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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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的礼数,女官已经教了无数遍,什么人来、做什么事,都已烂熟于心
因此当我在彭城伯府,看见来发册的,除了正副使之外还有一人时,微微讶异。待我看清那人虽穿着官服却是光头,不免一惊。
穿官服的和尚,本朝只有一个,那便是当年唆使燕王起兵造反的国师姚广孝。
进宫以来,我一直绕着他走。他也回避着我。就连那次黑蛋为了救周新而带我去找郑和,他也刻意与我们前后脚错开。
躲了七八年,还是正面遇上了。
我偷眼打量他,见他笑眯眯地望着我,我连忙低头敛眸。
正副使宣读完册文,姚广孝笑道:“我奉陛下之命来为太孙嫔相面,有几句话,不知是否方便……”
在场谁都知道国师的分量,彭城伯连忙将他和我引至后院书房。
“自从太孙嫔进了宫,老和尚的卦,就算不准了。”这句开场白猝不及防。
“区区闺阁弱质,哪里有能耐影响国师神算。”我连忙谦虚。和尚虽老,宝刀不老,以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什么汉王、胡尚宫、纪纲,与他相比统统都是渣渣。若得罪了他,那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太孙嫔不必推辞。”老和尚笑得憨厚,完全不像当年推动靖难的背后黑手:“老和尚平生最爱折腾,若卦卦都算得准,日子反而无聊。”
“国师说话风趣。不知国师今日……是有何事指教?”
姚广孝摆摆手:“指教谈不上。老朽有三事不明,要请教太孙嫔。与之相应,太孙嫔或许也有事想问老朽,礼尚往来,太孙嫔也可问老朽三件事,何如?”
位居靖难第一功臣,却能在生性多疑的朱棣手下富贵平安活这么多年,这揣度人心的工夫果然无出其上者。
我恭敬道:“国师请问。”
“老朽算不出太孙嫔的来路,还望太孙嫔明示。”
在他这等老狐狸面前,以我这点道行,撒谎等于找死。
说了实话,即便他要透露出去,也没有证据在旁人面前指证我。况且他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戳穿我身份有异,应该不至于在这件事上与我为难。
我便压低声音道:“前世有编剧写我大明历史,胡编乱造一塌糊涂,我骂得太狠,为人所怨,天上落雷,醒来便到了大明。”
老和尚哈哈大笑,笑得畅快无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不到太孙嫔淑女之态,竟有骂詈惊天之时,有趣,有趣……”
在我而言,这事起初或许好笑,事到如今,我即将重蹈历史覆辙,以妾室身份出嫁,没什么好笑的。
便开口道:“国师可容我一问?”
“太孙嫔请。”
“自从我穿越而来,事事尽人力而为,如今却还是成了太孙嫔。我今世十多年来,到底,有没有改变历史?”
“那老朽要先问太孙嫔了,明明可以夺下妃位,为何又收手了?”
我一惊。
我暗中谋划的事,他竟也知道。
太孙妃位落定前,我曾经动过一念。我知这一念若出,胡氏必然与太孙妃位无缘。
我曾想过,通过王昭容,说动陛下,令袁忠彻为我和胡氏相面,看谁命中有子。
皇位传承,立嫡立长。最稳妥,莫过于长子由嫡妻所出,立嫡长子为嗣,无可非议。
胡氏既然能因无子而被废后,那么提前让她因命中无子而错失太孙妃位,也可省去将来许多麻烦,省去自己很多憋屈。于我,于黑蛋,于胡氏,都好——胡氏与其将来被废后,不如一开始便不要去做皇后,在侧妃位上安稳终老一生。
其实已经在王昭容那儿铺垫了些话,为什么又收手了呢。
我苦涩一笑:“若一个太孙妃位,能换得东宫一片坦途,我心甘情愿。”
虽然我怨太子妃苦苦相逼,但隐隐也和太子妃一样,觉得为了东宫,应该做胡尚宫那笔买卖。
只有东宫走得远,我和黑蛋才走得远。
这也是我矛盾、纠结、痛苦,最终归于无奈的地方。
姚广孝笑道:“可太孙嫔想过没有,倒了汉王,东宫就真能一片坦途了么。”
我犹不解。赵王对东宫的威胁在我进宫前便已解除,汉王又倒,皇帝只剩太子一个在身边,就算太子出事还有太孙,难道还能有其他变数?
