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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初星盯着这句话足足有一分钟。

　　顾淮深没有撤回的意思，还是很坦然，也很平常。

　　合同里没有规定的这么细，但是裴初星记起来，顾淮深也问过他这件事。

　　【裴：】顾老师，现在就搬不太合适吧？

　　【顾老师：】也对。

　　【顾老师：】小裴老师，你是想先同居后领证，还是换个顺序？

　　裴初星看着这行字，难得有些发呆。

　　不是错觉，签完合同之后，顾淮深的态度是不同了。

　　之前那种隔着玻璃罩的感觉散去，他就像是肆无忌惮起来了一样。

　　见面并不觉得，对话的时候却体现的尤为明显。

　　裴初星抿紧唇角，顾淮深的态度，让他想到白天骗他的事。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他还每次都会被骗住，他有点气自己每回都栽在同一个人手里。

　　裴初星看了一会儿，还是逆反心渐长，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这条。

　　他要证明自己，不是事事都跟着顾淮深走。

　　*

　　周海坐在车上：“你昨天说有事，我今天赶过来了，什么事？”

　　周海是上午赶到宿舍的，他来的时候，裴初星正准备出门。

　　绒线外套和长裤，算不上很精细的打扮，主人条件却很优越。

　　裴初星五官偏清冷，气质却是柔和没有攻击性的。

　　就连说话也不自觉会平和很多，鲜少生气，这是常年修身养性养出来的。

　　裴初星坐在后座，膝盖上放着文件：“是有事…不过，周哥，先去培星再说。”

　　他说的平静，周海却有些发愣：“培星？你这是什么情况？”

　　裴初星翻看着手里的曲谱：“我和费导约好，今天去录音棚试音。”

　　手头实在没东西，又不熟悉专业的设备，裴初星只交了初稿。

　　费承那边过去半天就给出答复，告诉他要是没设备，可以借用培星这边的场地。

　　培星集团，就是魏怀粉一直劝他去的那家公司。

　　和天润这种小公司比，培星就是业内标杆，手头艺人当红的多不说，还有个镇场子的。

　　据传是培星太子爷的林时裴，就是那个镇场子的。

　　哪怕他近些年出歌速度有所减缓，甚至半退圈，专辑销量也牢牢占据历史前三。

　　周海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给谁写曲子？”

　　裴初星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甭管结果怎么样，周海张了张嘴，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看裴初星神色专注，也不好这时候分他心问别的，只顾着开车。

　　周海摸了摸胳膊，低声道：“早知道我今天借点遮瑕，把纹身给涂了…”

　　他这纹身还是早年欠人情时纹下的，很是威猛大气。

　　后来体重增了，青龙猛虎也有点“发福”，看起来还有几分憨。

　　裴初星把文件夹合上，笑了下：“涂了干什么，这么酷。”

　　周海受宠若惊：“真的酷啊？我不懂你们年轻人…”

　　裴初星还在念书的时候，纹身是个稀罕东西，社会人象征。

　　连顾淮深少不经事都纹过，想来应该是很受人羡慕的，班里那帮男生都是这个态度。

　　他肯定的说：“很酷，挺好的。”

　　培星集团在望城如同地标建筑，整栋大厦都是他们的。

　　连费承也和培星的关系密切，请人看过一遍初稿，他就让裴初星来这儿了。

　　见到裴初星和他经纪人，费承笑笑：“你们来了，这边录音棚都准备好了，看看合不合适。”

　　裴初星有些迟疑的停下脚步：“费导，昨天不是说借我场地先练练吗？”

　　他不知道“录音棚”是什么，不过猜也能大概猜到点。

　　裴初星以前都是在家随便弹弹电子琴，没有接触过这种正规的架势。

　　费承摆摆手：“一起试了，别紧张，这还没定稿。”

　　《伏罪》的剧版也只是在筹备，费承昨天找人看过曲子。

　　对方虽然有些不肯定，却也说这应该是最接近他想要的感觉的一版。

　　连带着费承的态度都比之前热络很多，不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还因为…

　　裴初星推开门，看清里面坐着的人影，一窒。

　　费承故作意外：“顾老师还没走？初星，不然让顾老师听听？”

