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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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烟城的守城司安排有专职医署,今日当班的是一位年近不惑的唐姓大夫。晏怀明请到他的时候,他正捧着本医案坐在太阳底下,眼睛眯成一条缝,一个字一个字费劲巴拉地读着。
想必是眼神不好。
晏怀明看他给大老板把脉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果不其然,唐大夫写医方都是一笔一划,哆哆嗦嗦在描,晏怀明心里着急,直接抢过他手里的笔,让他念,自己来写。
唐大夫便捻着下巴那一撮小胡子,摇头晃脑地念了几味药,晏怀明唰唰两笔写完,揣着方子就跑出去抓药了。
唐大夫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一个不小心就给全部拽了下来。他又小心翼翼粘粘好,瞄了眼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人。
“小可怜。”
他轻笑两声,又装着稀里糊涂的样子出了门。
等到晏怀明端着一碗热药奔回来的时候,杨青苑早淌了一身的汗,脸上的妆乱七八糟,活像是被里三层外三层泼了油漆,花得不成样子。
晏怀明只瞥了一眼,心就沉了下去。
他莫名紧张起来。
“如果大老板知道我瞧见了他真实的样子,那么他醒过来会不会把我大卸八块?”晏怀明想到那些江湖传言,什么不幸窥见神秘大人物的面孔被挖眼拔舌之类的,越是想,端碗的手就越是颤抖。
“不过大老板脾气应该挺好的。”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毕竟人家愿意在寒风中等他,这不是脾气好是什么?
于是晏怀明定下心神,一勺一勺将那碗药给人喂了进去,接着,他又去打了一盆热水,准备给人擦擦脸。
“看在我这么费心费力伺候你的份上,你以后可别一个不高兴就让人砍我。”
晏怀明开着玩笑,稍稍拧干了手里的毛巾。
杨青苑在意识朦胧中,保留了一丝多年来养成的危机感。
她能感觉到有个人在一点一点擦去自己的伪装,动作轻柔,却又使人惴惴不安,如同经营许久的自以为牢不可破的高墙,在某一瞬间崩塌下来,压碎了许多未能及时说出口的秘密。
“我应该阻止他的。”
杨青苑听见了自己心底那隐秘的声音。
我应该告诉他真相,但不是这个时候。
我该不该睁开眼睛?可睁开眼后,我又该说什么?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呢?
杨青苑的意识渐渐回潮。
她身体一向很好,这次生病只是场意外。
但是这场意外引出了另外一个出乎她掌控的结果。
难办啊,晏怀明。
杨青苑想着,竟是喃喃了好几次对方的名字。
晏怀明听她小声唤着自己,心情复杂,但他什么都想不透,难过不是,惊讶不是,羞恼不是,欣喜更不是,反倒更像是过尽千帆后不小心回了个头,却发现自己辛辛苦苦种好的白菜全他妈被心爱的野猪糟蹋了的那种微妙的荒唐,不想发火,也不愿意追究,就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剩下。
这个时候,亭长办事回来了,算是拯救了呆若木鸡,不知道脑子该放哪儿的晏怀明。
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藏住了杨青苑的半张脸,接着又跟那位忠心耿耿的属下交代了几句,最后留了张字条才走。
晏怀明打算去他大哥那里坐一坐。
他走到大街上,才发现自己好像一夜没睡,再掐指一算,打了两场架,还没吃饭。
晏怀明再次感叹起自己的身体素质,真是太他娘的好了。
因此,他翻墙爬回顾雪言府上后,第一件事就是在亲爱的大哥那里吃了顿饱饭。
“你有心事。”
晏怀恩手里剥着糖炒栗子,和人聊着闲话,晏怀明默默放下筷子:“大哥,我在思考一件人生大事。”
“不用操心,该来的总会来,大哥当年成亲也没经验。”
“啊?我不是说这个。”
晏怀恩剥栗子的手一顿:“也对,提亲下聘也需要长辈定夺,现在说成亲还早。”
晏怀明望着面前的空碗,嘀咕着:“大哥你是不是故意逗我?”
“这肯定不是。”晏怀恩将剥好的栗子放到碟子里,往他那里一推,“我只是寻思着,你现在应该也认清那位贵人的身份了吧?”
晏怀明微微发愣,不说话了。
“如果你心有定数,那应该不会来找我。但是大哥认为,这门亲事还是要结,于你,有天大的好处。”晏怀恩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炭火盆里源源不断地散着热气,烘得屋子里格外温暖,他的旧疾仿佛也好上了许多,看着真真像个温慈的长兄。
“可是,我现在,就,就拿不定主意。”
晏怀明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一开始,不就是奔着她去的吗?如今和当初,又有什么不同呢?既然她肯出手相助,说明你于她亦是有利可图,如此,条条列清,字字写明,今后也是场各生欢喜的美事。”晏怀恩指着那栗子,“吃吧,冷了就不甜了。”
晏怀明塞了两颗进嘴里,感觉也不怎么甜。
也许是和心情有关吧。
他如是想。
杨青苑出了一身汗,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她起身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看了很久的铜镜,有些呆。
晏怀明知道了。
杨青苑想不出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她反复揉捏着那人留下的纸条,突然想到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这喜欢一个人跟打仗没区别,攻城掠地,迟一步就是别人的地盘!”