姚广孝道:“原以为太孙嫔聪明,不想也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我恍然大悟。
太子妃也好,黑蛋也好,我也好,甚至东宫许多属官,都只看见汉王这片叶子招摇,却忘了给叶子撑腰的,是后面那座山。
汉王是谁在宠。
汉王用物用人皆压过太子不合礼制,永乐初年解缙还在内阁时就曾上疏劝谏,为何直到永乐十四年私兵事败才发落。
为何这些年,无论怎么对汉王发力,除了杨士奇当年关于藩地召对时的一击,都难损汉王筋骨,最多只能伤一伤皮毛。
以前皇帝借汉王制衡太子,现在东宫一家独大,皇帝的危机感本就加剧,再加上汉王这片叶子拿开之后,皇帝和东宫之间没了缓冲,后事如何,将会更加难料。
婚礼之日,我本就内心凄苦,如今乍知道原来一切牺牲都是徒劳,不免神色骤然黯淡,姚广孝看出我已醒悟,笑道:“现在老朽可以回答太孙嫔的问题了。太孙嫔自打永乐八年进宫,若说对‘历史’的改动,有。否则老朽的卦不会屡屡算不准。但每次老朽的卦不准,也无非时间有所偏差。有时快一刻,有时慢几日。最慢的一次,当属陛下北巡归来,老朽原料定会斥责太子,尽废太子监国时所出诏令,不料太孙嫔觐见陛下,借陛下对先皇后旧情,令陛下拖延数月才择机发作,也让耿通多了几个月寿数。但凡是老朽算出的事,到最后都发生了。这次太孙选妃,原以为太孙嫔会出手,令老朽算得平生第一次错卦,没想到最终迟疑未动。”
我强勾一勾唇角,笑自己:“自负聪明,谁料聪明反被聪明误。”
“太孙嫔长在宫闱,眼界受限,能放下自己,而着眼东宫,已非寻常,何必自我苛责。”姚广孝道:“老朽今日的第三问,太孙嫔今后打算如何,还望太孙嫔坦诚以答。”
我抬眸直视他眼睛:“敢问国师,此问是为大明而问,还是为自己而问。”
那双昔日被称为“虎豹之目”的三角眼,因岁月的侵蚀,眼角微微向下耷拉成温和的弧形,眼中光芒却仍像个拨弄风云的谋士般精亮——那完全不是一双僧人的眼睛。
“老和尚的寿数,掐指一算,还有一年。”他笑道:“毕生所学,半生心血,皆为改造大明江山。而太孙嫔身系大明的将来。此问,是为大明而问,也是为老朽自身而问。”
说实话,我虽时不时吐槽自己的未来儿子是个祸害,但这几年忙于和黑蛋应付前朝后宫种种,且尚未成婚,因此并未真正严肃地想过这个问题。
朱棣北伐,朱高炽守成,朱瞻基更是自幼以天下为己任,殚精竭虑。
加上开国皇帝朱元璋,四代人的辛苦耕耘,无数百姓和将士的牺牲,将要于土木堡一战而糟蹋在朱祁镇的手里,糟蹋在我的儿子手里。
我忍心吗。我不忍心。就算是为了黑蛋,我也不忍心。
“敢问国师,能否给我一句准话,我能改变历史吗。”我问。
姚广孝笑道:“福吉祥(郑和的法名)曾转达太孙嫔的话,多年过去老朽犹记得,是‘天命之前,愿尽人事。不负机缘,不负此生。’当中的勇气,老朽佩服。上天先造世而后造人,人在世上,各有其位。在其位谋其政者,曰‘贤’,但也有一类人,在其位而欲谋非其政者,如老朽。以太孙嫔的聪明,只要能斩断束缚,改变‘历史’,未必不可一试。”
斩断束缚……
我原还想再追问,姚广孝笑道:“和尚的三问都问完了,太孙嫔的三问也问完了。此处一别,今生与太孙嫔将不再重逢。一期一会,前路珍重。”说罢双手合十,行了个出家人的礼。
至于这次奉旨相面的结果,朱棣既然没有杀我的旨意下来,大概是姚广孝言语间为我留了一条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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