “是前些日子,坐在怀远马背上的姑娘。”王绍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是张太后将她送来的,说是陛下喜欢。”

  晏泽的喉结一动,指节被他攥得咔咔作响。

  怒发冲冠,亦不过如此。

  半晌,他才满眼阴鸷地开了口:“那朕,是不是该好好谢母后的大恩?”

  王绍几不可闻地叹息:“这姑娘,是宋先生从楼州护送到京都的,想必,宋先生这会儿也快知道了。”

  晏泽像是被一把利刃捅穿了心,浑身鲜血倒灌。

  又过了很久,他才摆摆手:“你先把她带进去,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王绍欲言又止,在看到晏泽的脸色后,沉默了。

  “那臣,先行告退。”

  他说。

  宋知华得到消息,是在陆惠敏被送走后不久,她的小弟神色慌张地来敲他家门。

  原本搂着媳妇儿睡得正香的宋大学士嘀嘀咕咕起了床,见了人,听了事,睡意全无。

  他两眼一抹黑地套了件外袍,便心事重重地坐在廊下踱来踱去。

  “你又怎么了?”

  他的妻子出来寻他,宋知华回头,惨然一笑:“媳妇儿,你说是杨怀远打人疼,还是陛下比较喜欢下狠手?”

  “你怎么问这个问题?”对方有些担忧地陪他坐在廊下,宋知华抿嘴:“心血来潮,随口问问呗!你去睡吧,我再坐会儿。”

  他一宿无眠。

  杨怀远是在大清早,被张太后一道懿旨宣进了宫。

  他也是一头雾水,按理,他也算朝中大臣,张太后若是要见他,怎么着都得在早朝之后,如今这样火急火燎地召他,着实过分僭越了。

  杨怀远想起在楼州时,宋知华隔三差五在自己耳边唠叨,陛下与太后不睦,经常被对方背地里使绊子,如今他也亲身走了一遭,忽然就有点同情起晏泽。

  当然只是一点点。

  杨怀远在景鸾宫,听太后训话。

  刚开始还是那套君臣礼义的说辞,后面就开始变着法套他的话,杨怀远明白,他约莫成了个香饽饽,张太后是想往他身边塞人。

  “臣,暂时没有成家立业的念头。”

  他尚未有心上人,没有谈过情,说过爱,好像除了行军打仗,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杨怀远还没有下定决心去适应一个全新的生活。

  可张太后权当他喜欢陆惠敏,故意推辞,能坐上战马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她不急不缓地说道:“杨将军,那个小姑娘,陛下喜欢,哀家便自作主张,将她纳入了宫中,杨将军早些断了念头。若是将军愿意,哀家愿意为您牵线,娶个名门闺秀,如何?”

  杨怀远一开始没有听懂那个小姑娘指的是谁,只是秉持着本心,拒绝了。

  等他听懂这个意有所指,他也就站到了御花园某个角落。

  这个地方很好,很适合打架。

  杨怀远抬头看了看天,那天真蓝,天气真好。

  然后他照着晏泽的脸,狠狠给了一拳。

  “你这个靠女人吃饭的混账东西!”

  杨怀远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对晏泽最大的一次羞辱。

  对方本来是想好好解释,却被这一拳打出了火气:“杨怀远,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你祸害我姐姐还不够,还要去祸害人家小姑娘!你畜生!”

  杨怀远想起那个可怜的眼神,心里就窝火。

  他以为他救了那个孩子,没想到却是把她推进了另一个火坑。

  他愤怒,他暴躁,他想起了早逝的姐姐。

  一想到那个原本可以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的小姑娘,有可能像他姐姐那样死得不明不白,杨怀远就更是下了狠手。

  晏泽又哪是轻易会被打的人?

  结果两个人在御花园里打得你死我活。

  可晏泽毕竟高坐朝堂好几年,拳脚早生疏了,哪是刚下战场的杨怀远的对手?

  打到最后,就只是杨怀远按着他,一拳一拳地泄愤。

  宋知华和王绍赶来得及时,一人架着他一条胳膊,好不容易才把鼻青脸肿的陛下给救了下来。

  “怀远!怀远!你冷静点!”

  宋知华劝着,晏泽却还在一边破口大骂:“你骂我混账,那你是什么?一根筋的畜生吗?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朕不收下她,太后会怎么做?她会被当成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被丢弃甚至从这个世上消失!就和念念一样!”

  晏泽唤杨恩,都叫她的乳名,念念。

  杨怀远更是气急:“你还有脸叫我姐姐!”

  宋知华险些拦不住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死死抱住他的腿,声嘶力竭地吼道:“别打了!有本事窝里斗,没本事反了她吗!”

  晏泽沉下脸:“反不反?”

  “反!”宋知华掐了一把杨怀远的大腿,愣是把人给按了下来,也跪在地上。

  四个人都灰头土脸地,坐在御花园的泥地里。

  “当年的大火,是丽妃从中作梗,更是太后授意的。”晏泽喘着粗气,目光灼灼地盯着杨怀远,“反吗?跟着朕?”