“打仗还要点兵点将呢,我现在有兵可用,有将可使吗?”
杨青苑长长叹息,她站起身,扎了个马尾,顺走了亭长一把长刀,领着小王溜溜达达出了门。
既然什么都没有,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了。
杨青苑让小王帮忙搭了个梯子,她也从昨晚的墙边爬进了顾府。
还在书房和人喝茶的顾雪言头疼:“这一个个的,都把我这里当什么了?”
来人笑笑:“妹妹的终生大事,做哥哥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还请顾兄多多担待。”
“无妨,今后还有的麻烦子维。”
顾雪言笑着,敬了他一杯茶。
杨青苑隐约觉得府里巡逻的守卫换了点,但没在意。她敏锐迅捷地避开所有耳目,摸到了晏怀恩所在的小院。
巧的是,那位太子爷竟裹着厚实的绒毯坐在廊下,杨青苑抬头看了眼这青天白日,没觉得暖和到哪里去。
“太子殿下,是在等我?”
杨青苑站到他面前,目光如炬,“还是请您尽早回屋吧,外头冷。”
“怀明在里面睡觉。”晏怀恩稍稍动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和她说话,“杨小姐果真非常人也。”
“殿下过誉了。”杨青苑心知瞒不过,索性开门见山,“我此番前来,是想请教您一件事。”
“杨小姐心智过人,说请教,是抬爱了。”晏怀恩嘴上说着客套话,可神情落在杨青苑眼里,怎么都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这件事,确实需要太子殿下指点。”杨青苑将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拿到顾将军石狮印章的人,是您吧?”
“为何这么说呢?”
晏怀恩比想象中更淡定些,好像早已将这些关系生死的事情置之度外。
“因为,若是宁王拿到了印章,他认出那是北齐之物,恐怕您都走不出京都,他一定会借着曹襄贪污一案和这枚印章,将您钉死在通敌叛国的耻辱柱上。”杨青苑垂着眼帘,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最重要的是,我这边始终没有找到那印章的下落。”
“你一开始认为曹襄带走那枚印章,是因为他发现了顾雪言与齐悯阳之间的秘密。”晏怀恩开口接了下去,“曹襄从前是京都纨绔,所见所识自然要比常年固守边城的顾雪言要广的多,顾雪言认不出巫山璞玉合情合理,但曹襄也许是认识的。”
“对。”杨青苑点点头,“后来曹襄被查出贪污,累及太子殿下,接着北齐陈兵,顾雪言一反常态,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宁王、顾雪言和齐悯阳之间有过什么交易,那印章充当了某种信物,但是他们的交易被曹襄发现了,顾雪言丢了致命的印章,所以曹襄被流放岭南。”
她微微叹气:“但现在,好像都是我先入为主了。”
“杨小姐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心地终究善良了些。”晏怀恩轻轻笑着,却又开始咳嗽起来,杨青苑蹙眉:“我是昨晚才反应过来的,齐悯阳亲口承认了印章的事情,这样一来,原本合理的就不合理了。”
“可是,这不合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晏怀恩眯着眼看向她,杨青苑低声道:“齐悯阳说,是宁王派密使与他洽谈,并给他看了那枚印章。”
“首先,曹襄被抄没的家产里,没有那枚石狮印章。说明他在出事之前,那印章就已经被藏起来或者被转交给别人。如此,曹襄应该是非常清楚那东西的重要性,他虽是年轻时纨绔,但做督运使多年,在任时并未出过纰漏,说明他分得清事情轻重,老实说,一开始说他贪污我是不大相信的。”
杨青苑许是高烧还未退尽,觉着口干舌燥,“所以,他得到印章后,一定会去小心查验真假,而他所结交之人,没有一个归属宁王一派,只有几个与太子您有瓜葛,这也是宁王弹劾您,一弹一个准的重要原因。”
“所以你断定,我一定先比宁王得知印章的存在?”
“是的。”杨青苑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而且,齐悯阳见到的是宁王密使,不是宁王本人,这其中就很有文章可做。臣不才,只能通过这些虚无缥缈的推论来佐证我的想法。”
“那你认为,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晏怀恩不急不缓地追问着,杨青苑终于抬起了眼帘:“恕臣冒犯,太子殿下,是想见我吧?”
晏怀恩收敛了笑意:“我很好奇,杨小姐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因为晏怀明。”
杨青苑呼出一口热气,定了定心神,“我听闻太子殿下十分爱护他,甚至送了他一件狐裘,现在想想,应该是早料到今天,特意给他准备的。”
她喃喃着:“殿下旧疾,想是无力回天了,所以,应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来见见我,来试探试探,我是否是个好归宿?”
晏怀恩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边笑边咳,眼泪都落了下来:“所以我说,杨小姐终究是位金枝玉叶的姑娘,不愿或是不想去揣测人心最险恶的那一面罢了。”
杨青苑静静地注视着他,沉默不言。
“拿到印章的不是我。”
晏怀恩靠在了椅背上,两眼直视头顶房梁,“但是,我确实是来见你的。” 王妃每天都在套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