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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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扣门扉,在听到里面传来蓝启仁一板一眼的回应声后,两人方才一前一后跨门而入。
聂晓今日穿着兄长特意为她准备的新衣服,腰间脖颈更是银铃儿缀饰,稍稍跨步,便是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站在江枫眠身后的魏无羡眸光放亮,借着江澄的遮挡暗中冲聂晓拼命摇手挤眉弄眼,聂晓亦是冲他蹙了鼻子眉眼弯弯笑的轻甜。
“忘机见过叔父、江宗主、金宗主!”
清冷的少年站在阶下冲在场的三位长辈施礼,聂晓便歪了脑袋,透过蓝忘机的肩膀去看在场唯一一个不曾见过的人。
那个兰陵金家的老孔雀——金家家主金光善!
金子轩的生父,一个容貌俊美风度翩翩,眉间一点丹砂便凭添万种风情的男人。便是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风采卓然魅力不减。
金子轩的相貌与他的父亲有几分相似,却也不尽相同,若是将两人并齐放在一起比较的话,当真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说是父子,便是被认作年岁相差较大的兄弟也不会有人意外。
“晚辈聂良辰,拜见蓝先生、江宗主,见过金啊——”
见蓝忘机规矩行礼方才想起长辈面前要恭敬的聂晓也忙乖乖揖手,却不想,还未等她依葫芦画瓢将屋子里的长辈喊上一遍,那金家的家主便猛地窜到自己跟前一把攥紧了她的双臂,“是你!”
聂晓眸子圆睁,俏丽的小脸儿因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刷得就白了三分。
“金、金宗主?”
“金兄?”
“阿爹!”
在场众人皆是惊愕,金光善此人一贯自诩风流名士,对待女子最是温和体贴。不拘相貌家室皆要予三分情意,因此才会自年轻起便处处留情惹了半生桃花孽债。又何曾,像此刻这般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如此失态?
金光善却好似未曾听到旁人惊呼般,只兀自攥了眼前一袭俏丽苗装眸带复杂的少女分分寸寸收紧力道。他素日里温柔多情的桃花眸里恼怒、愤慨逐一翻滚而过,似乎下一瞬就要漫涌出来。
聂晓被金光善聂捏骨头发疼,却又碍于他是长辈不得越了规矩,当下只能皱紧了眉峰隐忍破口大骂的冲动客气开口,“金宗主,您掐疼晚辈了!”
微微运起灵气缓解痛意,聂晓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了这句终究未曾带上粗口的话来。
一旁的魏无羡早就忍不住冲过来拽了聂晓,伸出去想要扒拉金光善‘爪子’的手,终究却还是顿在了虚空。
“金宗主,您堂堂金家之主见面就欺负小姑娘不好看吧!”
魏无羡冷嘲热讽间,又迅速的瞪了眼站在一旁略显得手足无措的金子轩,这货一看平日里就是不敢跟自己父亲正面冲突的怂包!
“阿爹,您有话好说,先放开聂小姐!”
金子轩又惊又急,当下只能伸手去拉自己的父亲好言劝道。
蓝忘机亦是上前两步似是想出手相帮,却终究只捏紧了置于身侧的手指。
似是如梦初醒,金光善一脸局促的松开了死攥了聂晓胳膊的手狼狈后退两步,原本红光满面的脸上,此刻竟似是浸出了几许冷汗之象!
“怎么样,是不是很疼,羡哥哥给小可爱吹吹!”
魏无羡焦急的拉过聂晓的胳膊轻轻揉着,满脸的心疼让一旁的江枫眠似是了然了什么。
再回头去看江澄,他便只能微微耸肩回以父亲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是的,他家二货师兄姑苏听学一趟收获没有,倒是巴巴的将自己的三魂七魄送给别家小姑娘捡不回来了!
“金兄你这是……”
蓝启仁看了眼旁边垂头不做声的自家侄子,又瞥了旁若无人‘秀恩爱’的混账小子魏无羡,最后方才转眸,看向那一双眼睛依旧死死黏在聂晓身上的金光善。
“金宗主,可是良辰有所得罪?”
终是缓了几分痛意的聂晓此时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想起方才金光善看自己的眼神,她忽的又想起了蓝忘机和在龙胆小筑里见过的那位银发长者。
这种透过自己却似是看着另一个人的神情,她最近着实是见了太多,至少她知道自己以前断然是没有见过金光善的,问他是否有所得罪也不过是随意之词。
这金光善,或许认识一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你叫,良辰?你姓什么,你娘可是萧玲珑,她现在可还好?”
金光善语调有些急切,却又在看清眼前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时兀自摇了摇头。
“家母蔚云然,十四年前难产而亡,晚辈的母亲是清河不净世的前主母,家父聂昊,四年前也已经去世……”微微顿了顿,聂晓半是疑惑半是追寻的继续开口,“晚辈没听说过萧玲珑,可是晚辈与金宗主的故人,有几分相似?”
“蔚……云然?”
金光善怔了一瞬,这个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清河聂氏前任主母的名讳,作为曾与聂昊有过几分交情的金家主,他自然也是认得聂昊的结发妻子。
虽模糊不清,但那中规中矩的闺妇,决计与眼前这小姑娘没有半分相似。
“不,你娘不是蔚云然!”
“我娘当然是蔚云然!”