  对方只是咬了下嘴唇,问道:“你肯定是她们联手害死了我姐姐?”

  “我肯定。”晏泽顿了顿,“这绝不是我推卸责任的借口。”

  “所以,你的回答?”

  “反!”

  杨怀远掷地有声。

  升平四年夏,景鸾宫生变。

  晏泽以太后干政,外戚动摇国本为由,连夜抄了张家,张太后为此勾结禁卫军,意图扶持成王上位。

  那个夏夜,杨怀远带兵攻入皇城,与晏泽里应外合,将一干乱臣贼子诛杀当场。

  血色的月,血色的城郭,自血色中走上权力顶峰的君王。

  杨怀远满身是血,别人的血。

  他默不作声地擦去那些血和汗,沉默地听着宋知华慷慨陈词。

  那个书生,不,现在应该是大学士了。

  杨怀远微微一笑,向后倚在了皇宫大门上。

  远远地,他瞥见晏泽抱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走了过来。

  那是杨怀远第一次见萧琪蕊。

  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女子。

  “不是让你待在自己的寝宫不要出来吗?”

  晏泽又气又怕的样子,有些好笑。

  “臣妾担心陛下。”

  萧琪蕊抱着他,泫然欲泣。

  杨怀远耳力很好,那是从战场上遗留下来的天赋。

  “你的新欢?”

  他挑眉。

  萧琪蕊又怯怯地缩回了晏泽怀里。

  杨怀远又是一声嗤笑:“胆子这么小,怎么还敢跑出来?”

  “有陛下在,臣妾就不怕了。”

  萧琪蕊面对浑身是血的杨怀远,心生恐惧,但对方没有察觉到这一丝异样,他又一次望着墨色的深沉的苍天,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淡淡地说道:“好好待她吧,晏泽。”

  对方不语,只是抱着萧琪蕊,哄了又哄。

  我会替姐姐祝福你的。

  杨怀远没有讲出这句话,他觉得现在不合适,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以后,仿佛再也没有来临过。

  景鸾宫之乱以后,晏泽肃清了大批反对他的势力,羁押的羁押,流放的流放,倒是没再杀一人。

  也是,该死的都在那天晚上死了。

  杨怀远坐在茶楼,眺望着远处热闹的市街,听宋知华说,晏泽还没有把陆惠敏放出来。

  “陛下似乎真挺喜欢她的。”

  宋大学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局面。

  他搜肠刮肚,恨不得把读进去的书再给吐出来,编他个十万八千字来安慰杨怀远。

  可是对方沉默良久,只是淡淡地说道:“她不缺衣少食,也挺好的。”

  宋知华一口热茶呛进了喉咙,咳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杨怀远拍拍他的背:“我打算解甲归田,回楼州安度晚年。宋先生,等我到那边安顿下来,再给您和嫂嫂寄点特产。”

  “不当官了?”

  “当什么官?”

  两人忽然又都不说话了。

  半晌,宋知华再次开口:“我还听王公公说,陛下打算给你做媒,想先打听打听,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要。”

  “为啥不要?京都的姑娘个个水灵,又会持家,娶了完全不亏啊,何况你这身价,这样貌——”

  “你要你娶。”

  宋知华咬到了舌头:“我都两个孩子的爹了,还娶呢?我怕折寿。”

  “那就让咱们的天子娶,反正他能活万万岁。”

  杨怀远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

  升平四年秋,他替晏泽办完了最后一件事——去西昭迎接和亲的公主。

  杨怀远离京之前,是这样认为的。

  办完这件事,他就能早早地卷铺盖走人,不用再留在这京都受气了。

  但路途中,那个公主掀开了马车帘子。

  “哎,你叫什么名字?长得可真俊,成亲了没啊?”

  得,又是一见色起意的小姑娘。

  杨怀远骑着马,摇摇摆摆地想着,还是姐姐那样的女人好,会疼人,天热了给他煮绿豆汤,天冷了给他生炉取暖。

  他仰天长叹。

  迎了亲,观赏完晏泽的封后大典,杨怀远认为自己仁至义尽了。

  “陛下,臣打算告老还乡。”

  “嗯?你老什么?”

  晏泽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心老了,不想留在这儿。”

  杨怀远一说到这儿,就装腔作势地捂着腰,“老寒腿,腰也不好,想回家安度晚年。”

  晏泽笑出了声:“京都风水好,气候好,比楼州好上百倍,你要养老,就在这儿养着吧。”

  “不行,我住不习惯。”

  杨怀远铁了心要走,晏泽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良久,他幽幽地说道:“惠敏怀孕了。”

  周围一片静谧,静到晏泽以为杨怀远受到了太大刺激,人傻了。

  但对方只是揉了揉额角,低声道:“晏泽。”

  “叫朕何事?”

  “我说你是个畜生你还不愿意承认?”

  晏泽一本奏章拍到了他脑门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王妃每天都在套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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