　　裴初星抬眸看了眼，低声道：“我都行。”

　　周海紧跟着进门，手脚都是僵硬的。他努力表现的若无其事，不想影响自家艺人的发挥。

　　这说是高考之前当陪考家长都不为过。

　　还算宽阔的休息室内，顾淮深的坐姿很随意。

　　当着费承的面，他似乎又恢复了不动声色的样子：“场地已经准备好了。”

　　裴初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隔着透明的玻璃墙，那边是一架钢琴，和一个立麦。

　　旁边还坐着好几个工作人员，都坐在那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些是…”

　　“我请的专业人士，裴老师不介意吧？总要请人把把关。”

　　费承弯起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打断。

　　他到底是个导演，也是富家出身的商人，公事私事分得很清。

　　既然裴初星需要他拉一把出那个困境，交换的，他就要接受更苛刻的条件。

　　没什么不公平的，世事都是这样。

　　留给他的时间确实不多，费承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出乎他的意外，裴初星只是思考了下：“好，我现在就进去。给我两个小时，可以吗？”

　　他感觉得到周海在担忧的看着他，顾淮深也看着他。

　　事到如今，裴初星反而接受的比之前更快，心境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费承见他的神色确实无异样，点头：“请。”

　　隔着玻璃，黑发青年把曲谱放下，有些生疏的调试。

　　他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不过钢琴和电子钢琴还是很不同。

　　力度。

　　和弦。

　　左右手转换。

　　练习室外，费承注视着他的举动，眉头逐渐皱起来。

　　“周先生，”费承突然开口，“我记得你们团，负责作词作曲的不是裴初星，对吧？”

　　周海也紧张的盯着里面，闻言愣了下：“是，不过他也有跟着接触。”

　　这话说的比较委婉，费承一想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以前过来试的人里，没有谁会不熟悉到这个地步的，练习室里请来的人也都在皱眉。

　　顾淮深淡道：“说好两个小时，你急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深了些，逐渐和很久之前重合。

　　随心所欲，开开心心。

　　费承注意到他的视线，欲言又止。

　　幸亏裴初星的这个经纪人粗心，不然就那眼神，太惹人怀疑了。

　　一开始磕绊，后来慢慢就能弹连贯了。

　　裴初星反复的，专注的练习，修改不合适的。

　　他一直在耐心的调整，音符断断续续，直到离两个小时还差一分钟。

　　费承已经无聊的坐着刷微博了，只有顾淮深还注视着。

　　裴初星找那边的人员说了些什么，麦被调整。

　　高度适合，试音后一切都很正常，昏昏欲睡的周海突然惊醒，继续紧张的盯着他。

　　只有一次机会，费承并不会那么好心。

　　裴初星活动了下手指，表情还是很平静。

　　他下意识的控制自己的呼吸频率，保证自己维持平和的状态，连心脏的跳动都是稳定的。

　　他弹起第一个音符。

　　清澈的，无忧无虑的哼唱从练习室传了出来。

　　“玫瑰园里有一千朵玫瑰

　　它们都一模一样的漂亮

　　…

　　我找到了第一千零一朵玫瑰

　　它丑陋的就像是个异类”

