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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捶了十几下, 仍是无人应门。

　　发红的掌心使不上力气，胃里疼得厉害, 萧无双靠着大门恶心了一会, 几乎快支撑不住站立的双腿。

　　后颈以上昏昏涨涨地疼，他低头撑着门, 阖上沉重的眼帘，听觉被无数倍放大。

　　晚夜的虫鸣声，隐隐藏在云后的雷声, 还有……

　　熟悉的，沉闷而有规律的脚步声。

　　迟钝的意识来不及反应，萧无双抵着的大门忽然打开, 双眸骤然睁开, 直直倒了下去。

　　“……”

　　他下意识闭了眼，茫茫然地想, 干脆这么摔死得了。

　　腰.身被什么东西有力地托起, 萧无双皱起眉，密集吵耳的虫鸣间,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低沉音色。

　　“…你……为什……”

　　虽然听不清内容, 可那声音没来由地让他心烦, 手臂摇摇摆摆地举起, 朝旁边砸了一下。

　　“滚。”

　　宋离低眉看下怀里的人，沉默着站定身子。

　　层层乌云高低不齐, 遮天蔽日, 将世界笼为完美的黑。屋前的石子小道上, 唯有大门口泄出几束光，映出了石子路上时大时小的血点子，从视线尽头，一路延伸到萧无双脚踝下方。

　　挣扎着，在空中蹬了好几下，他才感觉到脚踝那儿传来刺痛，这才稍稍放松动作。

　　“……放我下来。”

　　“……”

　　那人还是无声。

　　酒精的作用让他根本分不清当下的状况，胡乱地挣扎了好几下，大概是累了，他蜷了蜷，歪着头，半睡半醒地躺在对方怀中，吐出轻轻的哼声。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丝细如银丝的雨点滴上他的鼻尖，凉意微弱。

　　紧接着，雨点愈来愈密，顷刻间从云层坠入人间，宛若一帘银瀑。

　　抱着他的人微微收力，走动起来。

　　他被移到了另一处地方，垫在身下的布料柔软又丝滑，意识轻飘飘的，好像躺在软绵绵的一层云上。

　　宋离拿来一卷白布，一圈圈缠上他的伤口，包扎的动作并不熟练，染了血的白布很快松垮垮地耷拉下来，挂在那条没有血色的纤细脚裸上。

　　睡意有些退去，萧无双睁开眸子，隔着雾蒙蒙的视线，虽辨不清他的相貌，却还是凭着轮廓，以及那双覆在脸颊的冷手，认出了对方是谁。

　　正好。

　　“宋离。”萧无双笑着勾起唇，朝他比划了一下，“我是来揍你的。”

　　宋离将他乱动的手臂按下去，深深沉了口气。

　　“……你醉了。”

　　“我没醉，清醒着呢。”萧无双挑衅地笑着，眼角微红，“就允许你一言不合把我踹开，不允许我一言不合来上门揍你？”

　　说他没醉也不假，他这会儿已经过了那阵晕乎的劲儿，能动能说还能想，并且特别想把宋离狠狠揍一顿。

　　来都来了，不揍白不揍！

　　反正宋离早都知道一切了，萧无双干脆破罐破摔，攥紧掌心开始聚力，想要挣脱束缚——

　　然而，大概是不胜酒力，他咬着唇用力了大半天，却连一丝丝力量都没聚成，反倒是把自己的体力消耗得一干二净。

　　“……安分点。”

　　宋离稍稍使力，变换姿势，压得他根本没有动弹的间隙。

　　四肢被按在身旁两侧，萧无双偏着头，落上汗的青丝一缕缕贴在颊边。朦胧间，他察觉到自己颈边一热，瞳孔陡然一睁，清醒了大半。

　　萧无双想也没想，当即便一脚踹上去。

　　“滚！”

　　“……”

　　宋离极为轻易地躲过这一记踢，唇角漏出一声极轻的笑。

　　“你自己送上门来，本座为何不能动你？”

　　“关你屁事，滚开！”萧无双扭过头，皮肤透着薄红，毫无章法地挣扎起来，“你是想羞辱的话，还不如用别的方法！”

　　“羞辱？”

　　宋离捻过这两个字眼，眉间闪过一丝困惑。

　　“……你利用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再做这些事，不觉得多余吗？”

　　“不会。”宋离稍稍松了力道，“不过，你若怕疼，本座也可以不会强求。”

　　“怕疼？”

　　浑身都动弹不得，萧无双两眼一红，气血只往一处涌，他挑衅地扬起下颌，借着酒劲喊。

　　“你随便来，吱一声算我输！”

　　模糊的视野中，男人无声地勾出一抹笑。

　　“好。”

　　下一秒，萧无双的后颈便被拎了起来，一把按进了柔软的锦纹床单之中。

　　这一下十足把他摔懵了，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肩头一凉，刺啦一声，滚皱的布料被撕了下来。

　　唇角止不住发颤，他发狠地咬上去，一滴滴坠下血珠，苦涩的腥味则被尽数吞入腹中，尝进心窝里。

　　不知是幻听还是错觉，他听到宋离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视野一片模糊，失焦的双目望向前方，反应了一会儿，他才终于辨清那几个模糊的文字——

