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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君台上舞乐声

师云Ⅰ响玉聆风 清水浅舱 11038 2021-04-06 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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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时还未至,五味楼的宾客已经坐满了整整两层,就连雅间也都拼桌爆满了。早在昨天,五味楼就已经开始在城内发传单,在幻晶石布告栏上不断循环播放广告。

  【为答谢见习期间,全体抱玉城居民对见习弟子的帮助。金曜日晚酉时,响玉阁见习弟子答谢晚宴将在五味楼开办。晚宴席位现开放预订。】

  这便是响玉阁弟子的第四项考核。

  今日五味楼的晚场,留下来的三十六名弟子要为宾客们献上一段五分钟以内的表演。

  至于为什么要让一群驭灵师干乐伎的活儿,按照老芋头的说法是——舞乐曲艺也是情操与德行的体现,因而乐教也是响玉阁考察的重点。

  ——好好好,您说什么是什么。

  在响玉阁诡谲的作风面前,玄子枫躺平,任由他们折腾去。

  原本的一百人只剩下了三十六个,是因为今年五项考核总成绩在70分及以上的见习弟子,才有资格进入响玉阁。而接下来的两项考核,满分分值为15分和25分。

  也就是说,前三项考核的总分未能达到30分的见习弟子们,是注定无缘响玉阁的。而30分以上到40分这个区间是很难取舍的。考核愈发困难,谁能保证自己能拿到足够的分数呢?

  老芋头让大家自行决定去留,最后留下的就是这三十六个人。

  留下的人也依然在心里捏了一把汗,毕竟现在的最高分南泽恩熙也只有56分,距离70分大关还有一定的距离。

  酉时将至。

  五味楼的戏台是没有顶和柱子的三面台,背板后面空间不大,但有通向地下后台的台阶,还有銮钖匠造设计的舞台设施。

  戏台后,舒彩微微平息着自己的心情,还换了一身最好看的行头。

  绀青色的竖领大襟广袖长纱衫下,透出石榴红的主腰绣着石榴花,两侧垂着青海波绣花飘带,还破天荒地穿了条白色的花鸟马面裙。她还特地绾了一半青丝上去,做了好看的发髻。

  舒彩,总分47分,三项总排名第六。

  她承担了安排审核节目、串场的工作,不需要表演节目。这活儿累人,但老芋头也因此给了额外1分的加分,算下来还是很值当的。

  “菜姐,到点儿了。”同样在幕后的玄子枫开口。

  打了一个哈欠,舒彩赶紧用帕子吸走眼角的泪珠,怕花了妆。

  定了定神,跟玄子枫比了个“一切顺利”的暗号,舒彩走到台前。

  “各位亲爱的来宾,晚好。”舒彩的声音通透,不用灵力加持也能传遍全场,“我是响玉阁的见习弟子舒彩。感谢诸位宾客赏光,莅临响玉阁见习弟子的答谢晚宴。”

  舒彩清楚地知道,抱玉城的居民对这场晚宴期待很高。而一群本职工作是修炼、打架、熬药丸的驭灵师,并不能完美地回应这份期待。

  所以舒彩很聪明地利用开场词把整个晚宴的基调,定在了接地气轻松逗趣上,顺道降低了宾客的期待。

  她带着极富亲和力的笑容,在台上大大方方地说着幽默得体的客套话,还抖了几个包袱,逗得整个五味楼一片欢声笑语。

  打头阵的是郁十六,总分45分,排名第十。

  他准备的考核表演是舞蹈“变脸”。

  说实话,这个节目就是用来耍赖凑数的。郁十六不会唱歌奏乐,但驭灵师是有身法功底的,一个人在台上对着空气打一圈是尴尬了点儿,但加上换面具效果就不一样了。

  听着台下不断传来叫好声。后台的舒彩听着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接下来被派出来镇场子的,是卓瑛这个气质出尘的大美人。

  卓瑛,总分52分,排名第三。

  美人儿学的是驭冰驭灵,不是琴棋书画,唱歌也一般般。

  但是,这都不重要。

  人好看就够了。

  卓瑛往台上一站,台下一群人腿软。不管观众是男是女,一个个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耳朵嗡嗡嗡全是血管狂跳和满场尖叫,哪里听得清卓瑛唱了些什么?