　　清晨的第一朵玫瑰含羞盛开，夜莺婉转的为他歌唱。

　　小王子奔跑在玫瑰园里，所有的玫瑰都为他绽放，他却选了最丑陋的那朵。

　　那朵玫瑰和其他的都不一样，污泥遍布惹人生厌。

　　除了小王子没有人想要摘下，他说那是独一无二的玫瑰。

　　轻快的音符流淌，小调运用极多，显得更为柔和。

　　费承的眼神逐渐发亮，直到练习室里的声音停歇。

　　虽然声音还是有些许放不开，弹琴的技巧也不太纯熟，但是感觉是对的！

　　《伏罪》讲述的，就是第一千零一朵玫瑰的故事。

　　顾淮深饰演的男主角吴最，本来是普通的医生。

　　他和其他一千朵玫瑰一样生活，觉得麻木无趣，直到有一天，他被打晕后醒来，发现自己被诬陷为杀人犯。

　　他不得不开始逃亡，就此，他成了第一千零一朵不同的玫瑰。

　　黑帮想要吸纳他入伙，馄饨摊的老板听说他劣迹凶残手抖着不敢要钱。

　　所有接触过的人都因为“杀人犯”的标签而态度变得不同。

　　吴最逃亡在这一幕幕黑色喜剧下，变得越来越像反社会罪犯。

　　可是只有观众的角度才清楚，他并没有丝毫改变，他卧底在黑帮，给警方帮了不少忙。

　　他挣扎在黑与白之间，成了最特殊的那个。

　　顾淮深凝视着那道身影，他也听出来了。

　　男人微微阖上眸子，他演的角色，被用这种方式呈现出来。

　　“怎么这么可爱。”

　　裴初星出了练习室，就被目光烫的一顿。

　　他本想询问费导，却忍不住顺着视线看回去，顾淮深坦然的看着他。

　　顾淮深拍了拍手：“很合适。”

　　“很不错，”费承也笑起来，“你是研究过电影后才写的吧？很有感觉。”

　　没有脱离剧本本身的黑色幽默因素，又更贴合主题。

　　哪怕不怎么懂音乐，费承也必须承认，这是他目前接触过最好的一版。

　　费承夸的真心实意，他注意到青年抬起头。

　　那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微微颤了颤，“真的挺好吗？”

　　很谨慎的，就像是矜持的伸出爪子的幼猫。

　　费承点头，声音压了点：“很好，你看顾淮深都没发火。”

　　和以往在顾淮深面前连个照面都打不了的曲谱来说。

　　这已经算的上非常出色了。

　　——“这些上不得台面，小儿科，送出去都没公司买的东西。”

　　——“你父母出了钱请我帮你看，叔不会坑你，白送都不会有人要。”

　　裴初星缓缓呼出一口气，也弯起眸：“还是谢谢费导给我的机会。”

　　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如玉莹莹，眉眼弯着，看着很讨人喜欢。

　　费承心念微动，笑起来：“算是你帮了大忙，怎么样，要不然晚上一起…”

　　“费承，既然已经结束，我就先带初星走了。”

　　顾淮深一开口，房间里的两个人同时一静。

　　费承侧过头，很快做出估量：“那行，你们走吧，也没什么事了。”

　　都是聪明人，顾淮深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又不是不懂。

　　就是没想到，费承的眼神有些遗憾，他发掘的璞玉，被顾淮深看中了。

　　裴初星心里还记着费承想追他的事，点头：“费导，那我再回去修改，谢谢您。”

　　他小幅度的推了把旁边愣着的周海，后者这才打着哈哈跟上。

　　*

　　周海，现年34岁，Sally多年老油条混子经纪人。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这辆花里胡哨的菜鸡车，会坐一位影帝。

　　他这辆车的身价瞬间攀升到和迈巴赫那些大佬车有的比了。

　　周海干巴巴的笑了下：“顾先生去哪？我先送您回去。”

　　顾淮深报了个地方，是在市中心，刚好顺路。

　　从上车开始，裴初星就没怎么和旁边人说话。

　　他和费承有了些许交情，团里的脏水应该能解决一部分，他比之前有把握。

　　顾淮深轻轻敲了敲文件：“情绪不高？今天身体不舒服？”

　　周海手一抖。

　　裴初星抿抿唇角，当着周海的面还是答了：“没有不舒服。”

　　昨天之所以逆反心起，还是新仇旧恨叠在一起的。

　　像是猫，冷不丁的还是会伸爪子一下。

　　车内静了片刻。

　　顾淮深轻笑一声。

　　“小裴老师，昨天问了你，你也说开心，”他淡道，“转头就不认了？”

　　“你对我生什么气？”

　　开车的周海手抖的差点把方向盘飞天上去。

　　什么“身体舒不舒服”，“开心不开心”…

　　周海眼前一黑，他家艺人这是，这是睡到正主了？

　　顾淮深居然会睡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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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老师：只睡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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