　　“你要是死了该多好。”

　　他看不清宋离的神色，却感受到那股杀意攀覆入脊背，苍白的皮肤上霎时荡起一层寒颤。

　　“藏在没有人会知道的地方，用金丝木的小盒关起来，压于高枕之下，永远不见天日……”

　　“只属于本座。”

　　他说的很轻，却瘆人得很，萧无双撑起身子，下意识想逃，被剥去衣物的后背便覆上了一个冰冷彻骨的吻。

　　疾风骤雨，近乎麻木的刺痛过后，血珠渗落，红得刺眼。

　　萧无双红着眼角，狠狠剜了他一眼。

　　……明明就毫无意义。

　　他压下声音，再一次咬上满是血迹的淡唇。

　　……

　　……

　　……好冷。

　　深夜。

　　雨点声越来越密，屋内，青白石板，窄榻被银蓝月光分为光影两界。他艰难地翻了个身，腰间倏地擦过冰凉的触感。

　　萧无双下意识伸手去推，却摸到另一只手，动作倏地便顿住了。

　　……谁？

　　反应了一下，萧无双顿时从床上弹了起来，惊恐地看着挂在自己腰上的一双手。

　　方才经历的那些事，那些触感还尚且停留在皮肤上，他脸瞬间烫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拔腿逃离这儿。

　　唯一牵制他的动作的，是搂在腰上的两只手臂。

　　如果现在逃开的话，肯定会被发现。

　　算了。

　　他沉下眼。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睡意全无，他倚着床闭眼假寐，静待黎明破晓。

　　日月轮转，东方既白。

　　就好像精准地知晓时间一样，方才日出，腰侧旁躺着的人便动作起来，利落地穿衣系带，短暂的睡眠仿佛只是一次预调好的修整。

　　萧无双佯作假寐，不想与之见面。但宋离却似乎不想由他一直睡着，扶起他后，又不知从哪儿挑来一件衣服，套在了他身上。

　　拭过皮肤的丝滑触感令他打了个寒颤，终于徐徐睁开了眼。

　　修长有力的指节细心地为他整着衣服，血红色的华服美丽又刺目。萧无双注视着，心中隐隐升起微妙的情感，却又被自己快刀斩乱麻，迅速扼杀。

　　“……宋情去哪儿了？过的还好吗？”

　　“她在里屋休息。”宋离的指尖时远时近地擦过他锁骨之间，“……已经不同从前，本座如今能带给她一切，你大可不必忧心于此。”

　　萧无双叹过一口气，道：“她不需要你给她任何东西，只要你……别做那些让她讨厌的事就够了。”

　　宋离微微阖眸。

　　“你指什么？”

　　“没什么。”

　　他又移开眼，注视着窗外，空气中静谧又潮湿，绿芽满枝头，偶有长得快，已经生出一小节绿叶的，便随风轻舞，好不自在。

　　话中之意，他们各自明白就好。

　　萧钰儿的换命术对于宋情来说，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他希望宋离能对此有所犹豫。

　　宋离像装饰娃娃一般为他理好衣服，便不再说话。两人相对无言，任由沉默流转于沉重的空气中。

　　还是萧无双最先打破沉默：“朝审的时候快到了吧。”

　　背对着他，宋离应道：“你随本座一道来便可。”

　　他刚一动身，便被腰肢下方传来的痛楚疼得一皱眉，他抽了口气，迅速揉了揉疼痛的地方，强撑着站了起来。

　　至于里面……好像被清理过了，萧无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虚地看了眼宋离渐渐走出的背影，不顾疼，急忙追了上去。

　　萧无双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来这里的，不过一出屋，场景又与上次拜访时的记忆大相径庭——

　　与幻境外的初春景色不同，这里的季节已经飞跃至秋季，小道上铺满金黄银杏，脚踩上去便簌簌地发出脆响，真实得不可思议。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片永远波光粼粼，平静无浪的清澈湖水。

　　他很想询问这片幻境的玄妙之处，却又碍于这时僵硬的关系，以及潜意识里一种微妙的感觉，不想去问他。

　　但宋离居然主动交代。

　　他凝望着虚幻的辽阔景致，慢声解释：“这是千年前，某位仙帝为悄悄圈养宠妃所打造的一片幻境，这一切景色皆能感知到生灵所怀抱的情绪，并随之改变。”

　　倒是浪漫得很。

　　萧无双仍有不解：“他都当仙帝了，为何还要悄悄圈养，就不能光明正大养在后宫里吗？”

　　宋离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在笑。

　　“也许，是碍于身份相隔吧。”

　　萧无双移开眼，假装不懂他的意思。

　　“……那后来呢。”

　　宋离答道：“后来，藏匿宠妃的事被人发现，仙帝迫于压力，将其打发出宫，再不相见。”

　　萧无双讽刺地笑了一下：“早知如此，当初干脆便不在一起，省的这些麻烦功夫。”

　　“不。”宋离意味颇深地看了他一眼，“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藏得更好一些，谁也找不到，寻不到，才是最好的方式。”

　　一股瘆人的寒意没入颈后，他蹙起眉，辨不清心中这怪异的感觉是什么。

　　“……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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