  而卓瑛挥动双手,一边唱歌一边发动灵能,让整个五味楼都飞满了冰花花,还踩着升上去的冰柱够到二楼的高度去互动。把二楼生生变成了一个养鸡场,收割了一片的鸡叫。

  前几个节目热起了场子,后面的也就顺利多了。

  可在玄子枫转头看到大汗淋漓、紧张过度的铁血时。

  ——我收回这句话。

  铁血,总分45分,排名并列第十。

  “嘎吱嘎吱”,铁血踏着僵硬的步子走到了台中央,宛如一个上了发条的兵人玩具,关节还生锈了的那种。他机械地转身、鞠躬,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一张小麦皮的脸憋得通红。

  还没等串场的舒彩走下台,过度紧张的铁血就“嗷”一嗓子吼开了。

  “啊!——”

  这一声吼,吓得舒彩踏进后台的半只脚直接踩到了自己的裙子,一个踉跄趴在后台的一个大鼓上。

  “那里是麦蒂斯的山顶上,太阳升起的地方。歌儿悠扬,曲儿惆怅。那里是我的故乡……”

  一首异域风情的小调民歌,被这个森坦斯的汉子硬生生唱得跟操兵的一样。那叫一个铿锵有力、棱角分明、气壮山河。

  ——说好的悠扬和惆怅呢?

  玄子枫的脑海里已经被这个“精忠报国”式的歌声占据,完全记不起舒彩唱了一上午的柔情原版。

  不过还好,舒彩跟他抠了一上午的音准,这会子铁血总算是没有跑调,除了唱的情感不对之外,没有其他地方辣耳朵。

  但这首歌,是分节歌。

  ——还他妈有一段!

  “啊!——那里有漫山遍野猪牛羊,一望无垠的麦场。棕熊在山上,鹿儿在溪旁。是我内心的向往。”

  知道结束句要来了,玄子枫立刻条件反射般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是我内心的向……”

  铁血深吸一口气,简直是要把五湖四海吞入腹中。

  “汪!——”

  然后丝毫不出意外地用力过猛,破音破到麦蒂斯山上的姥姥家了。

  “鸡仔,我是不是没有教过他唱歌。”舒彩被那一声“汪”震得双目无神。

  “菜姐,你尽力了,这是大头的命。”

  一曲唱毕,观众们很赏脸地给了掌声。

  铁血过度紧张,猛地一个鞠躬拦腰一折,失了重心。

  那圆寸大头便“咣”的一声怼在了地上。

  “……”

  整个舞台都被他这一铁头震得颤了一下,传到玄子枫和舒彩脚下一阵发麻。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谢幕技术了。

  现在的铁血起来也不是、倒下也不是,像是一个被啃光的鸡架,支棱在台上。

  全场笑作一团。

  铁血的黑皮,肉眼可见地被煮熟了。

  舒彩喊着“何必行此大礼”,赶紧跑出来救场。

  殷其雷搞了个诗朗诵,宫飞絮在台上舞雁翎刀。这两个都是没有才艺拿别的凑数的。

  不过宫飞絮的心情可以称得上是“郁闷至极”了。

  他的排名是四十一位,总分36分。若不是实战一对一的时候被罚掉了10分,应该是46分,与殷其雷并列第九名。但即便是加上这10分,宫飞絮的成绩也比他公开挖苦讽刺过的舒彩要低,脸上有点挂不住。

  除了凑数的,不乏有些人是有点东西的。

  靠一曲西域牧歌,北牧铃像是把五味楼拉到了西域。

  游牧民族独特的乐感浑然天成,闭眼便感置身于草原大漠,空灵的声音听得全场如痴如醉。她唱完转身就下了台,而观众还沉浸在音乐当中,台上人都没了才想起来鼓掌。

  这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橘清平指腹用灵力附着义甲,手上勾托抹扫筝弦时蓝色的灵雾阵阵。摇指均匀细碎,触弦干净果决,泛音灵通剔透。不愧是世家子弟,坐在鸾筝前是真的风度翩翩。

