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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下午食肆一帮人果然要请秦叶子吃饭，秦叶子拉出林遇之道明日再聚，今天娘子在这得先回去。

　　当人这么说，其实却带着林遇之去香粉铺子取了东西才回去，天气还可以，回到家里天色并未全黑，还算早。

　　两人先去林母房里看了笑娘，小家伙睡得正香，林母靠在床头做一只小鞋，一看便知是给笑娘做的。

　　秦叶子垂眼笑了下，林母道：“我让邹娘给你做了面，我给说得做法，味道应该差不离，一会儿再温两盏小酒，娘陪幺郎喝点。”

　　秦叶子笑，“余大夫说娘不能喝酒。”

　　林母翻个白眼，“那老小子就是事多，那叶子陪幺郎意思意思。”

　　林遇之轻轻点了点头，“好。”

　　秦叶子觑一眼林遇之神色，估计他大概开心不起来，毕竟本该是他生辰才是，林遇之面上却看不出什么，他甚至还带点笑意道：“那我先去温酒。”

　　林母嗯一声，秦叶子也跟着起身，“小青灰还没喂。”她走到门口时，回头望向林母，床头几只大蜡烛光照着，老婆子靠在床头，神色安详勾着鞋儿线，甚至还能感觉出几许亲切祥和。

　　秦叶子望得久了，林母察觉到她视线便看过来，一见是她幺郎，自然而然就露出个笑。

　　秦叶子笑一下跨步出去，外面天色不甚明亮，风凉夜冷，一时辨不清秦叶子神色。

　　庖屋亮着蜡烛光，灶火也红彤彤发亮，秦叶子看着林遇之径直走进去，驴棚其实有草料，秦叶子不过是找借口出来罢了。

　　但她这时漫无目的，院子里胡乱走了一圈，几片干枯的榆树叶让她踩碎发出像是灯花爆了的稀碎声响，天幕辽阔星子稀疏，秦叶子抬头望着高远的星子，有些发愣。

　　林遇之不知何时站在檐下了，他声音不高，柔和，他说：“进屋吧，饭好了。”

　　秦叶子微掀起唇角，她应一声，“知道了，就来。”

　　林遇之每次生辰都是其他人喝腊八粥，他一人吃长寿面，而今日则是秦叶子吃了，如今都在林母房里用饭，也不好端回屋，秦叶子瞥一眼林遇之，他慢条斯理吃粥，动作闲散自然，一点看不出不妥。

　　林母叫斟酒，林遇之便给秦叶子和自己倒了点，林母不能沾酒，邹娘也不喝酒，就只林遇之陪着喝点，秦叶子见林遇之两盏酒下肚，估计他要醉了，“就这样吧，喝点意思下就行了。”

　　笑娘挺会赶时间，正吃饭时候她醒了过来，她自己坐起来，见人吃饭就张嘴咿呀着，还伸出小手捏捏，林母笑，“我乖孙闻着味儿醒的呢。”

　　笑娘爹爹爹爹叫唤起来。

　　秦叶子笑，“来，我抱。”她对笑娘伸出手，小家伙却要往林遇之那去，嘴里含糊叫唤，“爹—爹，抱！”

　　秦叶子起身一把把笑娘搂在怀里，“笑娘乖，爹爹在这呢。”林遇之往她这看了一眼，自顾自又倒了杯酒慢慢抿着。

　　这餐饭吃了挺长时间，笑娘吃饱了坐在秦叶子怀里，乐哈哈对林遇之比划着，小嘴巴咿咿呀呀说些听不懂的话，林遇之伸手逗笑娘玩。

　　秦叶子把长寿面吃得一根不剩，抬头时，她见邹娘打了个哈欠，“邹娘忙了一天收拾下睡吧，碗筷叶子收拾就是。”她说着把笑娘递邹娘怀里。

　　林母顿了下，“放那明天再说吧，叶子酒量差，也洗洗睡吧。”

　　秦叶子笑，她戳戳林遇之，“喝醉了？”

　　林遇之摇头，“没。”手上便收拾碗筷起来。

　　林母便不再阻止，邹娘道：“小娘子放着我来，我不累的。”秦叶子帮着捡了两个碗，他背对林母给邹娘眨了下眼睛，“你先抱会儿笑娘。”

　　林遇之端了碗筷出去，秦叶子跟上，估计酒劲还没上来，林遇之走路还算稳，一出林母屋子，秦叶子便走到林遇之旁边，腾出只手护在他旁边，“晕不晕啊？可别把碗摔了。”

　　林遇之闷头往庖屋走，他刚放下碗筷，就被秦叶子拉去灶后，灶里还有些未灭的红灰，灶后一块地方都暖烘烘的，秦叶子拉林遇之坐在树疙瘩锯成凳子上，自己几下洗了碗。

　　庖屋收拾了，秦叶子走到林遇之身旁问，“想不想吃面？”

　　林遇之脸色泛着红晕，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火烤的，秦叶子摇摇他，“问你话呢。”

　　“不想吃。”林遇之看着灶里余火声音很轻。

　　秦叶子挨着林遇之蹲下，“不该我吃你面，生气了？”

　　林遇之摇头，“本该你吃的。”毕竟在别人眼里你现在是我。

　　秦叶子笑一下，她声音放柔和道：“你生辰总是你娘给你做面，我还没给你做过呢，你真不吃？”她看他只喝了一点粥，若是少做点，应当还吃得下。

　　林遇之摇头，“真不吃。”

