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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礼堂离开,季潜文热热的手一直攥着罗笙有些冰凉的手指。
一切总算解决了。他心情轻松起来。
“饿不饿,我们找个地方吃饭?”他问道。
罗笙却仍是一脸恍惚,被季潜文带着走了两步才察觉到,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想先回去。”她说。
季潜文仔细观察着罗笙的表情。他想要懂她,不仅仅是因为遗憾那未开口的告白耽误了两人五年的时光,更是因为,这种想法本就是他爱的起源。
明明是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却依旧有离开语言就传达不了的信息。
但是没关系,在耳朵听不到的时候,他可以用眼睛去看,用身体去感知,用心去体会。如果你爱一个人,你总会有办法了解她。
于是,季潜文立刻开口:“对不起,我这一切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只是不想让你费心,这毕竟是由我开始的麻烦。”
但他这一次尝试是失败的,罗笙简单地“嗯”了一声,就继续向校门口走去。
季潜文将罗笙拉住,脸上再也没有在礼堂的冷静淡然,“听我说,罗笙。我想了很久,从知道你承受的那些开始,我就一直在计划着要如何做。包括怎样能解决马升这种疯子,怎样能隔断我那些糊涂的过去,以及,怎样保护你。”
“我原本计划的是等我们回去了,我会用一个夜晚的时间和你一起将那些烦恼痛苦的曾经揭掉,但是我太自大了,我的行为已经伤害到你了,对吗?那么,你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罗笙的脑子一片混沌,但季潜文的解释,她没有理由拒绝听下去。
于是季潜文开始将这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包括如何找出马升的弱点,如何拜访他的父母,如何找马升的罪证,以及与罗恩联合夺走马升的发展市场等等。
罗笙也曾经考虑过怎样才能让马升这个大麻烦离开她的生活。她想过将马升送进监狱,或者雇人打他一顿出气,但是正常人无法与疯子较量,因为她还想要平静和谐的生活,但惹恼了疯子,他会毁了罗笙所珍惜的一切。
她无法预料到马升被逼急了可能做出的事情。这社会上可以折磨人的小手段多的是,构不成犯罪,连国家力量都无法出动,即使学习了法律,罗笙也无法保护自己。
于是她只能遵从这么多年的家庭教育,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逃了,但是现实证明,只要马升想起来了,他依然可以再次出现,破坏她的和平生活。逃,只是一种可耻,懦弱,又毫无用处的行为。
所以如今季潜文能帮她,以文明的方式让马升从他们的生活中滚出去,罗笙又怎么会生气?
她抬头看向季潜文,想问的是:“那林织梦呢?”
季潜文以为是刚刚的现场让罗笙感到难受了,又道歉道:“那些人说的话让你……”
罗笙打断了他的话,“这次的校友会也是你的计划吗?”
“是的,我想找个机会与林织梦解决之前的纠葛。你也在,让她一次认清。最好有其他人见证,这样就不会像五年前那样含混,导致留给现在一堆问题。”
冬天的行道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寒风吹来时,只发出干巴巴的声响。那是在会发出好听声音的叶子都离开后,树枝在做着不符合自己能力的事情。
周围没有任何人经过,太冷的天气本就像是季节手中的皮鞭,催促着你快点离开,找个温暖的地方躲进去。
若是在陆地上遇见了自己冻得哆嗦,还妄想给河里的鱼取暖的傻子,大概也会发出干巴巴的笑声。
像是树枝被寒风吹动的声音一样。
有趣的是,树下,有一个人类也在发出这样的声音。
“你出国之后,我就在林织梦身边陪着她。她没说谎,的确一直抱着期待在等你回来。所以,”她平静地问,“她真的等了你三年吗?”
季潜文眉头轻皱,“这个和我们有关系吗?我没有不尊重别人情感的意思,但是,我不可能对所有期待负责。”
“我没有让你负责的意思,”罗笙摇摇头,“我也没有那么大方。感情是相互的,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林织梦没有错吧?为什么要把她放在你的计划里让她也难堪?你在报复她吗?”
“我没有,”季潜文冷漠地说,“但她是驱赶马升重要的一环。既然马升担心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对林织梦来说是潜在的伤害,那么干脆暴露出来吧,让她直面。这样,马升就没有被害妄想的机会了。”
季潜文说的有道理,罗笙明白。可正是因为她明白,她才陷入到现在的这种迷茫自责恐慌的复杂状态当中。
“你就当我是圣母吧,”罗笙苦笑着说,“但在我看来,林织梦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被牵扯进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人围观。”
季潜文脸上的冰层厚厚的,罗笙没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否则一定会被吓到不敢继续说话。
“我听明白了,你在可怜她。”他说。
罗笙说:“可怜……或者她也不需要我的可怜,我只是觉得她没错,这样对她,不公平。”
罗笙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是充当了一个受害者,虽然这个身份痛苦,但是她已经习惯了,甚至可能都满足于道德至高点的风景,享受着可以毫无负担地指责别人的权利。哪怕代价是自己遍体鳞伤。
自私一点地说,她对着那些恶徒施加的不公平不合理的粗暴行径口诛笔伐多年,不想自己最后成了曾经批判过的那种人。
她想要做到问心无愧,做到清清白白,任何人都指摘不了。
但是季潜文扣紧了她的肩膀,问她一句:“你说对她不公平,那谁替你找回公平?”