  这是个合作节目,橘医生负责伴奏,主舞自然是穆逸凡。

  橘清平,总分53分,排名第二;穆逸凡,总分47分,排名并列第六。

  不过这回,穆逸凡还真不是来凑数的。

  只见穆逸凡手中一柄漆黑的素木枪,金其锋而以木为柄。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尚不能入,矢石所不能摧。

  若只是枪法好,那也不过是跟宫飞絮一样拿武艺当作才艺凑数。可穆逸凡的枪法是随乐声变换的,时急时缓,与橘清平奏乐的配合默契至极。

  不重威力而展乐感、身姿、舞步,乃是力与美的结合。

  泛音叮咚,枪尖轻点;滑音揉弦,枪头缠旋;刮奏摇指,枪身舞花成圆,破风猎猎。

  穆逸凡的灵能也是纯元素灵能,属风。所以,当他一身缺骻绣花圆领锦袍,在台上舞枪时,稍加施术,便可以衣摆翻飞而不乱,飘然若仙。

  看上去还真是人模人样。

  ——如果烦烦没有故意往长得好看的小姑娘身边凑的话。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橘清平的界限边缘反复试探。玄子枫在后台,默默地为穆逸凡默哀。

  穆逸凡乘风而行,在五味楼的坐席中游走。哪怕是人多密集的观众区,也衣摆不沾汤酒、枪头不碰行人。

  他挡住一个在宴会期间对姑娘上下其手的流氓。花枪对着那登徒子一阵乱舞,最后停在了那流氓的眼睛之前不过毫厘之地。

  “哗啦啦”!流氓身上无一处伤痕,但衣物却化作片片碎布,落了满地。

  登徒子落荒而逃,众宾客大声叫好。

  穆逸凡一收枪尖,非常优雅地对姑娘行礼。姑娘感激之余羞红了脸颊,还塞给了穆逸凡一方香帕。

  ——哟!这不是他们俩美容保健小作坊的常客吗?

  可令玄子枫没想到的是,穆逸凡还真收了!抬手把帕子塞进怀里。

  筝乐一变,杀意凛然。

  ——原来你媳妇撩人可以,收定情信物就不行了。玄子枫窃笑。

  穆逸凡赶紧用灵力把自己撑起来,托着枪回了舞台。开始各种秀身法,双飞燕跳、大蹦子、双腿紫金冠轮番上阵,整个一弹簧围着橘清平蹦跶。

  ——啧啧,妖孽自有天收。玄子枫咂了咂嘴。

  一曲毕,穆逸凡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淡淡地扫了五味楼一圈。这个小技巧,几乎让所有人都误以为穆逸凡跟他们对视过,小心脏被撩拨得怦怦直跳。

  橘清平依旧笑得儒雅清淡,下台时,“轻轻”搭在穆逸凡肩头。穆逸凡呲牙咧嘴,倒抽着气跟橘清平讨饶,肩上衣料被捏得全是褶子。

  ——疼在儿身,痛在娘心。

  玄子枫在心里默念三声“橘妈辛苦了”。

  舒彩走到台上串场,可这次,见习弟子忙上忙下搬台,却忘了撤走了上一场的布景。红色丝绸还在舞台上挂着,挡住了一半的舞台。

  “……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其实在很多的节目里,都偷偷藏了一个宝。”舒彩手里比画着敲击的动作。

  除了个别节目之外,不少节目不会尴尬到地底,都是靠着打击乐或是雪中送炭,或是锦上添花。

  舒彩说着,后面的打击乐便跟着她抖的包袱,敲出各类音效。舒彩讲了一晚上的话,难免会有嘴瓢说错的时候,那背后的打击乐便抓紧一切机会落井下石,大肆嘲笑舒彩的口误。

  顺着这个气氛,舒彩演出两手一叉腰、一跺脚的娇嗔模样,作势就要撂挑子不干了。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台前台后,一呼一应。很快就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大家开始好奇,绸布后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自如演奏这么多打击乐器。

  见时机差不多到了,舒彩便抬手灭了一半的灵石灯,把舞台让给了打击乐。

  复杂的鼓点节奏越来越急促,单束灯光由后向前照,一个修长的身影映照在红绸上,手中飞舞的鼓槌甩出一道道残影。

  随着一声锣响,红绸应声飘落。

  被一圈五花八门的打击乐器包围着,一个身着黑色枫叶暗纹圆领袍的小仙男出现在台上。绾上去的袖口露出红色的内衬。如丝如瀑的墨发被一根红色的发带束成马尾。

  绸布后面的小仙男,正是卧底鸡仔玄子枫。

  玄子枫,总分48分,排名第五。

  排名很高,但玄子枫心里苦得很。

  ——说好的,一个暗探最好的状态就是‘中规中矩’‘可有可无’呢?