与同样满目疑虑的魏无羡对视一眼,聂晓认真的点头应答。
“那你为何一身苗女打扮,清河聂氏的小姐怎会是苗女?”
“上山之时带来的衣服已经穿不了了,这件苗服是二哥精心挑选的,说是小姑娘生辰便要穿的漂亮好看。金宗主,晚辈这一身是有何不妥吗?”耐着性子打断了金光善的坚持,聂晓上前一步满脸郑重的看着眼前长者一字一顿,“晚辈当真,未曾听过萧玲珑的名字!”
“你当真,不认识萧玲珑?”
缄默过后,金光善又不死心的重复问了一遍!
“的确不曾听说,晚辈斗胆一问,那位萧玲珑她是金宗主您的仇人?友人?还是……”
恋人?
聂晓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金光善显然也不想正面回答,因此这个对话,注定要结束于尴尬之中。
“金兄,这个小女娃是清河聂氏的小姐,子轩伤的便是她的兄长怀桑!”蓝启仁见气氛有些微妙,当下开口打破了这难耐的僵局。
“是啊金兄,这娃儿前几年总和聂家二公子到云梦玩耍,我竟也没曾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小姑娘!良辰啊,你这孩子可是哄的江叔叔团团转呢,看看今日这般多漂亮,以后还是莫要学着男孩子家四下乱跑了!”
“江叔叔教训的是,良辰记下了!”
江枫眠一番看似无关的嗔怪瞬间让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了下来,金光善何等人物,素来习惯于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他又怎能让自己在一干小辈的面前失了颜面。
默默的又看了眼聂晓,金光善总算是恢复了素日的尔雅冲小姑娘拱了拱手,“原来是聂兄家的小姑娘,几年不见变化竟如此之大,金叔叔可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一番令人咋舌的借口让魏无羡不由的翻了个白眼,您的确是没认出来,就只是直接上手了而已!
“金宗主谬赞了!”
聂家与金家的关系素来平淡,自她有记忆以来父亲便未曾带她去过兰陵,金光善偶尔来清河参加清谈会时,她也因着混迹于外门没资格、没机会瞻仰各家家主的仙姿,如此,又何来好久不见一说!
这些世家大能的场面之话,果真真假参半信不得呢!
“瞧这娃儿年纪不大,一板一眼规矩还不少,启仁兄,还是你教的好啊!”
“金兄果然会说笑,清河聂氏门风严苛,这娃儿,据说从小就早熟!”蓝启仁难得的开了玩笑,却是让堂下的聂晓莫名翻了个白眼。
这是怕她丢了他的脸怎的?
自己不过是炸了云深不知处的厨房三两次,引起小型骚动一二回,顺带给了那个据说久未下山的药宗长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让蓝幽长老接连气的蓝启仁吹胡子瞪眼好几日而已。
她明明是无辜的好吧!
三家长辈又是一通互吹寒暄,作为晚辈的五个人只能乖乖的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如果金光善没有时不时地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凌迟自己的话,聂晓会觉得更好一些!
最后的最后,金子轩几乎是被自家父亲按着头向聂晓郑重道歉,至于为何挨打受伤的是聂怀桑,被致以歉意的却是聂晓小姑娘表示完全不想深究。
毕竟作为第一时间阻止蓝家人通知长兄前来的她,完全不认为自家弟弟拉架被误伤后要躺三天这样丢人的事实,还能让他们家大哥保持冷静,他定然是会将二哥从床榻上拉下来丢进试刀堂恶补的!
不过转念一想到眼前和蔼有礼连连替他儿子向自己道歉的金光善,也是她家孟大哥的亲生父亲时,聂晓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她想到了孟瑶初到不净世的那段日子,那些嘴上没门的师兄们明里暗里的拿他的出生说事儿。再看看眼前传说中在金子轩生辰宴上,冷眼看着手下将另一个同日生辰的儿子踹下金鳞台而丝毫不动容的所谓生父,聂晓极为难得的带着个人情绪对金光善冷哼了一声!
小姑娘突变的态度非但让金光善有些难堪,连带着蓝启仁也有些挂不住笑意。
不过也就只有那么须臾的尴尬,虽不喜欢金光善,‘护兄狂魔’聂晓却也没有将怨气撒在金子轩身上继而在各家长辈面前落井下石。
对于金家人的歉意,她也仅仅代表兄长草草嗯了声,作为‘苦主’家属在三家长辈面前又替金子轩、魏无羡两人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好话。
想起那么好的孟大哥,竟然遇到如此一个极品的生父受到这般对待,只是因为他的母亲出身青楼聂晓便又开始走神为孟瑶抱不平了!
出身青楼身份低贱又如何?
终归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气运,能得以高贵的出身!别人身份低、地位低也没有碍着任何人的事儿,这个金宗主自己凑上去招惹孟大哥的娘亲与之结成道侣,却偏偏在人家给他生了儿子后绝情不顾。
金家家大业大,分明只需要花一点儿银钱就可以将孟大哥的娘亲赎身接回去,给她母子一个名分本该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个人却偏偏不闻不问做的狠绝!
聂晓忽然有些明白,金子轩那怨天尤人不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偏偏怪罪别人平平无奇的性子是跟谁学的了?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本两家联姻解除的尴尬在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岔下缓和了气氛,金光善更是莫名其妙一堆彩虹屁不要钱似的将聂晓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让聂晓暗自翻了无数的白眼后急匆匆施礼告辞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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