　　秦叶子往灶里塞了两截柴，“我给你烤山芋吃要不要？”林遇之嗯一声，秦叶子挑了两个细长山芋，“烤一会儿火，山芋也就熟了。”

　　林遇之再应一声，他坐矮凳子上双手搭在膝盖前，面向灶火，眼神朦胧，秦叶子蹲他旁边一时找不到话说，心里却乱糟糟的。

　　忽而林遇之往旁边偏了下，秦叶子手疾眼快把人拦住，林遇之顺势便靠着秦叶子胳膊，秦叶子干脆坐在了柴禾上，她问林遇之，“你是不是瞌睡了？”

　　林遇之张嘴就打了个哈欠，还抬手去挡，瞌睡出来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被火光点亮。

　　林遇之干脆倚在了秦叶子身上，他昏昏欲睡，又强自睁着眼看着两根木柴燃起的火，秦叶子想东想西，手心摩挲着林遇之露出的一截后脖颈。

　　木柴被烧得刺啦响，两人都没有说话，渐渐便有烤山芋香味传来。

　　林遇之不知何时也坐在了柴禾上了，他上半身完全赖在林遇之怀里，而秦叶子手对林遇之脖颈留恋不舍，一直到山芋香味儿扑鼻，秦叶子才反应过来，她松开手那火钳夹出山芋，“再放一会儿吧，烫。”

　　没人回应，她以为林遇之睡着了，结果一看，林遇之还醒着，睁着的眼被火烤得水光潋滟，神情呆呆楞楞，看起来很好欺负。

　　秦叶子拍拍他，“山芋熟了，吃一点？”林遇之懒洋洋直起身子，依旧倚着秦叶子胳膊，秦叶子把山芋掰断，露出粉糯的瓤，橘黄亮眼口齿生津，她撕了一小块下来吹了吹喂到林遇之嘴边，“吃吧。”

　　林遇之乖乖含过去，柔软的唇瓣碰到秦叶子指间的感觉，让秦叶子愣了下，她接着又重复动作喂了林遇之几块，林遇之便不再吃了，秦叶子就往自己嘴里喂，林遇之又趴回秦叶子腿上晕晕欲睡。

　　秦叶子木愣愣把山芋都塞进肚子，忽然开口，“桃桃？”

　　林遇之嗯一声，秦叶子笑了，她又叫了一声，林遇之依旧答应，秦叶子很是好笑，林遇之却忽然抬起头来，他带着醉意，“明年生辰你给我做长寿面吃吧。”

　　秦叶子一愣之下敛了笑，她张了张嘴还在措辞，好在林遇之醉了，他并不需要秦叶子答应，话说完又俯着脸趴秦叶子腿间。

　　秦叶子看着灶里余火，她摸一把林遇之单薄的后背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她该怎么办。

　　秦叶子纠结这个问题好几天，而到了睡觉时候她若是想却又毫不曾犹豫，她干脆不想了，先过下去再说，反正身体还没换过来。

　　想是这么想，秦叶子却又始终对那晚林遇之迷迷糊糊一句话耿耿于怀，她想，若林遇之再说一回，她大概还是那么个反应，至少答应的话还说不出口。

　　若总秦叶子一人去食肆，她觉得挺枯燥乏味，便经常拉了林遇之一起，有时茶楼听戏，有时酒坊喝酒，还去看了场少年们蹴鞠，也有时只窝在食肆看一天账本，也不觉无趣。

　　林遇之也不每次都答应，他常安静陪林母身边，或是听林母同邹娘说古，或是给笑娘被书听，每当林母说女孩子不用教这些，有了男孩时再教才是，林遇之便垂眉顺眼，轻声道：“读书是好事，林家孩子，不管女孩男孩都该知书识礼才好。”林母也就随他去。

　　冬日里本就白日天光短，一晃竟然快到除夕。

　　这时过年少有人不在自家吃，食肆便停了工放了假，秦叶子和林遇之早置办了年货，剩下就只做各种吃食，等待除夕过后，新的一年来临。

　　附近人家提些点心之类来林家找林遇之写桃符，也有让写春联的，甚至还有人提了酒来，往年林遇之经常是提笔就写，今年便不一样了，秦叶子正纠结，林遇之对她道：“你在食肆说手伤了，如今写这多东西得穿帮吧，不如留他们吃个饭，以后就不写了。”

　　林遇之一开始帮忙写些东西是为补贴家用，而食肆月钱丰厚，家里花销又不大，林家日子很是过得，林遇之其实早可以不写了，但大家都习惯找他了。

　　而秦叶子字迹和林遇之区别自然极大，林遇之这提议便对秦叶子很合适，但她觉得不太对得住林遇之，“那万一以后……不就可惜你一手好字。”

　　林遇之眼里噙着笑，“那就手好了呗，且说不定的事呢。”

　　秦叶子忽而心上一动，她凑近林遇之，“那你写着我看，早日把那册子空白处画满呀，再写上字标注，再好不过。”

　　林遇之秒懂了，但他坚决拒绝，甚至脸上爬上桃红。

　　秦叶子留来人吃了饭，席间又把当初在食肆那套说法再搬出来，再道请在座各位给邻居说下，免得白跑，这事便解决了。

　　接下来便是除夕了，秦叶子即将迎来再林家的第四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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