  讲真,玄子枫只想要个不上不下的成绩,并不想惹人注目。他本能地感到了危机。

  别人家的暗探学的都是吹箫弄笛、弹琴鼓瑟、轻歌曼舞。按聆风堂的惯例来说,玄子枫自然也是逃不了这些的。

  可坏就坏在,玄子枫这小子的脑子里,就缺了对“旋律”这玩意儿自我感知。品得出别人的好坏,但死活察觉不出自己的来。是真的腿都打断了,也愣是没学会个风雅的乐器。

  但好在,玄子枫的耳朵听得清节奏。

  于是,一个应该最安静、最不起眼的卧底小鸡仔,学了最吵、最扰民的打击乐。

  画风,确实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鼓槌敲在花盆鼓的鼓边儿,把音抹匀在锣上画圆儿,撩着叮叮当当的音帘儿,弹动铮铮然琴弦儿,小钹小铙撞击在指间儿,喜气洋洋堪比过年儿。

  ——别着急,还没完呢。

  玄子枫暗暗一笑。一声重击打碎了粉饰太平。

  这个曲子是个叙事的,讲的是盛世太平被兵荒马乱取代,一时间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英勇的军队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的老套故事。

  尖锐的金属打击乐营造出兵刃相接的感觉,风雨飘摇中一片乱声。鼓槌上下翻飞的残影,让玄子枫看起来似乎多生出来两只手。

  而舒彩悄悄地在后台开口,让空灵凄婉的吟唱融入进来。顿时整个氛围都变得哀怨了起来,似有人夜啼于苍凉的废墟。

  一转唱腔,一段古老的异域灵歌从舒彩口中流出,那曲调十分虔诚,似乎有种净化人心的能力。

  就在此时,二楼的雅间内,两个正在纸张上打分勾画的男子猛地抬起了头。双方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之色。

  雪色长发的男子放下了笔,暗红色的眸子微微一动。

  黑色短发的男子蹙紧了眉头,起先有那么一丝犹豫,低头细听了一段,随后笃定地看向了对面的人。

  “森坦斯圣女圣咏。”二人异口同声。

  二人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下来。

  “凇云先生……”

  “严洛,去查,如果查不到,就只能动用聆风堂了。响玉阁留了一个他们的暗探,这点面子。他们定是肯卖给我们的。”

  “明白了,先生。”

  台上,洗涤人心的圣咏越来越激昂,鼓点也在这里缓缓接入,由弱渐强。

  舒彩手中灵力一动,一片兽骨变成了号角。

  战鼓轰鸣,号角的低音铺在鼓声下。这次的战场显得气势恢宏、井然有序,一股万丈豪情顺着角声连天。

  直到最后,人声与鼓声一同落地。

  五味楼沉寂片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就连地下后台好像都在为这段表演欢呼。

  但此刻,玄子枫是心虚的。

  ——完蛋。

  他本来只是想来搞笑的,随随便便拿个低一点的分,能凑合凑合进响玉阁就成。可敲着敲着,玄子枫就把自己给敲得热血沸腾了。再加上舒彩唱的歌好像有点特殊的灵力波动,扰得他一时间忘我。

  这下可好,设计好该失误的地方,愣是一个都没错。

  玄子枫整个人现在微微气喘,轻微见汗,全身上下透出一种尽情释放后疲累的舒爽感。

  ——这他大爷的倒是酣畅淋漓了,别到时候把自己给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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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仔的聆风堂分店——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打击乐可以说是交响乐团中除了指挥最忙的人,入门快但需要精通多种乐器。没人说得清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种打击乐器,但打击乐器大体上分为有固定音高和没有固定音高这两类。卧底鸡仔玄子枫专攻民族打击乐,掌握几十种打击乐器的演奏方式。 师云Ⅰ响玉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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