“林织梦真是一个无辜的人吗?你被她牵连,被马升在校外打断鼻梁的时候,谁对你公平了?又是因为她,马升造谣你,连累你在学校被人扔石头砸出那么大的伤口……”说到这里,季潜文咬牙切齿地说,“甚至是!对着给你带来痛苦与烦恼,毫无勇气担当地一走就是五年的懦夫,你还要因为他自私的爱而承担未知的风险,他甚至不知道你所承担的所有过去……这对你公平吗?”
罗笙抬起眼睛看向季潜文,半晌哀戚戚地说:“我不需要公平。”
她只需要安全感,一个只有不断付出,不断吃亏才能换来的“心安理得”。
罗笙唯一拥有的就是她自己,所以她便肆意地轻视、伤害自己,以换取其它。
对她来说,只有自己是最不重要的。这种思维根植在她的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以为已经有所改善了,但很明显,她的所作所为都证明了,她还是那个病入膏肓的人。
瞧她说:“我关心的从来不是这些。马升他在或者不在,其实对我来说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再被他恶心恶心,但他成不了我生命的重要部分,这些年我也接受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你看不惯的受不了的和你同时存在着,学会了无视而已。”
“罗笙!”季潜文气极了,但他反而放开了抓住罗笙的手,只是在她面前这样愤怒地站着,说,“不要这样。你不在乎那些,你在乎我吗?你知道我看到你被血染红的毛衣,听到罗恩他们调查出那场雨夜的真相,我是什么心情吗?你说你不要伤害别人,但你却在拿刀割我的心!为什么不爱自己,不学着保护自己?什么时候能停止你那畸形的自我牺牲思想!”
五年前,罗笙在直播平台上遇到一个粉丝对她说:【收起你狗屁的牺牲精神!你最需要拯救的就是你自己!】
那是她播撒了多少年的爱,却首次在没有关怀的角落收到一份难能可贵的担忧。
大概这个世界对她还是公平的吧,用她所有的牺牲,前半生忙碌的付出,只为换得这个人走进她的生活中。
看他因为她的痛苦而自责,因为她的不争气而愤怒。
听他用极力压抑的声线问上一句——“你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为你受伤而难过了吗?”
只这一句,追逐着爱的家伙就能敏锐地嗅出最浓的蜜,为此挥洒一路的泪水,也要扑上去,一生都付出去也不要紧。
冬季收起自己的小鞭子,满意地看着两个冻得发抖的陆地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冷了要到最温暖的地方去。
相爱就要紧紧相依。
季潜文用鼻尖感受着罗笙皮肤的温度,低声传授她一些“常识”:“有委屈就说出来,受欺负了就打回去。”
罗笙想起童年,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妈妈告诉她:‘忍一忍吧,别惹事。’
被老师打压了,妈妈不相信她:“肯定是你哪里做的不好!”
现在季潜文对她说:“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即使那个人是我。”
罗笙突然用力抱紧季潜文,鼻腔被压迫,她却反从季潜文身上吸取到了充分的氧气,甚至浓度高到让她有些发晕。
“你喜欢我吗?”罗笙在这个富氧环境中慢慢问。
季潜文认真地回答她:“我爱你。”
……
回到两人居住的小公寓,一顿饱饭过后,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罗笙和季潜文依靠着看一部无趣的电影——没有什么优点,只是配乐很舒适,让人听了就很放松。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聊一些藏了很久的心事。
于是罗笙问:“我们从很理性的角度去谈,为什么你在林织梦和我之间选择了我?”
季潜文轻轻地抚着罗笙的头发,闻言好笑地看向她:“这就是你一直感到不安全的原因?对自己没自信?”
罗笙手指戳着他的嘴角,让他停止笑容。但很显然这个白天才对她许下海誓山盟的男人并不听话,反客为主地在那根手指上亲了一口,拽在了自己的手中。而那个导致罗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罪魁祸首,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
“笑什么?!”罗笙恼羞成怒,“正经问你呢!你看,林织梦长得好,性格好,家庭也好,怎么看都比我更符合男性的择偶观吧?”
“是这样没错,”季潜文竟然还肯定地点点头,“所以我当时才会选择和她开始一段感情。”
罗笙心里不太舒服,但是这话题既然是她提起的,现在就只能听下去。
但是等了一会儿都没见下文,罗笙追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季潜文疑惑。
罗笙也抛开这张脸皮了,“你接下来不应该说一些我的优点,证明我更好吗?”
听到这话,季潜文终于藏不住了,又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笨呢?”他笑着说,“我的意思是,我当初选择和她在一起,正是因为她符合世人认定的女友标准,仅此而已。那个时候的我缺了一颗心,只是一具躯壳行走世间。而你,是我第一份喜欢,第一次心动。我的心,在你那里啊。”
罗笙听得整张脸都红了,转过头不想让季潜文看见,努力克制着嘴角的笑意,语气生硬地说:“那这么说来,你好渣啊,骗了一位少女的感情。”
季潜文无奈了,起身将罗笙拖进怀中,“你又如何知道,那位少女对曾经的我,就是真正的喜欢呢?对当时的我们来讲,彼此只是条件合适罢了。”
罗笙咀嚼着“合适”二字,数年前与林织梦关于“衣服要选合适还是喜欢”这个话题的争论重新浮现在脑海。
她转身抱住季潜文,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幸好我只为喜欢买单。” 尝试脱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